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随后的一周,郝思嘉都在找租房。
她先是看附近几个小区的出租房。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平时看着那些小区的外观,也没觉得房子有多破。可走进去一瞧,又破又小,走在楼道里,郝思嘉有一种一下子穿越到五六十年代的感觉。
就这种老破小,租金还贼贵呢!
在附近的几个小区转了一圈后,郝思嘉果断地放弃了要在附近租房的打算。
她想着反正自己又不要去外面上班,在家工作的话,完全可以选一个四环边的新小区。
想清楚这些后,郝思嘉开始看四环边的房子。
2
一天上午。
郝思嘉在南四环的三个小区看完租房,准备坐地铁回家时,看到地铁口附近有一家詹记店。
她想起奶奶喜欢吃这家店里的宫廷桃酥,便去买了两盒。
她还给表弟清北买了一盒虎皮蛋糕卷。
郝思嘉打算先去姑姑家看奶奶,然后再回自己家。
四十几分钟后,郝思嘉坐地铁来到姑姑家。
奶奶打开门,见是郝思嘉,原本紧绷的脸立马笑得像朵花。
“思嘉,是你啊,快进来快进来!”
“奶奶,您最近身体怎么样?”郝思嘉一边进屋,一边笑着跟奶奶大声说,“奶奶,我给您买来您最爱吃的桃酥了。”
郝思嘉进屋后,轻轻关上防盗门,然后将装桃酥的袋子递给奶奶。
奶奶很开心地接过袋子。
3
郝思嘉站在逼仄的过道里换鞋。
她一边换鞋,一边在心里想姑姑姑父两人还真挺好的,他们这么小的房子,一家三口自个儿住着都很挤,但爷爷去世后,因为不放心奶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奶奶给接了过来照顾。
而且让她住最宽敞的客厅。
三年的时间,他俩从没抱怨过啥。郝思嘉知道爸爸会出奶奶的生活费和医药费,但跟亲自照顾比起来,还是要容易许多。
郝思嘉换鞋,奶奶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等着她。
等郝思嘉换上姑姑的拖鞋,祖孙俩才一起朝客厅走去。
4
姑姑家的客厅比较小,才十几个平方米。
在客厅最好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实木单人床。床的旁边有一把摇椅,摇椅是奶奶的专座。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刚好照在奶奶的摇椅上。
奶奶坐进摇椅里。
郝思嘉从餐桌边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奶奶的摇椅边。
郝思嘉坐在椅子上开始跟奶奶拉家常。
“奶奶,姑姑是不是特别忙?清北有晚自习了吧?”
“是呢……你弟啊,读书不认真,脑子有点笨,成绩很差。”奶奶直摇头。
郝思嘉无奈地笑。
每次她过来,只要谈到清北,奶奶一定会强调清北读书成绩差、脑子笨。
也不管姑姑姑父是不是在旁边。也不担心被清北听到。
郝思嘉有时想,难怪都说人年纪大了会返老孩童,可不是吗?奶奶现在就经常说“童言无忌”的话。
奶奶瞅了郝思嘉一眼,又笑着说:“你弟啊,就是名字没取好,清北?太功利了!嘿嘿,真不知道你姑姑姑父是怎么想的,好像取个名字叫清北就能考取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一样。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中国人里面得有多少人叫清华北大啊。”
说罢,奶奶自己直乐。
5
“奶奶,您吃桃酥,可好吃了。”郝思嘉提醒奶奶。
奶奶恍然大悟地打开袋子,拿出一块桃酥咬了一小口,然后用前牙慢慢抿着。
好不容易抿完这一小口。
奶奶又对郝思嘉说:“你的名字也没取好,你爸爸跟你姑姑一样,给孩子取名,忒凑合了!你知道他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我出生时,我爸爸正在看《飘》这本小说,很喜欢里面的女主,所以灵机一动,也让我叫郝思嘉。”
“是不是一点都不讲究?”奶奶笑着问。
奶奶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
郝思嘉望着奶奶的红指甲笑:“奶奶,还是您讲究,您看您的指甲涂得多好看啊,还有您的眉毛,画得多好啊!”
6
听到郝思嘉说自己指甲好看,奶奶立马伸过来一只手给郝思嘉看。
郝思嘉握着奶奶的手,厚厚的手背爬满皱纹,粗糙的手掌有些硌人,手指很粗大,涂得红红的指甲看起来很突兀。
但郝思嘉还是冲着奶奶甜甜地笑。
“好看,奶奶的指甲特好看,选的颜色好,涂得也好。”
奶奶在阳光下端详着自己的手。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呢!”
“奶奶怎么都好看。”郝思嘉熟练地拍着马屁。
望着奶奶的手,郝思嘉突然觉得奶奶其实挺了不起的。
一生吃了那么多的苦,还能对生活保持着一股子热爱。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还爱美,还坚持自己描眉和涂指甲。
郝思嘉曾听爸爸讲过,说奶奶在17岁的时候,去黑龙江插过队,做了三年的农民才回北京。
回北京后,又因为没什么文化,只能做售货员。
到了二十几岁,然后认识爷爷,与爷爷结婚。爷爷没啥大能耐,家里还穷得叮当响,跟着爷爷也吃了很多苦头。
7
“思嘉,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我们王家的人。”奶奶突然打断郝思嘉的思绪。
郝思嘉望着奶奶笑。
奶奶盯着郝思嘉的眼睛说:“你看看奶奶的眼睛,跟你的一样,也是细长的,这种眼睛迷人,眼神也有神,是勾人的眼睛。”
郝思嘉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瞅着奶奶的眼睛,因为年纪大了,奶奶的眼皮耷拉得很厉害,已经看不出以前是啥眼睛了。
奶奶压低声音说:“思嘉,我的眼睛就像我奶奶,你的眼睛像我……我跟你讲过没?我父亲是个王爷,我是个格格。”
郝思嘉憋着笑:“奶奶,中国现在没有王爷格格啦。”
奶奶神秘兮兮地轻声说:“我知道现在没有了,但我们真的是王爷格格,我们故意藏在普通人里面,不让别人发现……我们连姓都改了,改成姓王,就是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
郝思嘉忍不住笑。
她发现人呐,真的挺喜欢自己有高贵血统的,就连她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也要冒称是古代的格格。
如果真是格格,也是个苦命的格格。
十几岁下乡做农民,没机会读大学,干着售货员的工作,嫁给一个公交车司机,一辈子住胡同里的那两间小破平房。
见郝思嘉不吱声,奶奶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们都不信,你们总觉得我老糊涂了,我说的这些都是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