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永恒主义试图通过恢复古代中世纪文明的绝对标准来解决现代文明中的问题,因此被看作是复古教育的保守流派。在新传统教育的营垒中,虽然永恒主义教育与要素主义教育都倾向于传统教育,但是永恒主义教育对进步教育的批评比要素主义教育更加激进。永恒主义教育在经济危机的背景下,倡导自由教育和经典名著的学习,在一定程度上对进步教育改革带来的问题与弊端起到了补救作用,对美国高等教育和成人教育的发展产生了广泛影响。但是由于永恒主义教育把古典名著作为学校教育的主要内容,不利于对现代社会所需人才的培养;只注重人的理性、道德和精神的培养,却忽略了人的身体和情感方面的教育;其影响只是局限在大学和上层知识界的少数人以及成人教育领域,影响范围有限。因此,自20世纪60年代之后,永恒主义教育逐渐走向了衰落。
作为一种教育哲学思想,永恒主义在教育理论上产生了一定影响,对大学和上层知识界影响更大一些。永恒主义的复古态度,对经典著作的过度重视,使这种教育哲学受到了很多人的批判。的确,永恒主义存在脱离现实和时代的弊端。
永恒主义教育理论实质上是一种教育哲学思潮,其哲学基础是欧洲古典实在论。永恒主义试图从有关宇宙和人类的“共相”方面寻找教育的真谛,强调共同人性、共同的教育目的、共同的课程、共同的教育原则,这对建构完整的教育理论,解决教育实践中某些共同存在的问题无疑提供了一种有益的思路。尤其是永恒主义主张确立一个以共同人性为基础的内在教育目的,把教育与人是什么,人应当成为什么,什么是良好的社会和生活等重大问题直接联系起来,对纠正西方现代社会过于注重教育的工具性价值倾向具有积极的意义。
永恒主义者要求人们在各种各样的社会需求都会对学校和教育产生巨大影响的现代社会,认真思考学校和教育的真正职能是什么;他们坚持教育只有一个发展人的中心目的,反对学校和教育对社会的一味适应;强调普通教育要坚持基于共同人性的培养目标,大学教育要保持自身在学术和社会发展中的引导人类发展的“灯塔”作用,这对西方教育在快速发展中容易丧失自我、失去目标具有一定的警示和纠偏的作用。
永恒主义倡导实施全民的自由教育,是对西方传统的只为少数人所享有的自由教育的发展和超越,反映了现代社会的民主要求,这种在教育普及阶段实施自由教育的主张,对普遍提高公民素质,发挥教育对人的精神生活的巨大影响有着积极的作用。永恒主义教育理论将教育看成是一个终身的过程,率先提出建立学习化社会,这也是永恒主义对现代社会的杰出贡献。
永恒主义教育理论也存在着明显的盲点和误区。在探讨和确定教育的内在目的和永恒价值时,永恒主义走上了文化和哲学的返古之路,这使其教育理论具有浓厚的复古色彩。永恒主义者言必称古希腊,以2000多年前人类对自然和自身的认识结果来解决20世纪新的历史条件下遇到的问题,忽略了事物变化发展的一面,这种复古倒退的做法显然是不明智的。这并不是说古必不如今,而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认识的深化,人们对人性和教育目的等一类问题“共相”的认识也被不断赋予新的内容,永恒主义显然没有反映有关这方面变化发展的认识成果。永恒主义从类似于柏拉图的“理念”、亚里士多德的“形式”等概念中,引申出具有普遍共同性的人性和教育目的观念,这虽然不能说是一种错误的教育思考方向,但永恒主义忽略了对这类问题的历史的和动态的考察,缺乏对教育问题的辩证思考,从而陷入了绝对主义、二元对立的思维定式之中。如永恒主义把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尖锐对立起来就是这种思维定式的典型产物。普通教育与职业训练的对立,是社会还处于前技术时代时的认识造成的,人的心智发展、理智的运用是不能脱离人的实践活动的。在职业教育中,通过了解职业的、社会的、历史的、心理的、文学的甚至艺术的各方面来获得类似于自由教育那样的心智训练和陶冶并非不可能。关于这一点怀特海就曾说过:“以技术教育与普通教育相对立,是一件荒谬的事情,技术教育中若没有普通教育,就不是适当的技术教育,而普通教育也有技术训练的作用,即是:所有教育都包含技术和智慧两方面。”
