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祖国医学对脑及脑病的认识积累了丰厚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中医认为的脑,又名髓海,是精髓和神明所藏聚之处,为人神之居所,清窍之所在。如《灵枢·经脉》说:“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备急千金要方》曾指出:“头者,身之元首,人神之所注。”医家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头痛证治》指出:“头者,诸阳之会……百神所集。”赵友钦《金丹正理》说:“头为天谷以藏神。”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强调:“脑为元神之府。”这些要点皆明确指出脑是精髓和神明汇集发出之所,作为元神之府,统领诸神。脑的主要生理机能包括主宰生命活动,主司精神活动和感觉活动。神明是人体生命活动的表现,脑主神明就是指头脑有统帅诸神,主宰生命活动的功能。元神来自先天,由先天之精化生,先天元气充养,故称为先天之神,是为元神。故《灵枢·本神》说:“两精相搏为之神”。而头脑居人体脏腑之首位,为神、魂、魄、意和志五脏神汇聚之所,一切精神、意志、思维、情感和记忆之活动,都受首脑元神之统帅。《黄帝内经》云:“头者,精明之府。”表明脑是精髓神明的首府。明末清初的喻昌说:“头之外壳包藏脑髓,脑为髓之海,主统一身骨中之精髓……而脑之上为天门,身中万神集会之所。”说明诸气之神,上汇于头;诸髓之精,上聚于脑。明末清初的汪昂说:“今人每记忆往事,必闭目上瞪而思索之,此即凝神于脑之意也。”医家张锡纯有言:“神明之体藏于脑,脑髓神经司知觉运动。”说明头为一身之首,脑为百神之会。脑主神明,表现在脑主神智。《素问·解精微论》说:“泣涕者脑也,脑者阴也。”指出人的情志变化与脑有关。而《素问·遗篇》中曾提道:“气出于脑,即室先想心如日。”说明脑主人的思维。《医方集解》提出“人之记性,皆在脑中”的观点。《医林改错》有专门论述脑的功能,在“脑髓说”中明确指出:“灵机记性不在心在脑。”说明头脑有思维记忆的功能。脑主精神活动的机能正常,则精神饱满,思维敏捷,情志正常,言语清晰,否则便会出现意识思维及情志方面的异常。脑主司感觉运动,人的视听言动等皆与脑有密切关系。如《医林改错》说:“两耳通脑,所听之声归脑;两目系如线长于脑,所见之物归脑;鼻通于脑,所闻香臭归于脑;小儿周岁脑渐生,舌能言之一二字。”脑主元神,神能驭气,散动觉之气于筋而达百节,故脑能统肢体运动。
(1)古代医家对脑的认识。
早在2 000多年前,我国最早的医学著作《黄帝内经》中,对脑的解剖位置、生理功能、病因病机、常见症状、辨证方法、治疗原则等都进行了初步的描述,成为研究脑病的最早理论。汉代及唐宋时期,是中医学理论迅猛发展的阶段,期间《伤寒杂病论》《诸病源候论》《备急千金要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医学著作一一面世,为中医脑病学增加了丰富的内容。而《金匮要略》是东汉“医圣”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的杂病部分,对现代相关脑病进行了大量论述。从生理功能方面已有所记载,脑位于人体的颅腔内,是由脑髓汇聚而形成。如“脑为髓之海,其输上在于其盖,下在风府”(《灵枢·海论》)。有“髓海”之称。又如“诸髓皆属于脑,故上至脑,下至尾骶,髓则肾主之”(《医学入门·天地任物气候相应图》)。另对脑的病变也有些记载,也就是痴呆、颤证、中风、头痛、眩晕等病证。至明清时期,对脑的生理功能,又有进一步的认识,如金正希说:“人之记性皆在脑中”。《医宗金鉴》指出:“头为诸阳之首,位居至高,内涵脑髓,脑为元神之府,以统全身者也。”王清任通过长期实践观察更明确地指出:“灵机记性不在心在脑。”综合前人所述,脑具有主神明(即精神及思维活动)及主运动的生理功能。
