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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楚寅身着白衬衣、黑长裤,腋窝里夹着一条扁担和一卷草席,从王富来的单车横杠上跳下来,盯着东山顶上刚刚露脸的日头,满脸灿烂地说:“这么快就来到进木桥,十五六里路,要是我一个人挑着担子,只怕几倍的时间也到不了嘞。”

王富来打着赤膊,趿双烂布鞋,穿一条红格子短裤。他“嘿嘿”笑了笑,支稳单车,抹一把满头的大汗,取下龙头上的帆布袋,解下后车架上的黑漆小木箱和铺盖卷,说了句“我回去了”,掉转车头,朝来路骑走了。

进木桥路口,是山里人外出乘车的唯一站台。人们口中的“汽车站”,其实就是个停靠点,既无房舍又无遮棚,连牌子也没树一块。妫楚寅看着王富来离开后,正想到路边找块石头坐一会,抬头看见一辆开往湘涟的客车过来了,便连忙将行李系在扁担上,挑在肩上。

农村的“双抢”还没搞完,车上仅坐着四名乘客。妫楚寅找了个居中的位子,将小木箱放在脚边,把其他行李,连同那条小扁担,全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

他从湘涟师范毕业,“双抢”前回到老家,一边等待工作分配,一边帮母亲干农活。昨天下午,终于接到县计委邮寄的通知单,叫他月底前到县委党校报到。寄出时间为7月20号,好在昨天是30号,这个月还剩有一天。晚上,娘哼哼唧唧责怪邮递员,说县城过来也就百多里路,要是早一天送到,还可称一块肉,好好敬他的爷。

在他的记忆里,每逢过年过节,或者发蒙、转校、得奖状,抑或伤风感冒、被人调笑、挨了别人的打,娘都会把他牵到爷的神主牌前,同他一起跪着祈祷:“保佑崽伢子远离凶灾八难,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娘拿两个鸡蛋弄了一碗青椒炒蛋,煮了一大盆平日充当晚饭的红南瓜,烫了几两米酒,刚敬完爷,堂叔妫茂芸笑着走进屋来。

茂叔“哈哈”着说:“听说党校是培养干部的,真是祖宗得力呀!”他喊起娘说:“大嫂,将来当县长的、当局长的都喊楚寅‘妫老师’,我们妫家人脸上就都有光彩了。”喝了几口酒,茂叔又说:“我们pajie山的‘pajie’两个字,至今还没哪个晓得写,你一定得把它写出来呀。”

茂叔上过初小,当过兵,退伍后安排在白云石矿,很受冲里人尊重,也一直想为家乡的地名找到那能书写出的两个字。

他的家乡,位于号称湘涟屋脊的贞女山西边,属陈家垴公社(乡),冲里冲外的人,都叫它“pajie山”。但它的书面名却是“江山大队(村)”。他从小听人说,那年,蹲点的公社干部从老虫坳进冲,问刚推选出来的大队长,“pajie”是哪两个字?大队长摇着头回答“不晓得”,说他从没看见哪个写过。公社干部说,既然这个地名大家都不晓得写,索性就叫“江山大队”,喊起来不拗口,又好记,又好写。

他正期期艾艾说着“自己仅为一个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屋外有人喊:“同年,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王富来走进门来。

王富来是下边王家屋场陈金莲的崽,小时候,冲里的大人小孩都喊他“富哈卵”。所谓“同年”,并不只是同一年出生,一旦结拜,就成了刘关张一样的异姓兄弟。他们两个是小学三年二期时结拜的。尽管那时,他们都没真正弄懂“桃园结义”的含义,可娘和陈金莲却变得像亲姐妹一样了。

娘添了碗筷,又热了壶米酒,加炒了两个蛋,四人说说笑笑,杯子碰个不停。

娘看着王富来问:“富伢,听你堂客讲,要外出寻副业去?”

“嗯咯,等过几天插完田,我就去湘涟。”王富来说,他叔岳父包了县电力公司的工程,正在各个乡镇安装电线杆,搭信来叫他过去。

茂叔说:“别人都喊你富哈卵,没想到二十岁就做了爷。”

去年国庆节,王富来结了婚,今年插完早稻不久,崽就生下来了。

王富来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娘垂着头嘟噜了一声“比寅妹子也就大五个月呢”,茂叔却起了身,说:“富哈卵走呀,这么晏了,寅妹子……”茂叔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接着说,“哦,不能再叫寅妹子了,楚寅明天还得起早嘞。”

