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脊柱相关疾病的相关论述,可追溯至《黄帝内经》。《素问·脉要精微论篇》曰:背曲肩随,府将坏矣;转摇不能,肾将疲惫;膝屈伸不能,行则偻附,肾将惫矣。《素问·骨空论篇》曰:督脉生病治督脉,治在骨上。此生病,从少腹上冲心而痛,不得前后,为冲疝,其女子不孕,癃痣遗溺溢干。《素问·痹论篇》曰:肾痹者,善胀,尻以代踵,脊以代头。肾痹之证,即骨痹也。《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灵枢·杂病第二十六》曰:心痛,当九节刺之。可以看出,在《黄帝内经》中先辈提出“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说明脊柱的稳定与全身的健康有密切的关系。还指出某些内科、妇科疾病可从督脉论治,这为脊柱相关疾病的治疗提供理论支持。此外,《难经·二十八难》: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络于脑。《难经·二十九难》曰:督脉,腰脊强痛,不得俯仰……动苦腰背膝寒。《真气运行论》曾记载庄周说:“缘督以为治,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延年……”这里所说的督脉——“总督一身之阳气”,而阴阳互生互用,互为表里,阳生而阴长,故全身十二经脉发源于督脉,督脉是十二经的根本,因而背部的督脉线可作为治疗疾病的中枢治疗线。《难经正义》中对督脉脊柱治疗全身疾病有更深刻的表述,曰:“五脏之俞皆在背,肺俞在第三椎下,心俞在第五椎下,肝俞在第九椎下,脾俞在第十一椎下,肾俞在十四椎下,又有膈俞者,在七椎下,皆夹脊两旁,各同身寸之一寸五分,总属足太阳经也。”又注曰:“胃俞在十二椎间,大肠俞在十六椎间,小肠俞在十八椎之间,胆俞在十椎之间,膀胱俞在十九椎之间,三焦俞在十三椎之间。又有心包俞在四椎之间,亦俱夹脊两旁,各同身寸之一寸五分总属足太阳经也。”由此可见,古人对脊柱相关疾病有一定的认识,早已提出五脏六腑均有其反应点于背部,可以之治疗疾病。而华佗夹脊理论则是古代关于脊柱相关疾病最为系统的一套理论。华佗夹脊穴从属于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与脏腑密切相关,是体内脏腑与背部体表相连通的点。其联络途径,也是以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的联络为次要基础,并且这种联络有一定的特殊性。它不仅具有经络的循环往复,而且借助于气街径路与上下、左右、前后经脉之气沟通,从而使夹脊穴成为督脉和足太阳经脉气的转输点。督脉与肾、脑、心及胞中有密切联络。《素问·骨空论》描绘督脉属络肾脏,络脑、贯心。《难经·二十八难》中指出督脉属于脑。《奇经八脉考》曰:督脉起于肾下胞中,并贯脊里与脊髓直接连属。就其功用而言,督脉为阳脉之海,手足三阳经气皆会于督脉,它能统摄调理全身阳气,维系全身元阳。《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阴阳之要,阳密乃固。”足太阳膀胱经络肾属膀胱,与心脑等脏腑直接发生联络,为一身之巨阳,头背部乃诸阳经统率诸阴经汇合之处。甚至可以说,全身经脉之气均可注入足太阳膀胱经,这一途径是经过经别的出入离合完成的,这样足太阳膀胱经接纳、转输各经之经气,又经过经脉和经别的汇合、交会穴的通达,使足太阳膀胱经具有特殊的联络作用,在经络中成为中心经脉,它与五脏六腑皆相通,五脏六腑之气均输注于足太阳膀胱经,从某种意义上讲,足太阳膀胱经是五脏六腑的统领联络经脉。