永恒主义在教育内容上主张以古典名著为主,这在20世纪知识更新速度加快、科技成果喷涌而出的社会是极不适宜的。尽管古典名著不乏教育的意义和价值,但像永恒主义者那样将古典名著置于学校教育内容的首要地位,且在名著教材中对古今之内容作了厚古薄今的安排,让学生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在读古书上,成天钻进故纸堆里,则可说是落后、迂腐的做法了。
永恒主义注重人的理智、道德和精神力量的培养,但总体而言,却忽略了人的身体、情感等方面的教育。作为一种自治的教育理论体系而未能涉及上述问题,难免失之片面。
永恒主义的许多有关教育的命题和判断,都是建立在形而上的哲学思辨的基础上的,是对传统哲学命题的直接演绎,而这些演绎出教育命题的哲学命题本身常被永恒主义者自己看成是“不证自明”的,如“人是理性的动物”,“人是道德的动物”,等等。然而,从逻辑学的角度看,上述命题的判断并不是实质性判断,而只是描述性判断,将教育理论建立在这些命题的基础上,难免显得脆弱、片面。即在教育价值一类问题上,永恒主义者所作的论证、辩护似乎不够充分。
永恒主义只是从哲学信念出发简单地理解教育、理解儿童,未对儿童生理和心理的发展过程和特点进行过认真的、系统的考察,在涉及教育事实一类问题上所下的判断和结论往往显得轻率、武断,缺乏事实依据。在他们那里,儿童的学习过程和成人的学习过程被混为一谈,儿童不同于成人的身心特点被忽略了,这方面,永恒主义的许多判断和命题是缺乏严格的科学论证的。如阿兰说儿童每天都想摆脱游戏,而对名著的学习则跟听音乐一样一下子就被打动、被抓住了,但他并未提供与此相关的事实依据和论证。类似的情况在永恒主义者那里是较为普遍的。
自20世纪60年代起,随着西方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和永恒主义教育思想倡导人的年迈或去世,永恒主义作为一种教育思潮已经逐渐衰落。不过,阿德勒在20世纪80年代出版《教育宣言:派迪亚建议》,被西方学者认为是永恒主义的复活。美国学者古泰克指出:“正如要素主义正从基础教育的形式中酝酿着现代之复兴一样,永恒主义也正从赫钦斯长期的同事阿德勒设计的‘派迪亚建议’中历经复兴。”20世纪80年代以来,特别是90年代,西方主要国家出现了日益重视提高教育质量、设置共同课程、组织统一考试的倾向,这一教育改革的趋势与永恒主义及新传统教育思想之间的关系是颇值得玩味的。
我国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受苏联教育模式的影响,过分强调专业化。这种教育模式及其沿袭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我国大规模建设对大量专业人才的社会需求。然而改革开放后培养出来的专业性人才难以适应社会发展的要求,这种长期以来只重视专业化人才培养的教育模式引发了质疑。我国众多教育家和学者为了纠正文理失衡,片面强调专业化的教育状况,在我国素质教育概念的基础上,借鉴了永恒主义思想提出了通识教育的思想。我国通识教育思想试图在基础阶段通过对不同专业、不同学科门类知识的融合与教学,培养既有科学素养,又有人文素养,既能客观地观察事实,又能作出主观价值判断,既有一技之长,又有多种领域知识的均衡的、健全的、全面发展的人。
任何一个民族的特有传统文化都是该民族价值取向、道德抉择、奋斗意识、生活理想在本民族长期历史发展中的积淀。发展不能割断历史,教育不能抛弃传统。可以说,永恒主义的课程内容大部分符合国内教育的呼声。教育学者普遍认为,教育要促进人的态度、情感、信念、性格的形成与发展。此时,我国新一轮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也倡导新的课程价值观,着力改变课程过于注重知识传授的倾向,强调让学生形成积极主动的学习态度,使每个学生都能得到充分的发展。
永恒主义虽然略显保守,忽视了在现代社会中自然科学的作用,很难满足个体生存、发展的需要,但永恒主义强调陶冶学生情操,培养学生良好品德。这些对人性中正能量的教育是当今课程及社会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