王富来犹豫了一下,跟着茂叔出了门。

鸡叫三遍时,娘将他叫起床,看着他吃了饭菜,亲手帮他擦了脸,换上衬衣、长裤,又摸了摸他的衣领,扯了扯他的裤边,捆好行李担,送他上了出冲的隘口-老虫坳。

娘正叮嘱他“工作勤快点,人缘关系搞好点”,只见王富来又抱又提地推着单车,气喘吁吁地从弯弯扭扭、高一脚低一脚的山路上追了过来。

他买了冲里的第一辆单车,也是结婚时送给堂客的彩礼。

王富来说:“同年,昨夜没来得及跟你讲,你同年崽还没取名字,帮他取个咯。”娘抢先开了口:“我上回跟清秀讲,你崽生在谷雨后,可以取个‘谷生’。”王富来说:“我和我娘都讲您取得好,偏偏我堂客说,她娘家那边就有两个叫‘谷生’的人,不想跟别个重名,一直没定下来嘞。”他没多想就笑着说:“既然生在谷雨后、立夏前,不如就取名叫‘谷立’。”王富来念了几遍“谷立”“王谷立”,说:“很好听,很有味,我堂客应该会喜欢。”娘也说:“这个名字,倒是前后都顾及到了,我看也要得。”

王富来像全身都有劲要掉落一样,拆下他扁担上的行李,将木箱和铺盖卷绑在后车架上,将装着日用、洗漱品的帆布袋挂在龙头上,只叫他拿着扁担、草席,还是又抱又提地推着单车,同他一起下了山。走过两里多田塍路,刚上陈家垴公路,硬要他坐到单车横杠上,一直骑到了进木桥。

妫楚寅眯着眼,脑子里的电影,映出王富来那高大强壮的大特写。突然有人说:“到红原上了,就要进城了。”他盯一眼手表,离九点还差几分钟呢,要是平时,进木桥到湘涟,得坐三个来小时,今天竟然两个钟头都不到。他又看了一眼车厢,车上乘客仍然只有六七个。

不一会,他看到了湘涟标志-汽车站屋顶高耸的大钟,时钟正好指向九点。

客车进了车站,他满脸带笑下了车。

街上行人如织、车流如梭,摆摊的小贩不停地叫卖。妫楚寅走出车站铁栅栏门,旁边一家音响店里,正高分贝飘出激越的歌:“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他伸直被担子压着的龟壳一样的背,在街边站了一会,正想找人打听党校在哪,冷不防一个单车轮,“刺-”的一声撞到他的小腿上。他趔趄了好几下,到底还是摔倒在地,肩上的扁担卡着他的脖子,两手却紧紧抱着压在肚子上的小木箱。

“哗啦”围上一堆人,一个有些慌张的女人说:“我见他东望西望,本想避开他,反而撞到他了。”有人说:“人家挑这么多东西,肯定是第一次进城来打工的。”有人说:“也可能是来城里复读的学生,赔几块钱算了。”

妫楚寅移开身上的木箱,从地上爬起来,喃喃地说:“没事,没事。”

不料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白净的青年,手里提着一只枣红皮箱,背上也背了个铺盖卷,站到他面前说:“就算你是农村人,也不能这样受人欺负呀。”他放下手里的皮箱,掀起妫楚寅的衬衫袖说:“大家看看,两个手肘都出血了,赔几块钱就能算了吗?”

撞人的女人惊慌地说:“旁边就是医院,那就去看看吧。”

妫楚寅拍掉身上的灰尘,轻轻说:“也就擦破点皮,没多大事嘞,还是算了吧。”

青年说:“你是胆子小,还是怕耽误什么事?”

“我得赶到单位去报到嘞,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青年说:“去报到?你也是大学毕业?”

妫楚寅还没回答,旁边有人说:“原来是只‘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呀,这个妹子也许还没找到工作嘞,那就算了吧。”

青年还想说什么,撞人的女人已掏出钱包,当着大家的面亮了底,说:“我身上也就这一块多钱,你拿去买点药吧。”

他连连摆着手。

围观的人散去了,青年问:“你分到哪个单位了?”

“县委党校。”

青年“哈哈”着说:“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两人问了路,恰好音响店里又放起了那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踏着“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旋律,妫楚寅挑起担子,跟着青年上了路。

青年告诉妫楚寅,他叫胡宗阳,江城师专毕业,老家长硕乡,离县城汽车站不到二十里路。妫楚寅也作了自我介绍。胡宗阳露出一脸羡慕,说他肯定有后台,而且不是一般的后台。妫楚寅反复解释,真的不晓得是怎么分到党校的。胡宗阳硬是不信,说湘师毕业,大都是定向分回老家的小学,就算分到交通比较方便的地方,都得凭关系。不过,他也指出了妫楚寅的不足,说公社、大队已经改称乡、村,居然还称自己老家叫“陈家垴公社江山大队”。

红原茶场东南角的山坳里,盘着一条红体青背、长龙样的围墙。围墙上嵌着一张四五米宽的铁栅栏门,门左边的红砖柱上挂着约三米高的白底红字“中共湘涟县委党校”招牌,栅栏顶上焊着四个谷箩大的“实事求是”红色铁艺字。妫楚寅笑着说:“这么快就到了。”胡宗阳却“哼”了一声,说:“走了近一节课,人都累死了,早晓得在这么个山旮旯里,还不如直接从家里骑辆单车过来。”

走进紧闭的大栅栏门上开着的小栅栏门,迎面过来一个身着水红衬衣、下穿黑色喇叭裤、面容十分娇媚的女人。她扫了两人一眼,迅速把目光仰向胡宗阳,朱唇轻启,甜甜地问:“你们要找哪个?”

