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轮经济浪潮席卷神州大地之时,方俊才已是一名建筑施工的包工头。这天他开车来到一个乡村,给一个女人送钱。送钱的同时,他看到了对面潮起潮落的群山,看到了当年飞翔在蓝天白云下的时代。他就是方俊才。
女人说:“你早点休息吧!”
乡村的夜色很早就来临,偶尔听见一两声狗叫,女人已经睡下了。女人从他的房门出去的时候没有回过头来,女人丰腴的身姿在门边轻轻一闪即过,一股冷风不期而至。他倒在床上,一天竟日的疲惫很快袭来。女人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下起了小雨,一个男人起床摸索着在床边小小地站了一会,然后大地又归于静寂,完全没有任何声响。
他开始轻轻将那道隔着女人房间的木门拉开,夜风一溜儿从他的腋下穿进来,不知落到屋里的哪个角落里去了。他返身回来,向女人走去,泥土的与夜色的芬芳浸润着他的肌肤和皮毛,先前两胯之间在沉睡了一阵之后的丰盈,现在仍被热血冲撞着,不断地嘶鸣着啸叫着。一墙之隔的女人睡下了吗?他头脑里没有别的念头,这样漂亮的女人,男人去年打工的工地牺牲了,据说是工地上的塔吊出了事。
现在他要将三万元的赔偿款交到这个女人手上,女人竟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流下泪来,那双像绿林好汉打过包的手,把五扎钱轻轻放在了她坐着的一个石头板凳上。灶孔里的火苗依然是那么红艳,伸出一团光亮将美丽的女人照亮,那是一张白皙而鼻梁挺直的脸。火苗闪烁的红黄之光与女人的妩媚交相辉映,勾勒出他的眼前前所未有的一幅画面。他想这应该是真正的乡村景致吧。
这天下午,方俊才开车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妇女,说是给一个农民工送赔偿款的。山涧在溪谷里信流,一行白鹭飞翔在天上。极静的乡村景致里,远远地看见一两个村人和孩子站在竹林下,朝一条泥泞的公路张望,那些流着鼻涕而后鼻涕干了,手里端着碗的孩子是城里人的最爱,城里人常常将这些可爱的山水与小孩的照片发到网上,让人感到只有生活在他们这样的国度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方俊才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这时他才记起问问女人姓什么,想了想还是没问。女人从他的车上下来,他跟着女人往山里走,翻过一座山梁就看得到女人的家了,很朴实的农家小院。遍山都是柑桔树,红桔满枝头,你走一路都碰得到头。一路上他不停地询问,家里还过得好吧?孩子多大了?关于她男人的事却没有想起来。
是一户独院,看得出男主人在的时候,屋瓦上到处是鸽子留下的粪便,已经干硬,如今再经雨水淋漓,已显出了粉白的痕迹。走拢女人的家时,一条黄色的狗从三合土地坝站起来,朝他叫了几声被女主人喝住了。
这天夜晚是吃的农村腌的腊肉。他看见一间高阔的房梁上挂着腊肉,腊肉被早晚腾起来的柴烟日夜熏烤着,日久月深早已变成了深黑色。女人把腊肉用淘米水浸泡过后,然后提在手上,一把菜刀在菜板上一片一片地切腊肉,腊肉金黄而芬芳,切下来的肥肉在菜板上淌着油,门边便蹲着那条毛色深黄的狗,一只麻色条纹的猫也在朝灶房张望。
现在,当方俊才站在离女人咫尺之遥的门边,仔细聆听到了女人睡在床上的动静,那在乡村万籁俱寂的黑暗中,一个美丽的单身女人在想啥呢?门里什么也没有,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发觉这个远离都市生活的夜色里是应该发生一件事情的。
他试着推了一下女人的房门,门一点声响都没有,慢慢地绽开一道隙缝。他跳动着的心脏,猛地加快速度,再往前一推,他的一脚已经落到了这一间屋的边缘。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来到了这个女人床边,一只手缓缓地顺着床沿摸过去。他异乎寻常地感觉到了另一只手的热量。是女人的手。女人一把将他拉到床上,翻身滚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住。谁也没说话,他感觉在梦境里。因为是秋天,秋天不是收获的季节吗?他收获什么呢?他默默地想。
然而,当他真正试着推门的时候,门竟然纹丝不动,想象中的景象被夜风搅得七零八落,不知去向。黎明到来时,他悄然退去。一条守在门边的狗也慢慢地摇走了,这让方俊才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就是草上飞的日子,然后成功逃之夭夭的辉煌经历。
解放军的一支小分队消失了。蒋介石溃退成都之后,留下一些散兵游勇企图与解放军周旋。
1950年冬天,解放军部奉命入川剿匪。冬至后的第四天,部队在一条山沟里行军,解放军连长挎着盒子枪走在队伍前面。沟谷里漫山遍野是秋天残留的黄叶,风突然吹起,战士们被眼前的黄叶打得睁不开眼。
向导说:“前面看得见的那座山就是风清山。”向导是当地人,40多岁。解放军连长问向导:“老乡,你知道草上飞这个人吗?”向导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道:“你们不是去打草上飞吗?还不知道草上飞?”
