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是一个没有自行车和美女如云的城市,有人说重庆的解放碑和杨家坪三步一个林青霞,五步一个张曼玉;所以你有充分的理由站在马路边去欣赏这些在步行街来来往往的美女。
周渝生在考察了一段时间各个地方之后,决定把重点放在金色阳光,余下几家偶尔光顾,最后一一拿下。达亦不兼济世道,穷亦不独善身,周渝生就是这样一位情到深处孤独的追求者兼国企干部。之后,不排除从国企跳出来之后的违规行为。周渝生私下对朋友说:喜欢女色是有益身体健康的,男女一接触,一切烦恼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男的梦见黄花女,女的梦见少年郎。金色阳光里头全都是同志们吹响的号角,无声而激越,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啥子病在这里都灰飞烟灭。周渝生在等,等另一个处长从座椅上起来让他和小姐进去操作。这名好汉也是国企的一个处长,姓李。二人都认出了对方,绝不说话,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你好!末了。
周渝生开始付钱了,掏出打火机照亮。周渝生把一张20块的递出来,交给小姐时,打火机差点烧到了这位处长的手,大叫一声:好烫!金色阳光的朋友在下课时间忘我地劳动,透明物体随手乱扔。周渝生还在呤味,终于抬起了头来,仰望蓝天。这时,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扑闪着扑闪着,小姐说话了:大哥时间宝贵,我就不耽搁你了吧!犹豫归犹豫,钱还是要给的,周渝生镇定自若地看看左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钱来,钱放在哪里,周渝生先是想好了的。这就显然体现出了官员不一样的素质。左右的人还在操作,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谁是谁。周渝生就在这个时刻又看到了一个公司的熟人,熟人抬起头来的同时,也看见了周渝生,那双充满惊奇的眼神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不招呼是对的。于是,周渝生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不再从前那般饥饿难当,从前的周渝生如同饿极了的狗一样,到处嗅女人的发香。意犹未尽的周渝生接下来要求跟小姐正儿八经合作一曲。舞曲正放到一曲《春天的故事》,旋律极其优美,合作也很愉快。缘于周渝生刚刚松了包袱,也就是民间老百姓说的放了水,现在再将女人咋个抱在怀里就没有啥味道了:十月间的苞谷,蔫了。象征性地跳了一曲,小姐对周渝生说:“你再给50块,我们两个今天下午就搞定了!”周渝生一点没有想,说:“那就算了嘛!不好意思哈!”
谁也不知道这些在金色阳光里出生入死的战士到哪里去了。方俊才的一双老眼,就是在这个时候将周渝生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方俊才不动声色与周渝生走出了金色阳光。方俊才主动搭话问:“兄弟,感觉怎么样?”
周渝生侧目而视了一眼方俊才,说:“有点划不来也!”
方俊才与周渝生并肩而行,走在杨家坪的夜景里:“此话怎讲。”
周渝生说:“好像啥子都没有得到,都在黑暗中摸索哈!”
方俊才大笑:“兄弟,你想得到什么?你玩的不就是一个心情吗?”
这就是杨家坪遇故知的传奇,但却是真实的。二人握手而别,交换了名片。
走出金色阳光,正是午后的阳光点缀在一座人行天桥上,周渝生偶然看到了那个自称周小姐的人,二人在杨家坪步行街碰见。小姐看上去照周渝生的说法:“还是可以的。”于是小姐也将就用老周给的所谓嫖资转到农贸市场去买了几坨香蕉。小姐把香蕉提在手,在看到周渝生时,一点没显出什么不好意思。
老周更没有感觉半个小时前,跟眼前这个陪舞者在金色阳光玩了一回而觉得面目羞愧,甚而躲躲闪闪。没有,一点没有。老周见这个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小姐从他面前走过,那双显然是精心修整过的眉毛像古代女侠杀仗的一样,于是笑着由衷地问:“今天下班了吗?”小姐笑笑。周渝生没有正面提问,而对小姐手里的水果发表了评论:“你买的是芭蕉的嘛!”小姐大为诧异:“芭蕉?不可能吧!我还问了那个水果商贩的呢!怎么可能是芭蕉呢!”二人为是不是香蕉和芭蕉,讨论了一阵,两人走在杨家坪步行街上时,头上时不时有轻轨列车跑过。步行街上行走的男人女人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并肩而行感到诧异,甚至有漂亮女生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发出惊羡之声。
三分钟时间里,周渝生和小姐共同走上一座人行天桥上。天桥不长,从另一边天桥上来三个人,走到天桥一半时,谁也没在意周渝生后面跟上来一个年轻人,这个人是个瘸子。瘸子看清楚了迎面走过来的三个农民工都背着木工工具箱,有一个的肩膀上扛着一把斧子,亮晃晃的。瘸子毫不迟疑地叫了声,马上将这个季节穿的白衬衫双手一抖:“站住!”