胡宗阳半天没反应,妫楚寅赶紧说:“我们是来这里工作的。”

“两个都是?”漂亮女人目光仍然仰视着胡宗阳。

“呃,嗯,是的,是的。”胡宗阳从呆滞里回过神来,说:“我们是刚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

漂亮女人盯着胡宗阳手里的枣红皮箱问:“要不要帮你抬一下?”

胡宗阳说:“不重嘞。麻烦你带我们去找校长报到吧。”

漂亮女人领着两人朝一栋两层楼房走去。妫楚寅问:“同志,你贵姓?”

漂亮女人还是看着胡宗阳说:“我叫甘盈迎,甘蔗的甘,一个笑盈盈的盈,一个迎接的迎,是管学员宿舍的。”

甘盈迎把两人带到门框上吊着一块“校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门前,叫两人将行李放到门外的走廊上,轻轻敲了几下敞开的门,柔柔地说:“校长,有人找。”

“哈哈,哈哈,你们是来报到的吧。”校长朗声笑着,用带着明显潭州口音的普通话说:“晓得不,估计你们这两天会来报到,我一直都在办公室等呢。”

校长坐在靠窗的办公桌东边的藤椅上。他的房间大约四米宽、六米长,进门处倚墙摆着两个黑漆壁柜,房顶正中转着“呼呼”响的吊扇,隔桌还有一台对着他“嗞嗞”吹的台扇。

甘盈迎让胡、妫两人坐到校长斜对面的长木椅上,一边泡茶一边说:“好像校长特意通知了我一样,假还没休完,昨天就回了党校。”

校长双手放在藤椅的扶手上,头微微后仰,眼睛谁也不看,“哈哈”地说:“晓得不,你们这届大中专毕业生,九十几个分来湘涟的,竟然没有一个本科生。哈哈。”

胡宗阳迎着校长的笑声,从汗湿的衬衣袋里,掏出计委的报到通知单,两手抹平,恭恭敬敬地递给校长。校长没伸手,仍然保持原有的姿势,胡宗阳就把字迹有些浸洇的信纸,放到校长面前的桌面上。妫楚寅连忙奔到门外,打开木箱,翻出信封,也走到校长面前,将自己整洁的通知单,放到胡宗阳皱巴巴的纸张旁边。

校长朗朗地说:“哈哈,晓得不,我们学校目前仅有六名正式教职工,一个行政编,四个事业编,一个工勤编。晓得不,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们党校的培训业务也越来越大,我才向组织要求增加师资力量。晓得不,我想要的人,本来是哲学或行政管理相关专业的本科生。晓得不,负责分配的计委吴主任却说,今年实在没办法,无论专业和学历都达不到我的要求。晓得不,我就说,人反正要,定谁由他们选。晓得不,这下好了,高的矮的都来了。晓得不,哈哈哈。”

甘盈迎交叉的两手轻轻叠在肚脐上,微笑着站在胡宗阳一边,静静听着校长讲话,偶尔也睃一眼胡宗阳。

木椅一端的胡宗阳张着大大的眼睛,腰板挺得笔直,头不时点点,嘴里又不时发出一声“嗯”或“哦”。

木椅另一端正襟危坐的妫楚寅,脸色由红到白,眼光由上到下,慢慢地变成了一尊木偶。直到胡宗阳跟着甘盈迎走到门边,听甘盈迎说“校长特别关心你们,把楼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们做宿舍”,他才傻乎乎地站起身,朝校长弯了弯腰,跟着两人出了门。

甘盈迎站在与校长办公室门对门的“总务室”牌子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哎呀”一声说:“都过饭点了,还不晓得食堂里煮没煮你们两个的饭呢。”盯着胡宗阳又说:“你们的房门钥匙都在旷师傅手里,他这会肯定在食堂,先把行李放到我们总务室,吃饭去吧。”

“要得,要得,辛苦你了。”胡宗阳十分恭敬地说。

妫楚寅跟着胡宗阳,机械地把自己的东西挪进旁边的门内。

三人走出办公楼,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饭菜香。甘盈迎扭着屁股、拖着大裤脚走在前,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一个满面春风、一个神情黯淡地跟在后。一百步不到,就进了一间摆着十多张四方桌的大食堂。

食堂上端的三张桌子上分别坐了一女两男,甘盈迎不知朝谁喊:“旷师傅,我们党校新来了两个大学生,还有饭菜不?”