夹脊穴旁通督脉,与足太阳膀胱经的经气相通,为夹脊穴与脏腑联络提供了基础条件。夹脊穴和背俞穴一样,作为脏腑之气输通出入之处,内应于脏腑,反注于背部,反映脏腑形态,医治脏腑疾病。古代医生也通过解剖证明了,夹脊穴从散布方式上看与神经节段关系极为密切,针刺夹脊穴不但可影响脊神经后支,还可触及其前支,前支与交干相联络,能影响交感神经,从而与脏腑活动相关,具有调理脏腑气血的功用。从夹脊穴与经络、脏腑之间的特殊联络可以看出,夹脊穴是人体除背俞穴外和经络脏腑直接互相转输流注的腧穴,它依靠于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借助于气街之经气的共同通路,起到了包括背俞穴在内其他腧穴不能及的调理枢纽穴作用。夹脊穴的这种共同作用,使其对许多内脏病及疑难病证具有良好的疗效,且夹脊穴的这种作用和优势在针灸临床上愈来愈受到重视。
1.对病名的认识
在传统医学中,尚未发现“脊柱相关疾病”,当属传统医学内科的“项强”“眩晕”,以及骨科的“痹”“骨错缝”等范畴。其中历代文献中对眩晕的文字记载,最早在《黄帝内经》中被称为“冒眩”或“眩”。关于“眩晕”在不同时期的记载不同,其中《黄帝内经》对眩晕的认识有较多描述,主要以“为肝所主”。其中《素问》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其中掉,摇也;眩,混乱眩晕也。认为人体的痉挛、肢体震颤、抽搐及头晕目眩之证,是因风邪及肝病所致。随着医学的进步,以张仲景为代表的两汉医家对眩晕的病因、治则治法都有了新的认识。他在《伤寒论》里,认为痰饮是眩晕的主要原因,并立专方治疗。在《金匮要略》中,使用泽泻汤治疗痰饮为主的眩晕病,认为“眩”“冒眩”均为水在膈下之病,其中冒者、昏冒而神不清,如有物冒敝之;眩者,目眩转而乍见眩黑也。到了唐宋时期,则逐渐补充了以六淫、七情致眩学说,对眩晕病因病机的认识更为全面和丰富,强调了眩晕致病因素的多样性。如《济生方》中指出:“所谓眩晕……六淫外感,七情内伤,皆能导致。”《备急千金要方》云:“头眩重,四肢百节疼烦沉重,多卧少起,恶寒汗出。”在金元时期,认为该病的病机主要是以虚为主,兼痰兼火只是少部分。张介宾在《景岳全书·眩运》指出:“眩运一证,虚者居其八九,而兼火兼痰者,不过十中一二耳。”《医学正传》言:“大抵人肥白而作眩者,治宜清痰降火为先,而兼补气之药;人黑瘦而作眩者,治宜滋阴降火为要,而带抑肝之剂。”明末清初,“眩晕”一词首次被记载在《仁斋直指方·眩晕方论》中:“眩言其黑,运言其转,冒言其昏。眩晕之与冒眩其义一也。”
“项强”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黄帝内经》中,认为项强的原因主要是湿邪所致,提出“诸痉项强,皆属于湿”。东汉张仲景《伤寒论》在继承《黄帝内经》理论基础上,提出项强的病因与风、寒、湿、热等外邪有关,与太阳、少阳等经气的运行输布不利有关。如《伤寒论》云:“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太阳与少阳并病,头项强痛,或眩冒,时如结胸,心下痞硬者,不可发汗。”隋唐以后,各时期的医家多在前人的基础上,提出项强的治疗方案,在临证阐述时多把项强归为痉证。如《诸病源候论》详细描述其症状,“口噤不开,背强而直,如发痼状”,朱丹溪也提出:治疗虽多应以风药治疗,也可由气血亏虚所致。“项痹”首次在《神农本经会通》中明确提出,“治脚弱,腰肾久冷,除风冷项痹”,一般归痹症中。在《黄帝内经》中设有“痹”证专篇,提出该病的发生与外感风寒湿邪有关,如云:“所谓痹者,各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在东汉后至金元时期对痹症的认识进一步丰富,补充了“历节”“痛风”等病名,提出以独活寄生汤等常用治疗方剂。到了明清时期,提出气血闭塞,不通则痛是痹症的总病机,“项痹”则特指颈项部经络气血痹阻不通之症。
