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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两间平房好卖吗？”郝思嘉问母亲。
在郝思嘉的印象中，奶奶家的那两间平房昏暗狭小，后来邻居们又在院子里陆续加盖小矮房。东一间小矮屋，西一间小矮屋，像是在一块布上打的补丁。
乱糟糟的环境，郝思嘉想不出别人买去干嘛。
翻盖新房，政策不允许。住家，条件又很差。做储物间，花大价钱在那种地段买两个储物间，除非买家疯了。
“不知道好不好卖，先卖了试试再说，没准就有人看上了那两间平房呢。如果是学区房的话，就不愁了，再破再小的平房，都能卖个好价格。”锅里的鸡腿已经红烧好了，王雅丽开始往盘子里盛。
“能卖多少钱？”郝思嘉问。
王雅丽想了想：“三百万总是有的。”
郝思嘉有些震惊：“他们买去干什么呢？”
“不知道，有些人喜欢住平房，买去装修一下继续住呗，在院子里这家买两间，那家买两间，没准就把整个院子给买下来了。”王雅丽说。
2
厨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郝贤站在门口笑。
“红烧鸡腿啊，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郝思嘉望着父亲笑：“爸爸今天下班好像要早些。”
王雅丽笑着说：“还不是知道自己闺女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郝思嘉搬出去住后，每次回来，父母都很开心。
“菜马上就做好了，你跟你爸去摆碗筷吧。”王雅丽吩咐郝思嘉。
郝思嘉拿着碗筷去了餐厅。
她在往餐桌上摆放筷子时，郝贤站在旁边跟她开玩笑。
“思嘉，没事你就多回来，我看你啊，好像还挺享受在外租房住。是不是摆脱我和你妈了，你心里特别痛快？”
郝思嘉私自辞去老师的工作，郝贤当时很生气，可过后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这种自由职业能给郝思嘉带来更多的幸福感，那就让她按照这种方式生活吧！
当个音乐老师是为了生活幸福，做个自由职业编曲也是为了生活幸福，殊途同归，本质区别不大。
3
郝思嘉嘿嘿笑了两声。
“你要这么污蔑我，我也没办法。我还觉得我搬出去后，你和我妈偷着乐呢！”
郝贤哈哈大笑。
郝贤发现，人到中老年，真的是越来越依恋自己孩子了。
他其实挺喜欢也挺享受郝思嘉陪着他们住的生活。
一个贴心闺女，每天逗自己开心，像是秋日里的暖阳。
郝思嘉搬出去，他妈搬进来，最初一段时间，他内心是很失落的。
按理说，老太太是自己母亲，也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可他内心深处，并不想跟自己母亲住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没得选择，迫于无奈。
那段时间，他在心里没少暗暗鄙视自己，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但还是改变不了心里的那种感觉。爱闺女就是比爱老娘多多了。
他跟王雅丽稍微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心路历程。
结果王雅丽一脸的讥讽：你不用自责，一代又一代，代代如此，等你老了，思嘉也会这么对你的。
听到王雅丽这么说，郝贤的内疚减轻了许多。反正他欠他母亲的，他闺女会帮奶奶讨回去。
4
“去喊奶奶出来吃饭。”等郝思嘉摆好筷子，郝贤对她说。
郝思嘉去奶奶的房间把她扶出来吃饭。
郝贤下班回来，奶奶的情绪明显高多了。
话也多起来。
一家人坐到餐桌前开始吃饭，奶奶望着装有红烧鸡腿的盘子，指着一个大鸡腿对郝贤说：“儿啊，这个鸡腿最大，你夹去吃。”
语气宠溺得很，眼里完全没有别人。
“知道了。”郝贤有些不耐烦，继续低头吃饭。
见郝贤不听自己的，奶奶又对郝思嘉说：“思嘉，你把这个鸡腿吃了，大鸡腿好吃。”
“妈，你吃你的吧，我们都是大人，吃菜不需要劝。”郝贤说。
郝贤觉得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即便偏心，在这种时候也要收敛一点。王雅丽在家里照顾她一天了，遇到大鸡腿，想到的还是自己儿子和自己孙女，把儿媳妇就忘到脑后了。