居中桌上的人抬起头答:“昨天中饭就打了他们的米呢。”他眼睛盯着新来的人,说:“前天周校长跟我打招呼,讲分了两个学生来,我昨天一早就到街上帮你们配了钥匙,还要厨房里多煮了两个人的饭。”

“大家都喊你‘旷好人’,不就是因为你什么事都想得周到?”旁边桌上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不冷不热地说。

三个人走上前,甘盈迎指着左边桌上的中年女人说“我们的教务主任黄老师”;指着右边桌上笑“旷好人”的眼镜先生说“最有才的吴老师,什么课都会讲”;再介绍旷师傅,“党校的大总管,会开三轮车,大家都搭过他的便车”。

胡宗阳露出欣赏的表情看着甘盈迎。

午饭后,旷师傅与甘盈迎一道回总务室,帮着妫楚寅提着木箱,领着二人来到一楼楼梯口。站在挂着“办公室”牌子的门框边,旷师傅交给两人一人一片钥匙,划着手指说:“我们这栋楼,用于办公的只有下边这一层,好在单位人员少,你们两个没来前,最多两人一间办公室,县直机关的人都眼红得要死呢。”

循着旷师傅划动的手指,妫楚寅看到,这栋背倚山墈的合面两层小楼,北边五张门,南边四张门加一架楼梯。最东端两个门框的吊牌上写着“领导办公室”。从第二间开始,南面自东至西依次为“校长办公室”“副校长办公室”“教务处”,北面则是“总务室”“教研室(一)”“教研室(二)”“办公室”。

胡宗阳眼光定在房子的最东端,问旷师傅:“是县里有两个领导在这里办公吗?”

“每次培训,县里都会有领导过来作报告,我们当然得准备咯。”

甘盈迎说:“每次领导来,周校长都要我把房间捡拾好,我把桌子、椅子擦得干干净净,里面特意架的床铺,也换上新被褥,可他们都是作完报告就走了,从来没有进去过。”

“准备还是应该的。”旷师傅说:“要是哪个领导哪天想进去了呢?”

上到二楼,在正对楼梯的209门口,旷师傅又掏出两片钥匙,说:“上面九间房,都是作宿舍,原先只剩下这一间。”他指着楼梯边的207说:“这间本来是我的,昨天把它腾了出来,让你们一人一间。”

甘盈迎飞快地从旷师傅手里,挑了那片粘着的胶布上写着“207”的钥匙,捏了一下胡宗阳的胳膊,跨到门前说:“南边,当阳。”

胡宗阳紧跟过去,拢了拢头发,扭头对旷师傅说:“校长不是讲原来只有六个正式的人,加上我们两个,九间房,也应该还有一间剩呀。”

甘盈迎说:“周校长的家属都住在这里,占了三间。”

“哦。”胡宗阳回应一声,瞄了一眼门对门的208,问甘盈迎:“你住哪间?”

甘盈迎露出羞涩的神态,像蚊子作声一样吃吃地说:“学员宿舍值班室,这……也是为了方便工作嘛。”

旷师傅的脸抽搐了几下,将剩下的一片钥匙往妫楚寅手里一塞,说了句“那你就是这间了咯”,脚步移到梯级上,回头又说:“里面的卫生得费把劲呀。”

妫楚寅打开房门,一股霉气冲鼻而来。再看房内,床铺、柜子、桌子、凳子、洗脸架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但他紧蹙的眉头瞬间就打开了。湘师的宿舍只怕还没这么大,却塞着四张双层床,睡了八个人,至于房里的物什,除了床铺和一个柜架,那就什么都莫想看到了。他还发现,房中也吊了一台电扇。

他看到洗脸架上有块抹布,旁边有个桶子,墙角里还倚着扫帚、拖把,便把衬衣、长裤脱下来,塞进帆布袋,用洗脸巾包着头,将一应行李放到楼梯口的走廊上。

站在207门边的甘盈迎,正指着东端对胡宗阳说:“周校长住的那边有水龙头、洗把池,你要是怕影响他们休息,楼梯下有个卫生间。”她抬头看到妫楚寅的一身装束,像遇见鬼一样叫着:“妫……妫……”转身就往胡宗阳房里跑去。

胡宗阳倚着房门,看着妫楚寅放声大笑:“我还以为楼下爬上来一只乌龟了嘞!你这是故意吓唬甘主任,还是把我们党校当成你家那个山冲旮旯啊?”

妫楚寅也笑着说:“我就是山冲旮旯里来的野人,还请胡老师和甘主任莫见怪呀。” uB6UB3zQOlJSOMggXp9SWanDeF9UoxyLq4Ru4MYkuG6OtlLxUEW8Xog4v/yevX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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