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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郝贤不吱声，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茶几上。
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今郝思嘉已经搬出去住了，王雅丽整天在家也没啥事，不是去购物，就是去附近公园跳跳舞锻炼身体。
她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很多同龄女性还在上班呢。
再说了，又不是他母亲躺在床上需要她端屎倒尿，只是每天顺带做点饭，她就这么不乐意！
郝贤觉得王雅丽就是在家全职太久，自由散漫惯了。
这么想，也不是他看不起她在家全职没工作。这些年来，她陪着女儿学音乐，把女儿照顾得很好，把家庭也照顾得很好，他都看在眼里。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母亲老了，孝顺老人也是他们小家应该尽的一份责任。他上班挣钱，她闲在家没啥事，帮着照顾一下他母亲又怎么啦？
郝贤越想越觉得王雅丽太计较了，而且还有些薄情。
他对她很失望。
2
但这份失望和不满，郝贤是不会直说的。他在大国企混到处级，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他的圆滑之处。
他对王雅丽说：“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你一定要请阿姨，我也不反对。但是你想想，请个阿姨在家，你放心吗？以前你不是没请过钟点工，哪次你不是气得要死，然后把人家给辞了？”
郝贤说的也是实情。
这些年来，王雅丽断断续续找过好几个钟点工，但每次都不满意。
不是对方做饭不好吃，就是对方卫生打扫不干净，还有的就是磨洋工，最后找的一个钟点工阿姨更是夸张，竟然偷用郝思嘉买的昂贵化妆品。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郝思嘉正在读大学，因为家在北京，离央音也不算远，学校要求她走读。
女孩子大了，正是爱美的时候，郝思嘉便用她的零花钱和过年攒下来的压岁钱，终于下了一个大决心买来一瓶高档的面霜。
她把面霜放在卫生间的盥洗池上，每次自己都舍不得用多了，都是一点一点的很珍惜地用。谁想到有一天晚上她回家，竟然发现面霜白天被钟点工偷用了小半瓶。
望着一个大洞，郝思嘉气哭了。
王雅丽去质问钟点工。钟点工供认不讳，她的理由是她不懂牌子，瓶子上的外语她看不懂，当成手霜给用了。
自从那次后，王雅丽便没再找过钟点工了。
她觉得让她们干点活，还不够闹心的。
3
但王雅丽和郝贤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她知道郝贤心里的真实想法。
郝贤就是这样，人精明着呢，经常是将话说得很漂亮，不露痕迹地避重就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牵着鼻子把事情给办了。
郝贤的这种心机，是王雅丽跟他生活多年才悟出来的。
当年刚结婚那会儿，她没少被郝贤的漂亮话感动过糊弄过。现在她变聪明了，他想糊弄她，没那么容易了。
王雅丽没好气地瞪着郝贤。
“郝贤，你不要以为我没工作，在家闲着，就应该照顾你妈。你想孝顺你妈，我不拦着，但也别道德绑架我！”
郝贤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王雅丽又说：“我也是有妈的人，我妈身体也不好，她生病的时候，我有要求你去照顾她吗？这些年来，每次我妈生病，你有主动提出把她接到北京来看病吗？”
说起自己的母亲，王雅丽哽咽起来。
“我没有要求过你对我妈孝顺，你也别对我要求过高。还有，你也要想想，在思嘉很小的时候，那时我是最需要你妈帮我搭把手的，她是怎么对我的？”
“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我感冒很重，请她过来照顾思嘉两天，结果她还不情不愿的，说什么奶奶没有带孙辈的义务。”
“但等你妹生了清北，这种话她就再也不说了，整天说恩赏多累多不容易，一天不跑到恩赏家看看帮她做家务，她都浑身不舒服。她现在老了，你怎么好意思对我上纲上线？你应该跟恩赏去谈才对。”
4
回想起以前这些事，王雅丽就觉得特别委屈和憋屈。
她的老家在江苏，父亲两年前去世了，也是只剩下一个七八十岁的老母亲。老母亲现在跟着她弟弟王犁住一起。
好几次王犁跟她打电话时，都暗示她，让她把母亲接到北京住一段时间，因为他媳妇有些意见，认为姐姐读了大学，当年父母也没少培养她，如今老了却一点都指望不上。
面对弟弟的暗示，王雅丽每次都只能装傻。
不装傻能怎么办呢？
她的生活看着过得很安逸。老公工作体面，待遇也可以，孩子能走“贵族”教育路线，有房有车不差钱那种，但实际上呢？
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把自己老母亲接到北京来亲自照顾吧，房间不够。就算房间够，自己老婆婆都住在小姑子家里，自己却将母亲接到身边来照顾，郝贤肯定是不乐意。
不能亲自照顾，给钱吧，自己又没工作，郝贤每个月只给她一笔生活费。就这笔生活费，看着数额不小，但北京生活成本又高，能抠出个私房钱真是太不容易。
王雅丽想来想去，就觉得自己当年太傻，竟然选择在家做全职妈妈。
这么多年来，家庭确实发展不错，郝思嘉看着也算鸡娃成功，但她自己被消耗成一个废材了。
5
郝贤打断王雅丽的思绪。
他很不高兴地说：“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耿耿于怀？老太太还能活几天，过日子这么计较有意思吗？”
郝贤的这种态度，王雅丽更是生气了。
她愤怒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加重了几分。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只要是事实，那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能说算了，当成没发生过一样。还有，别拿老太太还能活几天说事！人的寿命哪有说得清，没准我还比她先死呢。”
“妈妈……”郝思嘉慌乱地喊了一声。
即便已经26岁了，郝思嘉还是无法接受母亲将来会去世这件事，更别说什么母亲会比她奶奶先去世了！
郝思嘉希望母亲能活到100岁，她也相信母亲即便是活不到100岁，也能活到99岁。
王雅丽对郝思嘉的呼唤没反应，她继续沉浸在她的愤怒和悲伤中。
郝思嘉不满地朝父亲看去。
父亲无动于衷的样子，真是让她生气。
她在旁边听得很清楚，母亲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过分，客观说，是比较实在的。
相比之下，父亲说的那些话，其实挺让人恼火的。
郝思嘉现在就有一种这样的感觉，父母两个在合伙做生意，分明五五分成最公平，但父亲却理直气壮地指责母亲，认为母亲要求分到五成太自私了。
郝思嘉对父亲感到失望。
对婚姻也有些失望。
平时父母两个看着感情挺好的，现在却为了各自母亲的养老问题，变得针锋相对。
难道这就是婚姻的真实模样？
郝思嘉对自己结婚这件事更是没信心了。
6
母亲的伤心和被动让郝思嘉很难过，她决定站出来帮母亲。
郝思嘉冷静地望着父亲。
“爸爸，奶奶现在这个样子，跟以前不同了，你还是先去和姑姑好好商量一下吧！看姑姑是什么想法和打算。”
“你想姑姑和奶奶一直感情很好，如果奶奶在咱们家出了什么事情，姑姑肯定会特生气，也会责怪你和妈妈。奶奶今天走丢了，就挺吓人的，幸好没啥事，不然咱们怎么跟姑姑交代？”
郝贤眼神复杂地看了郝思嘉一眼。
沉思片刻，他缓缓地说：“行，我去主卧给你姑姑打个电话。”
郝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主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