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陈望秋去镇医院给爸送早饭,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想进去买瓶酱油。小卖部的老板张叔是看着他长大的,看到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着说:“望秋,回来啦?你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康复,慢慢来吧。”陈望秋拿起一瓶酱油,“张叔,多少钱?”
“给什么钱,拿去用!”张叔摆摆手,又递给他一包烟,“刚回来肯定忙,抽根烟歇会儿。”
陈望秋接过烟,没点燃,夹在耳朵上:“谢谢张叔。对了,村里最近怎么样?我看河边的桑园都荒了。”
“可不是嘛。”张叔叹了口气,“你爸是最后一个还在养蚕的,他一倒下,桑园就没人管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老人想管也管不动。以前村里的米酒坊也热闹,现在也关了好几年了。”
陈望秋心里一动:“米酒坊怎么关了?我记得以前李大爷酿的米酒特别受欢迎。”
“李大爷去年去世了,他儿子在外面开工厂,不愿意回来接手,米酒坊就荒了。”张叔说,“现在村里就靠点薄田种点水稻,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王支书倒是想引进个纺织厂,可听说会污染河水,好多人不同意,也没办成。”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到陈望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这不是望秋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望秋抬头一看,认出是自己的发小李梅。李梅比他小一岁,小时候经常一起在清溪河边摸鱼。现在的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点憔悴,但眼睛还是很亮。
“昨天刚回来。”陈望秋笑了笑,“这是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快两岁了。”李梅抱着孩子坐下,“听说你爸病了,本来想去看看的,家里太忙了,一直没顾上。”
“没事,现在还在镇医院呢。”陈望秋说,“你老公呢?还在外面打工?”
提到老公,李梅的眼神暗了一下:“嗯,在浙江的电子厂,一年就回来一次。我在家带孩子,顺便种点地,闲的时候在网上卖点土特产,赚点零花钱。”
“网上卖土特产?能赚到钱吗?”陈望秋好奇地问。
“赚不多,也就够给孩子买奶粉的。”李梅笑了笑,“现在物流方便了,村里的快递点就在张叔这儿,发货也方便。就是没什么好货卖,都是些鸡蛋、红薯之类的,卖不上价。”
陈望秋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清溪村有桑蚕,有米酒,这些都是好东西,要是能好好包装一下,说不定能卖出好价钱。可他刚把想法说出来,张叔就摇了摇头:“难啊!以前也有人试过,可没销路,最后都砸手里了。你爸以前养的蚕茧,都是卖给镇上的收购站,价格压得很低,根本不赚钱。”
李梅也说:“是啊,而且现在年轻人都不会养蚕酿酒了,老手艺都快失传了。再说,搞这些要本钱,你现在哪有闲钱啊?”
陈望秋沉默了。他知道张叔和李梅说得对,可他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爸还在医院等着钱治病,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光靠借钱根本不是办法。
买完酱油,陈望秋走出小卖部,看到几个老人在老槐树下下棋。其中一个是村里的老支书,也是他的爷爷陈老根。爷爷看到他,脸色沉了下来,没说话,继续下棋。
陈望秋走过去,喊了声:“爷爷。”
陈老根头也没抬:“回来了?不在广州当你的大经理,回来干什么?”
“我爸病了,我回来照顾他。”陈望秋低声说。
“照顾?你能照顾什么?你连桑园的草都不会除!”陈老根放下棋子,看着他,“我早就说过,城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早点回来接手桑园,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爸倒下了,你才知道回来?”
周围的老人都停下了下棋,看着他们爷孙俩。陈望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知道爷爷是关心他,可这种关心,却让他觉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