“骨错缝”主要阐述骨与筋在受伤之后的病机改变。唐以前的医著中虽然早有记载,但无明确观点,通过在历代医家的不断积累和总结,如在《仙授理伤续断秘方》中不仅提出骨缝的概念,还强调了组织损伤对骨缝的检查是重点,尤其是对关节的脱位、半脱位和骨的错缝要鉴别诊断。如其有云“凡左右损处,只相度骨缝,仔细捻捺,忖度便见大概”。到了明清时期,由于社会动荡,骨伤科发展迅速,对骨错缝的研究也不断深入,《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不仅记载骨错缝的概念,也同时阐述了辨证及施治方法,如其中云“若脊筋陇起,骨缝必错,则成伛偻之形”之论述。
综上所述,“脊柱相关疾病”,多属内科、骨科临床病症范畴,常见内科病的“头痛”“项强”“眩晕”,骨科的“痹证”“腰腿痛”“骨错缝”等。
2.对病因病机的认识
目前,“脊柱相关疾病”一词在传统医学文献中并没有具体记载,大部分医家认为该病内因在外邪引动基础上发病,存在风火相搏、瘀血内停、气血失濡、年老体虚、痰浊蒙窍、情志失调等学说。
(1)风火相搏学说。“头为诸阳之会”,又为“清阳之府”,如《证治准绳》中云:“盖头象天,三阳六腑清阳之气皆会于此。”外感六淫之中,因“高巅之上,惟风可到”,风邪与寒、热、湿等诸邪,都可以导致经脉运行失常,挛急异常,使清窍失养,此为外感之风,其内伤者,多责之情志不遂,气郁化火,风阳无以疏散,上扰颈项者。故在金元时期的刘元素提出风火相搏学说风属阳,火亦属阳,阳主动,两阳相搏,故成眩晕、项痹、头痛之症,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中云:“风火皆属阳,多为兼化,阳主乎动,两动相搏,则为之旋转。”《临证指南医案·头痛》云:“头为诸阳之会,与厥阴肝脉会于颠,诸阴寒邪不能上逆,为阳气窒塞,浊邪得以上据,厥阴风火乃能逆上作痛。故头痛一证,皆由清阳不升,火风乘虚上入所致。”早在《黄帝内经》对眩晕的病因病机有较多描述,称之为“眩冒”“眩”,认为本病的眩晕属肝所主,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可见风火相搏,阳气郁结,导致眩晕、头痛等症状的发生。
(2)瘀血内停学说。若跌扑闪挫损伤脉络,瘀血内停,阻滞经脉,可导致脉络瘀阻,或者气血停滞,不能上荣于头目,清窍失养。如《类证治裁·痹症论治》中云:“诸痹……正气为邪气所阻,不能宣行,因而留滞,气血凝涩,久而成痹。”提出瘀血内停是各类痹症的主要病机。在头痛方面,张介宾对其辨证要点进行了归纳,《景岳全书》有云:“凡诊头痛者,当先审久暂,次辨表里,盖暂痛者,必因邪气;久病者,必兼元气。”气滞血瘀,局部经脉受阻。至清代,现代解剖学引入后,王清任更是认为瘀血内停是头痛的重要病机,创立血府逐瘀汤治疗疼痛顽疾,其《医林改错·血府逐瘀汤所治之证目》云:“查患头痛者,无表证,无里证,无气虚,无痰饮等证,忽犯忽好,百方不效,用此方一剂而愈。”或者久病入络,久病则耗伤气血,致脉络不荣,则临证在颈项僵硬,头痛,头晕为主症,如多见伴局部疼痛、麻木固定不移,或痛如针刺等,此类病症所致本病多病机虚实夹杂,症状经久不愈。可见气畅血荣是保证人体正常头项经络气血运行正常的关键,因此瘀血内停是引起诸如头晕、项痹、疼痛等症状的原因。