脑也与脏腑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医把脑主神明的功能分归于五脏,故有“五神脏”之说。《素问·宣明五气》:“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其中心的功能最为重要。《素问·灵兰秘典论》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脑是人体对血液需求最多的器官,而心的主要功能为“主血脉”。所以,只有心行血功能正常,脑才能发挥其正常功能。另外心藏神,具有统帅人体生理活动,和主司意识、思维、情志等精神活动的作用,是为“五脏六腑之大主”;《灵枢·本神》说“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是可接受外界客观事物并作出反应,进行心理、意识和思维活动的脏器。杨上善在《黄帝内经太素》中提道:“头是心神所居”。五脏虽各有其“神”,但均为脑神所主,同时,五脏六腑对脑也有滋养作用。《类经》认为:“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升于头。”因此,脑是神的物质结构基础,神是脑的功能(脑神)。
脑和肾二者无论在生理上还是病理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中医理论中,藏精为肾的主要生理功能,所藏之精,包含有先天之精及后天之精,后天之精即五脏六腑及水谷之精气,两者具有密不可分的关联,后天之精禀受于先天之精,而先天之精又赖于后天之精的滋养。脑由精髓汇集而成,与脊髓相通,而髓由精化,如《医学入门·天地任物气候相应图》说:“脑者髓之海,诸髓皆属于脑,故上至脑,下至尾骶,髓则肾主之”。因此,脑髓之生成与先天之精化生及后天之精的关系缺一不可,故《灵枢·五癃津液别》载“五谷之津液,和合而为膏者,内渗于骨空补益脑髓”,髓海得于肾中精气的充养,又源源不断的向上充养并补益脑窍,因此,脑髓的化生源于肾中所载的五脏六腑之精,而肾与脑通过髓这个物质基础紧密相连。而头为“诸阳之会”“清阳之府”,又为髓海之所在;肾为先天之本,藏精主骨生髓,二者之间的渊源如《素问·刺禁论》所云:“脑为髓之海,真气之所聚。”《灵枢·经脉》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此即表明人体的形成,先成精,后由精生脑髓。又如《难经·二十八难》曰:“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素问·骨空论》亦有云:“督脉者,起于少腹以下……少阴上股内后廉,贯脊属肾……上额交巅上,入络脑……侠脊抵腰中,入循膂络肾。”肾生髓,髓通于脑,脑又为髓海,髓为肾精所化,人体脑、肾二者便是通过督脉进行相互连接沟通。经络上,足太阳络、足阳明络、督脉经及其络脉作为脑络之组成部分,而督脉与足太阳脉“络”于肾,而冲脉“注少阴之大络,出于气街……并少阴之经”“冲脉者,起于气冲,并足阳明之经”的阐述得以看出,冲脉相连于肾经、足阳明,故而可以得出,足阳明经、足少阴经、督脉和冲脉的桥梁作用更为密切。肾精通过经络系统进入骨髓,再沿着骨髓上行进入头中并汇聚成为“髓海”,脑部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身体器官及各经络的充养,如果病久瘀阻伤络,肾精亏虚,脑络失荣无以滋养脑髓致脑失所主,神无所用。
(2)古代医家对脑病的认识。
脑病的病因较为复杂,七情内伤、外感邪气、脏腑内伤、血瘀痰浊、外伤等,均足以使脑的阴阳气血失调而发生脑病。
七情: 喜、怒、忧、思、悲、恐、惊,属于人的正常精神活动范围,但如果七情反应太过或不及,或因正气虚弱,脏腑经气虚衰,而对情志刺激的适应和调节能力低下时,一旦受到超越了个人所能承受的生理和心理范围的情志内伤,则会损伤脏腑气血,气机失和,机能失调,或个人素来脏腑气血亏虚,就会使脑的功能紊乱而发生脑病。如《灵枢·癫狂》篇说:“狂言,惊,善笑,好歌乐,妄行不休者,得之大恐……”《证治要诀》说:“癫狂由七情所郁”。
外感邪气: 当自然界气候异常变化,或人体抵抗力低下时,正常的六气变为六淫邪气,侵犯人体,可直犯于脑,或热邪传入营血,均可使脑的阴阳气血失调而发生脑病。如《诸病源候论》说:“凡患耳策策痛者……则卒然变脊强背直,成痉也……所以然者……上焦有风邪,入于头脑”。