“老乡,草上飞这个人怎么样?听说他的武功很厉害?”解放军连长问。
向导回过头来看了一下龙汉,眼里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意味,但嘴上没有说,他讲道:“你问草上飞呀,那真是不简单。草上飞是本地人,姓宁,名静侠。说起草上飞的功夫,我是亲眼见过,那硬是能在五月间的秧苗上跑!”
“你亲眼见过?”
“亲眼见过。”
部队加快了行军速度,要在天黑前赶到风清山,与在那里的一支兄弟部队会合。几支部队已在风清山围剿了一年,连草上飞的人毛都没有逮着。上级党委要求各剿匪部队速战速决不留后患,完成任务后向成都挺进。
突然,山沟里黑云密布,雷声隆隆,一场大雨就要到来。解放军连长指挥部队火速前进,以防不测。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三分钟,峡谷里震荡着雷声,白茫茫的浓雾铺天盖地而来,沟里沟外的野兽一呼百应,这条山谷里一时间非常恐怖。向导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奇快,一眨眼就撵到前面去了。解放军连长觉得奇怪,一把扯过通讯员小高:“你跟着他。”说罢大手一挥:“后面的队伍动作快点!”
渺无人迹的地貌异常宁静,一阵大风过后,接着是大雾席卷而来。天快黑了,战士们都端着枪子弹上膛,这时小高紧跟着的那个向导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小高转过头来向连长报告。尖刀班的12名军人,这会儿看见前面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在草丛上飞奔,后有一批人马紧随其后,一座半山腰的岩洞里燃起火光。
解放军连长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提着枪,半张着嘴,心里说道:“咋回事?莫非是俺看花了眼不成?”
解放军连长问战士们,战士们都说看见了,是一个人在草棵上飞奔!
“那好,听我的命令,如果那个黑暗再出现,就给我打!”
不到一支烟功夫,那黑影就出现了三次,每一次都在草棵上迅跑,好像在迷惑战士们的眼睛。
“打——”霎时间,一排排子弹掀翻了深谷里的沉静,战士们立即举枪朝那个神秘的黑影射击。与此同时,兄弟部队也在风清山打响,一时间枪声大作。
“报告连长,有老乡说刚才那个向导可能就是草上飞!”小高按着挎包说:“我们上当了!”
解放军连长问道:“你有什么根据?”小高右手提着一支79式步枪,蛮有把握地说:“老乡说草上飞三等身材,也是40多岁虾米胡,三角眼,那向导正是!”