(3)气血失濡学说。气血是人体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气血生化正常依赖于五脏六腑正常的生理机能,故在病理机制上脏腑的生理功能和气血的生理是互根互用的。《灵枢》中有云:“上气不足,……目为之眩。”脾胃为先天之本,若脾胃升降不利,则气血生化就失常,脾属土,主肌肉、四肢,气血精微不足以濡养肌肉四肢,容易引起头晕,颈项疼痛。另外劳逸不当,活动剧烈,耗损真气,汗出肌疏,也可导致筋脉不濡,不荣则痛。《素问》有云:“肌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脾。”“脉气少者,腰脊痛而身有痹也。”血的运行失常,气机紊乱,血行不畅,气血乏源,经络失去正常的濡养,经络气血运行不畅,扰乱心神,痹阻肌节,也容易引起眩晕、头痛、项痹的诱发。
(4)年老体虚学说。肾是人体先天之本,主水藏精气,精成而脑髓生,诸髓者皆属于脑。如《灵枢·海论》有云:“脑为髓之海。”“髓海有余,则轻劲多力,自过其度;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黄帝内经》有云:上虚则眩。又有云:“肾虚则头重高摇,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中医认为,年高者,肾精亏虚在前,脑髓空虚在后;年壮者,若房事不节制,征伐无度,阴精亏耗过甚;体弱者,素体多病,肾精肾气损伤日久,均可导致肾精亏耗,髓海不足,髓虚则脑空,脑空则旋转而耳鸣,而发为晕眩。另外,如《济生方·痹》中云:“皆因体虚,腠理空疏,受风寒湿气而成痹也。”中医藏象学说认为,肝主筋,肾主骨,年老体弱者,肝肾亏虚,则肢体经脉失去濡养,或者病后气血大伤,腠理肌肤空虚,此时如外邪乘虚而入,则外邪客于经络,致经络中气血运行不畅而成痹症。
(5)痰浊蒙窍学说。脾胃为后天之本,饮食不节最易伤及脾胃气机运行,如《中藏经·论肉痹》中云:“肉痹者,饮食不节,膏粱肥美之所为也。”如果平素过食肥甘厚腻,暴饮暴食,或过食肥甘厚味,碍胃伤脾,以致健运失司,水谷不化,水谷不能有效腐熟,化生精微不能正常输布,聚湿成痰,聚痰化热,痰湿中阻,则清阳不升,浊音不降,痰饮、瘀血互阻,留滞关节经络,导致肢节经络瘀滞,气血运行不畅,发为项痹。如《丹溪心法·头眩》中曰:“头眩,痰挟气虚并火,治痰为主,挟补气药及降火药。无痰不作眩,痰因火动,又有湿痰者,有火痰者。”因此中医认为脾胃功能失调会造成痰浊内生,经络痹阻,引起疼痛或者眩晕。饮食日久就会出现腹胀、纳差,进而出现头晕,目眩。
(6)情志失调学说。七情是影响脏腑生理功能的重要因素,不良情绪会直接影响脏腑功能失调,中医称之为“七情内伤”。《黄帝内经》在阐述病机方面的论述中明确提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所谓风者,多因为情志不遂,气郁化火,风阳上扰则发为眩晕,其中愤怒过度导致肝气上逆,气为血帅,血随气逆,气血并行于颈项,则气血郁结;暴喜过度,心神无以潜藏,心气涣散,神明失守,脑髓失养,则见头晕,目眩等;过度悲伤可使意志消沉、肺气耗伤,肺主皮毛,主一身之气,肺气不足,营卫失司,六淫外袭,经络痹阻,则见颈项强直,头晕耳鸣;过度恐惧,可使肾气失约,气化不利,水液失调,引发内湿,致经络痹阻;突受惊吓,以致心无所主,神无所归,虑无所定,致气机郁滞,经脉气血运行不利;忧思过度,劳神无制,伤及心脾,不但耗气劳神,也会同时影响脾胃生化之功,气血精微生化乏源,心血空耗,经脉失养,上不能濡养神窍,下不能濡养经脉,则见头晕,耳鸣,颈项强硬。
综上可知,历代医家对脊柱相关疾病的认识总属外感内伤,虚实夹杂之证,主要病位与颈项、五脏均密切相关,病理因素为六淫邪气,因此人的气血旺盛,经络畅达,是保证清窍安宁的基础。多种因素可导致清窍不宁,脑窍失养,风阳内动,气血逆乱而致眩晕、疼痛,项强等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