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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万亡灵

平陈之战对统领全军的少帅杨广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山阳渎在战争中的作用也是刻骨铭心的。一番血光剑影,独著声绩的杨广坐上隋皇宝座之后,构筑运河成了炀帝的治国战略。

隋炀帝的“一号诏令”是迁都控以三河、固以四塞的洛阳。离开长安前,他将广通渠改名为“永通渠”,讳“广”字。

洛阳,东汉刘秀曾定都这里。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洛阳繁盛。特别是河南尹王梁、大司空张纯等人建言开挖运河,以至阳渠绕洛阳,水网完备、发达。然而,几百年过去了,历经战火摧残,至隋炀帝,洛阳城已经相当残破,远没有都城的气象。为了让新都尽快地繁华起来,隋炀帝命全国数万家富商大贾迁徙洛阳,并且命杨素、宇文恺兴建新都同时召来尚书右丞皇甫议,商议围绕新都开凿运河,迅速建起环绕京都的水网。

炀帝道:“朕决定京都东移洛阳,朝廷内外、上下有多少人反对啊!朕顶住压力,坚决东迁,是朕看到了南方经济,特别是江淮、河北地区发展迅速,国都应该靠近这些地区。既然迁了,就需要很好地改善黄河、淮河、长江间的水上交通,以便南粮北调、东米西运,使朝廷强大。建设水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吴会地区是旧陈的中心地带,时常发生叛乱。我记得平陈后第二年的十一月,婺州人汪文进、会稽人高智慧、苏州人沈玄恰皆举兵谋反,乃至陈之故境,大抵皆反。先皇调集大军弹压,经两年用兵,方才平定叛乱。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于是,先皇帝在南方设置扬州大总管府。当年,朕就坐镇江都,总统南方四十四州军事,十年不敢动弹。五六年过去了,吴会地区发生了不少变化,但社会仍然不稳,威胁着王朝的安全,这是朕最忧心的事。朝廷需要便捷的运河通达那里,随时准备应对那里出现的状况。所有这些使朕坚定了一个想法:朕要运河!”

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至少在此时,隋炀帝是一个用心社稷、气吞山河、怀抱万里的帝王。

尚书右丞皇甫议建言:“自圣上颁诏迁都洛阳起,臣就食不甘味,思索新都的交通事宜。臣以为,洛阳之交通,应首先关注东南,是我朝廷所忧,且是我朝廷给养所仰之地。这两者都需要便捷的运河水道。”

“爱卿所言极是。”

受到炀帝的鼓励,皇甫议更加滔滔不绝:“都城运河可在阳渠基础上扩展而成,西起都城西,以洛水及其支流谷水为水源,穿过洛阳城南,到偃师东南,再循洛水入黄河。如果将这段运河看做是运河西段,那么东段则可以疏浚、重修鸿沟,引黄河水东行汴渠,再东行注入淮水,将东都洛阳与扬州连结起来。若能如此,我朝面向东南的运河水道就很顺畅了。”

皇甫议的描绘使炀帝很兴奋:“爱卿所言极是。这段运河是朕的御河,就叫它‘通济渠’吧!”

说到这里,炀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皇甫议:“爱卿称‘若能如此’,你有什么顾忌?”

“圣上英明,愚臣的一点心思都逃不过圣上的眼睛。臣的确有所顾忌。刚才所言的东、西两段运河,加起来将达两千里。工程浩大,圣上登大位不久,又在建新都,愚臣担心国力难逮啊!”

炀帝不以为然,轻松地说:“爱卿过虑了。先帝在世时,采取一系列发展措施,刺激社会经济的发展,衣食滋殖,府库盈溢,天下私储可供五十年!初筑河时可能会遇到些困难,但只要我们咬咬牙,挺过去,待河大畅,富庶的吴会地区就等于挪到了东都洛阳的城墙根下,一切还在话下吗?!”

炀帝拿定主意,在洛阳大兴土木建设新都的同时,发天下丁男,年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者全部去筑河;发河南淮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隐匿不去,斩三族!

炀帝命开凿通济渠的同时,下令征发十万淮南民工,将父亲平陈时曾派大将郭衍、将作大臣宇文恺疏浚治理过的山阳渎再次拓宽加深。

炀帝为通济渠和山阳渎的疏浚治理颁布了统一的标准:渠宽不小于四十步,可通龙船;渠堤筑成宽阔的御道,道两旁统统植上柳树。

两项开凿运河的浩大工程自大业元年(公元605年)三月动工,八月全部完成,历时不足半年,工程规模之大,进度之快,堪称中外工程史上的奇迹。

其中固然有黄淮平原、江淮平原土质疏松,易于开挖,沿途又充分利用天然河道和历代开挖的人工河道,在工程量上大为减少的原因;也有此时冶铁技术已经普遍应用,开凿运河所需的工具制造有保障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隋炀帝不顾民生,滥用民力,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乃至苦难,整个社会为此付出了极其高昂的代价:“男丁不供,始役妇女。”( 无名氏:《开河记》

唐人韩偓描写隋朝凿河民工悲惨生活的血泪文字如子弹般洞穿人心:“……诏以征北大总管麻叔谋为开河都护,……诏发天下丁夫,男年十五以上者至,如有隐匿者,斩三族。……丁夫计三百六十万人。乃更五家出一人,或老,或少,或妇人等供馈饮食。又令少年骁卒五万人,各执杖为督工夫,……时叔谋开卞渠盈灌口,点检丁夫,约折二百五十万人。”( 亻屋 :《开河记》

为建江都显仁宫,炀帝命令全国进贡草木花果,搜罗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置于宫中。筑西苑,苑中池沼中布满用绫绢制成的荷、芸、菱、芡;更在苑中开挖人工海,周围十余里,海中设蓬莱、方丈、瀛州三神山,山上山下遍布亭台楼阁。他更令迷楼上下金壁,工巧之极,自古无有。每年正月,万国来朝时节,东都端门外、建国门内,上演百戏,伎人皆衣锦绣缯彩。“其歌舞者,多为妇人服,鸣环佩,饰以花毦者,殆三万人。……两京缯锦,为之中虚。”( 《隋书·音乐志》 )西域人来洛阳经商,他命洛阳城粉饰一新,彩锦缠数,缯帛绕梁,以示豪华。巡游张掖时,西域二十七过遣使谒见,隋炀帝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衣服车马不鲜者,州县督课。为了显示其淫威,他靡有定居,不断巡幸各地,在位十四年,居京问政不足一年。每至一处,竭尽奢华,群臣蜂拥,僮仆侍应,美女如云。至于滥用民力,征发无度,更是史所罕见,以致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以致草民为避征用自残手足,称为“福手福足”;以致老弱耕稼,不足以救饥馁;以致妇工纺绩,不足以赡资装…… IdCa9/aTGp6DCBKIFwiz43mGjp7565Z6ISeYCCA1M6JKhZge8wPyiHOl3VA+A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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