首先是师傅站住了,面无表情。三个农民工面无表情。呆呆的,傻傻的,好像中了邪一般。
“怎么说,你们把我的脚踩了。”
出门在外,这三个人一般都是师傅出面应付,师傅说:“你从对面走过来,怎么会是我们把你的脚踩了呢?”瘸子昂着头:“少说那些,把钱掏出来!”过路的一见是一个吃诈的,都急急忙走开了,生怕血溅到身上。瘸子是把这些火候拿稳了的,没有三板爷不敢上火焰山。师傅仔观察了眼前这个小个儿,心里害怕极了,说话都直哆嗦:“我们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拿多少?”瘸子说:“谁不是出门在外,少说那么多,你们一人拿一百,多得不要。”三个人就是三百,瘸子很快算了一笔账,三百块算是一个保洁工半个月的工资,如此三百,一个月就有数算。师傅还是有点犹豫:“能不能再少点?”奇怪的是,师傅旁边站在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完全没有反应,呆呆的,傻傻的。瘸子不耐烦了:“还犹豫啥呢?我还有事也!”师傅琢磨了一会,转过头来对二人说:“这样吧,蚀财免灾,我先给你们垫着,回去你们还我就是。”钱真的给了,无怨无悔,三个人下了天桥,一个叫小狗儿的忽然醒了,马上转身要去追回来。表弟也是练了一身绝活的,在农村至少也表演过耍大刀之类。这时气不打一处来,也转颜为怒。
两个人提着斧头,站在天桥下的马路边,四处寻找刚才那个小混混,哪里还有人影!到了夜晚,小狗儿和师傅的表弟一商量,我们也上天桥试试,这方法来钱太快了,谁愿意成天扛着斧子到处找活干,累得一身臭汗。三天后,二人换了一套行头,收拾打扮得像城里人了,这天果真上了天桥。奇怪的是,眼见着来来往往的人,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敢下手。表弟说:“看来,咱俩都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啊!”瘸子早就看到二人在桥上了:“站住,干啥的——”就是这干啥的,弄得表弟二人不知所措,是啊,咱俩到天桥上来是干啥的?这不是明摆着抢人吗?表弟二人刚要申辩,瘸子的手机已打通了:“110吗,这里有人实施抢劫!在XXX天桥上!好,我等你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表弟恼羞成怒,想动手打人,但没有理由啊!双方僵持了一会,瘸子想故技重施,但已经报了警,就不好再敲诈别人。110来了,瘸子很镇定地说:“就是这两个农民工想抢我。”警察问:“抢到没有?”瘸子如实说:“暂时没有。”
警察说:“既然没有你报啥警?”一问,两个农民工马上对警察说:“前几天就是这个人抢我们。”
瘸子对警察说:“我怀疑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是逃犯!”
这天午后的阳光,瘸子打破了为期近一周的沉寂。结果双方的人生都迎来变数。前前后后,周渝生在天桥上胳膊下挟着包目睹了瘸子的这种行为,但没有吱声,事后想想还是有些怕瘸子兜里的刀。其实那天,瘸子兜里意外地没有揣刀在身上。这一点让军人出身并有许多传奇的老周同志非常懊悔。当天晚上,周渝生在杨家坪一个叫清风茶楼的地方与瘸子擦身而过。站在旁边的王小姐几次想站出来,最后还是当了看客。走下天桥,小姐对周渝生说:“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周渝生胳膊下的包换了个姿势,说:“这瘸子我认识。他不是吃诈的。”
当天晚上,这个叫清风的茶楼变成了方俊才传奇的第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