高一的冬夜,我被喝醉酒的张春花莫名其妙赶出家门,溜溜达达驻足在一家煎饼果子摊前。
我还没吃晚饭,此刻饥肠辘辘,但却身无分文。
摊煎饼果子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妹妹,来个煎饼果子吧。”
我局促地咽了口唾沫,使劲吸了吸诱人的香味,为难地笑:“我没有钱。”
女人眉眼温柔:“没事儿,就当姐请你的。”
寒冷寂寥的冬夜,昏黄路灯下,小三轮架起的摊位冒出食物的温暖热气。
摊位前,站着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她身旁蹲着一个狼吞虎咽的少女,一边吃着一边认真听她说。
女人说,我可以唤她王姐。
王姐低着头,说她的丈夫在工地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没了。
婆婆将抚恤金全部拿走,将她们娘儿俩赶出了家门。
王姐掏出屏幕裂痕斑斑的手机,给我看她女儿的照片。
“她叫安安,我不指望她多优秀,就希望她平平安安。”
“只要她好好的,那我的生活就充满希望。”
三岁的小人儿,扎着两个小辫子,和王姐长得很像,脸上是温暖的笑。
无数个被赶出家门的时刻,是王姐摊位上不灭的光,给我带来一丝慰藉。
按年纪,她只能算我姐姐,但却给了我母爱般的包容、鼓励与温暖。
很多次张春花不肯给我钱交学杂费,是王姐雪中送炭,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我摊煎饼果子的家伙式和技术,全是她指点的。
在我被楚家认回的一个月前,五岁的安安被查出了白血病。
医生说,保守治疗,全部下来估计要花二十万。
我去医院看过她们,王姐消瘦很多,但整个人依旧精神奕奕。
安安礼貌地喊我姐姐,然后乖巧地坐在病床上,画我送给她的秘密花园。
王姐温柔地看向病床:“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砸锅卖铁也要治好我的安安。”
和楚仲辕走路回家的那次,我就是为治疗安安的病而借钱。
把卡塞给王姐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她崩溃大哭。
她紧紧地搂住我,温热的泪水滑落。
“谢谢你,一一,如果没有你,我真的要挺不下去了。这笔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之后一定还。”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天,王姐买好了老鼠药。
因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儿的白血病治疗费还没有下落,她又查出了宫颈方面有问题。
向来坚强的王姐,第一次钻进思考死亡的牛角尖。
我带着救命钱到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后来,在我的坚持陪同下,王姐终于鼓足勇气去看病。
楚慕晴偷拍到的,正是我陪她去复查。
正义善良的千金们坐不住了,一边拿纸巾擦眼泪,一边拉着我的手:“要是王姐和安安还需要帮忙,尽快找我,我有个大伯是儿科医院院长。”
“我可以捐钱!”
……
年轻人的情绪很容易被带起,一时间,我被热情包围。
我连忙谢过好意:“之后王姐恢复生意,大家可以去捧个场!”
“好!一言为定!”
“我人生的第一个煎饼果子,就去王姐摊上买!”
瞥见正悄悄退出人群的楚慕晴,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冷笑:“现在该算一算我们两个之间的账了。”
她开始扮演柔弱绿茶:“对不起,都是一时误会,我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才……”
我穷追不舍:“那个别人是谁?”
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我嗓门嘹亮:“我好心好意让你们母女团聚,结果你们却手脚不干净,还想坏我名声!”
我亮出手机,调出监控视频。
里面是她和张春花在我房间门口鬼鬼祟祟。
我直接投屏到教室,音量调到最大。
楚慕晴:“你偷我的包挺顺手的,怎么就不敢去偷她的?”
张春花不满:“什么叫偷?你是我亲生女儿,我先卖钱应应急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故意调换你们两个,你这辈子都过不上这种大小姐生活。”
楚慕晴沉脸:“每次都是拿这套来说事,这五年我给你的钱足够你买一个小商铺好好做生意,是你自己不争气。”
张春花服软:“是是是,我知道错了,这次真是最后一次,你再帮妈一回。”
楚慕晴探头望了眼寂静的走廊,黄鼠狼似地钻进我房间:“我上次看见楚仲辕送给她一颗粉钻,一看就很值钱。”
视频的最后,她们心满意足地拿着个精致的礼盒走出我的房间。
全场哗然。
“卧槽,这也太炸裂了吧!”
