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顾宁昨晚出现做极限拉伸运动时自己的身体出现症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这个挡箭牌已死。
何况,在刚刚和警察谈话的几分钟里,她打了十多个喷嚏,凑近了会发现她的上眼皮红肿不堪,这都是她对花粉过敏的反应……
我活着的时候,这些症状都会转移到我的身上。
可惜,傅衍心事重重,注意不到这些小细节。
这时,一辆黑色哈雷摩托停在我的身后。
车手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摘下头盔的一瞬间,秋风吹起浓密黑发,遮住他半张瘦削的脸。
这个人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顾澜洲,应该也是被警察叫来了解情况的。
他下车时,傅衍开动起车子,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着从他身边飘过,在那短暂的一瞬,我看见他的手腕上戴着我的星月菩提手串。
这条手串,我从九岁时就开始盘玩,平时很爱惜,保养极其用心,现在,每个菩提子都莹润通透,堪比红玛瑙。
顾澜洲很喜欢我这条手串,曾经多次向我索要,都被我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手串现在会在他的手上。
我遇害那天好像还在我租的房子里见到过这条手串呢。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我怀孕后一直被顾宁折腾的死去活来,天天浑浑噩噩,有时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难道是我记忆混乱了吗?
或许是我回娘家的时候忘在了家里,正巧被顾澜洲看见,他才据为己有。
……
“香榭佳苑”别墅区,八号——
沐婉约的住处。
沐婉约是我生前最好的闺蜜。
我爱惨了傅衍,沐婉约却和傅衍八字不合,她看傅衍哪都不顺眼,傅衍骨子里高冷,自然也对沐婉约很不屑,不止一次的让我和沐婉约这种“世俗”女性划清界限。
在世时的我几乎对傅衍惟命是从,唯独在和沐婉约来往的这件事上一再违逆他。
我想不到,傅衍竟会“屈尊”来沐婉约的家。
他把车停在沐婉约家的大门外,降下车窗,冷眸如隼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十分钟,当沐婉约的身影出现在路的转角,傅衍即刻下车,大步流星迎上去,
“说,你把顾安藏到哪里去了?”
沐婉约嗤笑,
“我早就发现你这个人有病,现在是病的更重了吗,安安是你的未婚妻,最近还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你自己不好好养着她,别人能把她藏到哪里去。”
傅衍水墨描绘般的双眉微敛,
“她哪次搞恶作剧少得了你这个帮凶,这次也不会是例外,把她给我交出来。”
我早就发现沐婉约羽睫低垂、嘴角下坠,这是她强忍痛苦的表现。
此刻,她小嘴一瞥,晶莹的眼泪沿着脸庞滑落,
“我明白了,警察给我打过电话,说安安很可能已经被杀害,警察一定也找过你,但你死活不肯承认,是吧?”
我看见傅衍的右手又一次捂在心口,手指颤如风中树枝。
“我懒得和你浪费口舌,别演了,沐婉约,你心里清楚,她就藏在你家里!”
竟又失声咆哮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
傅衍生于豪门、长于豪门,绅士风度十足,生气时说话也只比平时深沉少许,我和他在一起六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失态的冲人咆哮,今天,我竟然接连两次见到。
“呵。”
沐婉约讽刺的笑出声,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这种病在心理学上叫鸵鸟心态,实际上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自从她那个自私的妹妹把症状转移到她身上开始,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你死活不肯相信,后来她居然出现各种孕期反应,她可还是处女呢,医生开的证明都摆到你眼皮子底下了,你还是不信,反怪她弄虚作假……
可怜的安安,她那么爱你,她得到的回报是什么?现在,她很可能已经死了,你还是不相信,为什么呢?因为你心里清楚,如果你肯相信她的话,她就不会受那么多折磨,也不会从你家里搬出去住,更不会被人杀害,如果她真的遇害了,害死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傅衍这个王八蛋!”
约约,好样的!
贴贴!
我想抱抱她,可她已经转身走出我的活动范围。
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我的心里像针扎似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却流不出眼泪。
这一刻我才明白,鬼是没有眼泪的。
身后一声低微的呻吟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回头望去,傅衍仍然是那副右手捂胸的姿势,只是手颤得比先前更明显,原本挺直的身板微微弯曲,完美的脸像被重击过的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他到底是怎么了?
缓和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腰板,大步追上去,高大的身体像一座山一样挡在沐婉约面前,
“以前你没少对我说宁宁把症状转移到她身上这类鬼话,刚刚你又说出这种荒唐的陈词滥调,这又是她为了让我相信和你一起搞的伎俩,是不是?!”
沐婉约双眉直跳。
这一次,直接把手里那袋子小鱼泼到傅衍的脸上。
我知道,这袋子小鱼是沐婉约买给她的“狗狗”吃的。
“狗狗”其实是一只小白猫,温顺可爱,但是每隔三天就馋小鱼,如果不投喂就各种调皮、绝食、不安分,所以沐婉约每隔三天就会去给它买十几条小草鱼。
泼了傅衍,沐婉约就气呼呼的扭头而去。
傅衍定定的僵在原地,胸前湿了一大片,平素里矜贵不凡的他此刻略显狼狈,而他仿佛没有反应,只是定定的看着前方。
我知道,他看不见我。
可他在我正对面,看似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双眸像海洋一样深邃无底,灼灼日光下,我却看不清他的眼神到底是痛楚还是伤感。
傅衍没有回家换衣服。
接下来,他开车去我生前去了我生前常去的几个地方,结果,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下午,他把车停在沐婉约家对面,用军用望远镜暗中盯着沐婉约家里的动静,直到深夜十一点多,沐婉约进卧室关灯睡了,他才赌气的摔下望远镜,开车离开。
我还以为他会回家。
不料,他竟来到我生前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