为了表明自己比母亲懂事，也为了不惹王雅丽生气，郝贤觉得此时此刻必须表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才最安全。
但王雅丽不想放过郝贤，她不能把老太太怎么样，但是能把郝贤怎么样。
她狠狠地瞪了郝贤一眼，然后故意拉长语气：“你妈让你吃，你就赶紧吃，千万别等凉了！”
“你吃你吃，我不吃。”郝贤赶紧说。
老太太笑眯眯地望着儿子儿媳妇，以为两口子感情好，在互相谦让。
见父母这么怪里怪气地对话，郝思嘉低头吃吃笑。
王雅丽和郝贤见闺女笑，他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5
奶奶因为吃了糖葫芦，晚饭吃得不多。
吃完后就回屋看电视去了。
等奶奶离开后，王雅丽瞅了郝思嘉一眼，对郝贤说：“思嘉有话要对你说。”
郝贤连忙抬头望着郝思嘉，担心闺女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郝思嘉望着父亲：“爸爸，姑父失业了，这事你不知道吧？”
郝贤大吃一惊。
“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
王雅丽在旁边说：“思嘉也是今天刚知道。”
郝思嘉中午在小区里碰到黄晓杰送外卖的事，王雅丽详细地给郝贤讲了。
郝贤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不让恩赏知道，可这种事情能瞒多久？迟早都会知道的。晓杰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几岁的年纪，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时间一长，身体肯定吃不消。”
“是啊，他不是厨师吗？怎么还会失业呢？”王雅丽有些想不通，她觉得好厨师肯定不会失业，唯一能说明的是黄晓杰的厨艺不怎么样。
郝贤叹气：“唉，我要是多点路子，能帮晓杰找份工作就好了，保安的工作，不知道他愿意干吗？不过保安的工资太低了，这样的话，挣钱的压力都在恩赏的身上了。”
6
见郝贤对自己妹妹家的事情这么上心，愁眉苦脸的，王雅丽的心里酸溜溜的。
她没好气地说：“晓杰学历那么低，神仙都帮他找不到好工作。要我说，帮他找一份好工作，还不如把老太太那两间平房卖了来得现实。”
王雅丽瞅着郝贤的脸：“两间平房卖了的钱，200万留给老太太养老，100万借给你妹提前把房贷还了。”
郝贤难以置信地望着王雅丽。
王雅丽对他说：“你这么瞪着我干嘛？老太太养老，反正是你们兄妹俩负担，如果房款能多余，你们两个平分。如果房款不够，也是你们两个一起补。我相信恩赏和晓杰的为人，他们不会占咱们便宜的。”
郝贤的心里五味杂陈。
王雅丽这人，在关键的时刻，对他父母也好，对他妹也好，确实还是可以的。
当然在背后说他们坏话，挑剔他们，也是挺可以的。
7
郝贤说：“这几年是恩赏最难的几年，等清北考上大学就好了。”
清北成绩不好，每个月花在课外班上的钱是一大笔开支。
等他上大学了，这笔钱就能省下来。
郝思嘉也劝父亲：“爸爸，我觉得妈妈说得挺有道理的。奶奶虽然想留着她的那两间平房，但你跟她好好说说，她一定能理解的。”
郝贤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太太现在糊涂……卖房的事，问题都不大。其实我更担心你姑姑，真希望清北能懂事一点，知道父母养他不容易。”
说起孩子，王雅丽立马有了一种优越感。
“清北这孩子，不是我说他，跟咱们家思嘉比，真是差远了。如果你妹不是为了他上学，花那么高的价钱，能在稍远的地方，买个相当不错的小区。现在倒好，住个老破小，孩子还一点都不争气。”
郝贤深深叹气：“孩子不争气，老公不争气，都不知道她的小日子怎么过。”
郝贤抬头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看已经是晚上7点半，便说：“这个点，恩赏肯定又忙着去学校接清北了，大晚上的，冷风呼呼的，她骑着一个电动车，多冷啊。”
说这话时，郝贤似乎感到有一股冷风吹在他身上。
其实郝贤猜错了，这天晚上，去接清北下晚自习的，是黄晓杰。
是黄晓杰骑着电动自行车去接的清北。
他和清北正在回家的路上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