“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楚家的亲生女儿了。”
“平常我就不喜欢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来是冒牌货故意端着……”
……
我嘴角微微勾起,那颗粉钻是掉包过的赝品,和正品相比不值一提。
住进楚家收拾行李的那天。
楚仲辕吐槽大哥:“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他宠着那个绿茶……不知道的还以他们是小两口呢。”
此话一出,我们相顾无言。
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
我:“要不装个摄像头吧,就装在我房间里和房间门口的走廊。”
毕竟住这层的除了我,就只有楚伯轩了。
换言之,楚伯轩和楚慕晴当初若真的发展感情,空间上极其便利。
对于我搬进这间房,楚伯轩的意见最大,很难不让人怀疑。
倒是没想到,这些摄像头还真拍到不少东西,我在学校投屏的只是冰山一角。
当看见回放中,楚慕晴在楚伯轩房内待了半小时后,红着脸裹紧衣裳溜回自己房间时,亲爸一个巴掌赏在了楚伯轩的脸上。
“畜生!”
亲妈气得直打哆嗦。
楚伯轩梗着脖子反驳:“又不是亲的,这有什么?我们俩是真爱!”
楚仲辕抓住重点:“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张春花缩着脖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楚仲辕转移目标,皮笑肉不笑:“张姨,你偷的东西金额之大,足够报警立案了。”
她吓得扑通跪下:“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报警!”
楚仲辕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杀伐果决。
他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当初一一哭着求你别打她时,你可曾仁慈过?”
张春花像一滩烂泥,双目失神,瘫软在地。
张春花因故意盗窃罪,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楚伯轩搬出了家,同时被收回的还有他手上的公司管理权。
亲妈对我很愧疚,各种用金钱弥补我,不过她给我的钱,我大多都拿去投资了——投资楚轩辕。
他只是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实际孵化的产业数量惊人。
之前家里只埋怨他花钱凶,却不知道他的钱是拿去开公司。
在这个家里,最值得我信任的就是他。
楚慕晴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我只知道在楚伯轩的力保之下,她没有进局子。
一年后,楚伯轩灰溜溜地回来了,衬衫皱巴巴,胡子拉碴,面容憔悴,活像个小老头。
成为楚氏集团新总裁的楚仲辕意气风发,容光满面。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哟,被真爱小绿茶绿了?”
楚伯轩抱头痛哭。
亲妈埋怨地瞪了楚仲辕一眼,小声道:“闭嘴。”
其实大家都清楚,搬出去的这一年多,楚伯轩一直都和楚慕晴同居在一起。
直到前几天,楚慕晴查出怀孕。
她满脸娇羞,抱着楚伯轩道:“老公,我怀孕了。”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楚伯轩的眼中是不可置信,继而转为恼羞成怒。
他暴跳如雷:“孩子是谁的?”
楚慕晴地底气十足:“当然是你的!上个月咱们没做措施……”
楚伯轩自嘲苦笑:“我有无精症。”
轮到楚慕晴哑然。
她听了张春花的话,满心以为,只要怀上孩子就能彻底抱住楚家这棵大树。
一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她当晚便百般主动,为腹中的孩子上户口。
管他是谁的,反正这个孩子一定是她的。
“所以你真的在当外围?”
楚慕晴小声辩解:“伯轩,你听我解释……”
楚伯轩声嘶力竭:“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扔过手机,声音都在颤抖:“视频里的,是不是你?”
楚慕晴声泪俱下:“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求求你原谅我这次!孩子我去打掉,我们从头来过!”
楚伯轩自然不可能跟她从头来过。
他因为对她的恋爱脑,失去了家人,也丢失了事业。
很久以后,我和楚仲辕闲聊。
“楚慕晴绿他的事情,有你出的一份力吧。”
楚仲辕不以为意:“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她自己禁不住考验,能怪谁?”
我轻拍了两下掌:“深藏不露,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
楚仲辕勾起唇角:“当年老大可是在她的教唆下剪了我山地车的刹车线,还好那次侥幸逃过一劫。后来我才明白,吊儿郎当是韬光养晦最好的遮布。”
“我们是一路人,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聪明人,”他看向我,伸出手,“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妹妹。”
我握了上去:“荣幸之至。”
楚氏集团,我来了。
作者:红茶要加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