解放军连长却没有下结论,他提着20响盒子炮望着远方的岩洞,陷入了沉思。这位身经百战的解放军指挥员眼下思考眼下剿匪任务异常艰巨和危险,现在敌人把我们带到这个深谷里来就是想在这里一口把我们吃掉,如果我们再这样滞留在这里,天完全黑下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大雾散去,深谷里的天渐渐黑下来,枪声越来越密,在前面阻击我军的土匪呐喊着朝龙汉他们杀来。小高问连长:“怎么办?”“上山!”解放军连长命令部队分成两股朝山上迂回,占领制高点。消灭眼前这股敌人!话音刚落,沟谷里响起阵阵马蹄声,敌人冲过来了,土匪一手持枪一手握着火把,杀声震天。解放军连长指挥部队分别往山上运动,在占领部分阵地之后深沟谷底里,土匪发起了又一轮集团冲锋,火光把千百年沉寂的荒山野草照亮。一支30人的小分队在解放军连长的带领下,直奔清风山,他要搞清楚草上飞到底是个什么人?草上飞的老巢究竟在哪里?然而,老奸巨猾的草上飞已赶到了小分队之前,与我军展开了正面厮杀,并妄图趁黑夜消灭剿匪部队。
草上飞在农历五月间的秧苗上行走如飞,在当地传为神奇。传说草上飞清早从当地的大地主宅院出发,到重庆去买白洋布,黄昏时扛着白洋布就回了家,真正是凌波渡水、踏雪无痕。当地老乡讲,大地主出身的草上飞是花了三百两大洋学得的这甲马术的,传他这部功夫是一个方俊才。方俊才叫鹞志,陕西人氏,当年曾在天津打下百日擂,一拳一腿将荷兰人打下擂台,最后挟了红毛牛一条胳膊腾空而去。小分队奇袭清风山,与兄弟部队围攻土围寨,手榴弹顿时在山上爆炸,黑烟滚滚,响声如雷,一场敌我之间的殊死搏斗正在展开。解放军连长和小高冒着枪林弹雨冲进了一座庙宇,庙宇叫山神庙,周围枪炮声爆米花一样骤响,庙内却空无一人。
解放军连长出身武术世家,祖籍山东,自古山东出好汉。龙汉少年时代曾随父习武,后又上泰山跟大师习练轻功。谁也没有料到,龙汉参军后转战南北,居然在四川这个非常闭塞的深山沟里开了眼界。草上飞凭借练就的甲马术,手提两支盒子炮,在深山沟里和草丛里疾走,与解放军剿匪部队玩捉迷藏,简直是指哪打哪。我军战士在解放军连长的指挥下,组织了三名神枪手都未能制服他,可见其神出鬼没。解放军手上的79式步枪射程是很远的,精度也很高,三名神枪手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百里挑一的我军好汉,可刚一瞄准,那手提双枪的黑影就不见了踪影,简直是稍纵即逝,快如闪电!
这时,沟谷里子弹飞舞,喊弑声震荡荒野。山神庙溪流环抱,林木葱郁,大庙气象庄严,殿堂门阁高悬黑漆金匾额:法度重光。解放军连长提着枪和小高往里走,其余战士分头搜索,战火硝烟在风清山黑烟如柱。穿过弥勒堂,来到大雄宝殿前,殿前一派金碧辉煌。
“走,上去看看!”解放军连长对小高说。
“连长,你究竟要找什么?”小高问。
解放军连长望了小高一眼,没有回答,一个人倒提着一支79式步枪继续往上走。
十八级青石台阶上,殿前正中是一座铸鼎香炉,有二龙抢宝分为左右,系明代三足铁鼎上品。再看两侧,分别是两棵千年丹桂,穿过佛寿堂,绕过极乐堂,来到方丈室,室内墙上倒挂一口宝剑。人去屋空,而佛手飘香,燃灯仿佛,二十四佛门角茜纱宫灯悬挂在廊柱走道上。两个解放军战士在屋内转了一圈,不见任何动静,再走进诵经堂,只见堂前一副楹联映入眼帘:
世外法法无定,法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犹未了,何妨不了了之。
就在这时,经堂右侧小门走出一个人来,此人鹤发童颜银须飘冉,单手打掌,道一声:“无量佛,阿弥陀佛!”解放军连长只是一惊,见是一位老者,竟如此谦恭,也就收了枪,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老者笑道:“贫僧名鹞志,在此修心养性已是多年了!”
“长者高寿?”
“枉活六十五个春秋。”
解放军连长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山中神仙,果然一派仙风道骨,言辞有理且水袖长衫。解放军连长立即转入话题,问道:“我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方俊才笑笑说:“这有何妨?”解放军连长说:“草上飞,这个人认识吗?”
方俊才捻了一下佛珠说道:“谁是草上飞,谁有这等厉害,能在草上飞?”
解放军连长进一步问道:“杜世成这个人你认识吗?”
方俊才说:“不认识!”小高急了,一下摸住了枪把,但很快被连长止住了。解放军连长和颜悦色道:“那你知道山下那个大地主大宅院的主人吗?”