脏腑内伤: 脑与经络、脏腑关系密切。若脏腑、经络发生病变,均可通过有关经络传至于脑,使脑功能失调而发病。如《灵枢·本神》篇说:“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
血瘀痰浊: 浊阴包括小便、大便、浊气。它是由水谷、清气分泌出来的废物,必须及时排出体外。如果脏腑发生病变,废物不能正常排泄,则变为危害人体组织器官的浊阴毒邪,若上犯于脑,则可使脑的功能失常。如《伤寒论》记载:“谵语,有潮热,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汗出,谵语者,以有燥屎在胃中。”又如肾气衰败,尿停膀胧,尿毒上扰于脑,或肺气败绝,清气不入,浊气不出而停于体内上扰至脑;抑或肝之阴血耗竭,土也随之衰败,则虚阳无制,痰浊内生,虚阳并痰浊上扰于脑。均可导致脑病的发生。
瘀血阻滞: 年老气虚,或痰湿阻滞,以致血行不畅,或脑之脉络损伤,或脑生肿物。均可导致癖血闭阻脑络,从而发生头晕、头痛、五官失灵,肢体麻木或半身不遂,以及神态异常等证候。
外伤: 脑受外伤,轻则觉眩晕,或暂失知觉;重则颅骨或脑络损伤,便可发生昏迷、瘫痪甚至死亡。如《正骨心法要旨》指出,脑外伤“轻则头昏目眩,耳鸣有声;甚则昏迷目闭,少时或明;重则昏沉不醒人事……”
此外,某些寄生虫,如囊虫寄生于脑中,也可发生脑病。
中医对脑病的诊疗记录源远流长,春秋战国的《黄帝内经》就已经有对中医治疗脑病的相关记载。《黄帝内经》对于脑病的认识已经非常全面,它系统地总结了秦汉以前的医学成就,成为研究脑病的最早理论渊源。《素问》云:“诸髓者,皆属于脑。”对脑的解剖及功能有明确记录。书中论述并确立了多种脑病的机制和基本辨证原则,所记载的部分脑病治疗方法更是沿用至今。譬如:对于癫狂,认为阴阳盛衰、阴阳平衡是其发病的首要因素,治疗采用针刺、灸法、放血法等;专列痿论篇,明确提出“五脏使人痿”“治痿独取阳明”的论点,至今仍是临床治疗痿病的重要指导原则之一。到了汉代及唐宋时期,中医对脑病的认识更是有了迅速的发展,众多医者的匠心著作皆反映出当时中医对脑病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如《伤寒杂病论》《诸病源候论》《备急千金要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东汉医圣张仲景所著《金匮玉函经·卷一证治总则》曰:“头者,身之元首,人神所注”。张仲景对中风的病机及分类做了明确论述:认为“络脉空虚,风邪入中”是中风的发病机制,主张疏风散邪、扶助正气为主,治疗方剂如侯氏黑散、风引汤等,成为目前辨证论治中风的主要指导根据。巢元方所著《诸病源候论》认为许多脑病均是由“体虚受风,风邪入脑”所致,该著作被后世认为具有较高的历史学术成就。唐代孙思邈《千金方·灸法门》把脑主神明的理论运用到针灸的治疗实践之中。其中列“髓虚实”专篇,提出“髓虚者脑痛不安。髓实者勇悍。”并列出有关方药和灸法,该篇是中医脑病学说的第一次较为完整的论述。其中创制了续命类三方、竹沥汤、独活汤等治疗中风,并强调灸法并用,综合治疗,对于当今治疗中风仍有重要的指导与启发作用。此外,《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提出中风神昏用至宝丹、苏合香丸芳香开窍,此二药已成为目前经典的中风急救药品。宋代严用和以重视脾肾,善于调气而著名,其所创立的归脾汤,至今仍被公认为是调理心脾的名方。金元时期的李东垣以健脾补气为主要理念进行脑病的治疗,其认为气虚为中风的主要病机,并把中风分为中血脉、中腑、中脏三者,主张用甘温之剂补益脾胃。金代张从正在治疗脑性疾病中力主祛邪为要,常用汗、吐、下三法,丰富了中医脑病的证治理论。至明清时期,受西方医学的影响,中医脑病学取得了较大发展,许多医家进一步强调了脑对神志的主宰作用,而且把脑与记忆、知觉及五官之功能联系起来。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提出“脑为元神之府”,对脑病的治疗则融入了五脏与脑髓密切关系的观念。明末张景岳认为“无虚不作眩”,以补肾填精、益气养血为先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