“听说过。”方俊才说。
解放军连长继续问道:“他儿子呢?”
这时,方俊才不经意间看了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解放军连长明白了几分,伸手去取墙上的宝剑。
上那口的宝剑,方俊才一个二龙抢宝分为左右,其掌未到,解放军连长就连连倒退数步,一个踉跄撞倒在一处香炉边上。方俊才赶紧上前将解放军连长搀扶起来,连声说:“失手失手!”其实,这是方俊才在试来人的功力。身旁的小高根本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待他回神过来,解放军连长已站起来了。说:“如果看见草上飞,马上跟我们联系!拜托了!”
方俊才说:“这有何妨。”于是从墙上取下宝剑,在地上画一个圈,然后转身朝东南方念念有词。“两位施主,现在你们要捉的人已在我的股掌之中了。去吧,此人明天早晨就在庙宇内的一棵腊梅树下。”解放军连长提着枪藏匿在庙宇内的一座神后面,观察着方俊才的一举一动。这时,背后一声门响,两个人猛然回过头去,山神庙两道红漆乳钉大门嘎吱嘎吱地关闭,门声沉重如铁。
第二天清晨,解放军连长率部赶到山神庙,遍地寻找草上飞的踪迹,树下什么也没有。解放军连长回过头来远远地眺望天空,正犹豫时,突然一阵阴风刮起,寒气逼人。
“不好,快散开!”解放军连长手握盒子炮,刚转身,只听见一株蜡梅树周围地面平地陷落,紧接着是一声轰然巨响,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刹那间滚滚烟尘。原来是个陷阱。解放军连长顿生疑窦,莫非方俊才就是草上飞?
这时刻清风山的战斗再次打响,到处都听见枪炮声,解放军主力将清风山的土匪围得铁桶一般。山神庙也在我军掌控之中,然而匪首草上飞却不知了踪影。土匪在做最后的顽抗,战斗进行得很艰苦。就在这时,解放军连长找来一个老乡指点迷津。老乡说,这座山神庙在明代是一座关隘,易守难攻,山神庙只是关隘的前哨阵地,地形十分复杂。
从前有一个方俊才在庙里练功走拳。
战斗进行了一整夜,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解放军伤亡也不小。到了夜里,解放军连长指挥部队再一次发起了攻击,土匪武装一进一退跟解放军周旋。到了午夜,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突然从城墙箭垛上跳出一个人来。明月下,只见他身着108扣青底白口短打衣,脚蹬一双青缎双鼻厚底鞋,腰扎铜块连锁牛皮板带,一纵身跳下城楼。
解放军连长抄起一支79式步枪举枪瞄准,不料箭垛上又飞出一个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城墙上飞奔。解放军连长示意战士们暂且不要开枪,捉活的,看看是什么角色!
话音落处,一道疾光脱手而出,白晃晃划空而过。一支袖箭直奔那头缠青布英雄巾汉子的后心窝嘎嘎而去。解放军战士都看得愣了。正这时,只听山神庙前一声惨叫血光迸溅,前面那人已经倒下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同志们冲啊!解放军连长把枪一举,尖刀排的战士蜂拥而上。战士们打着火把,松明子照亮了山神庙,冲到庙前一棵丹桂树下,小高一脚踢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还在喘息,一张脸极其恐怖!解放军连长将此人用手翻过来时,禁不起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个人竟是向导。解放军连长刚一松手,这个人就一命归天。
冲上去抓住前面那个家伙,那人肯定是草上飞!解放军连长朝天开了一枪。一条通往大山深处的小道上,飞奔着一个人,速度快得如同一支响箭。
“快拿长枪来!”解放军连长说。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喑哑地一声嘶鸣,那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天明,解放军准备发起最后一轮攻击,我主力部队大批赶到,山上火光冲天,土匪放了最后一把火作鸟兽散。解放军连长寻着这几天来的枪声去查看草上飞的下落,但找遍了清风山的一草一木,都未见草上飞的尸骨。
三天后,解放军连长奉命撤离清风山,向重庆挺进。部队撤出阵地,一路急行军走了近一天的行程,行军至涪陵县城边,远远地看见一条小溪边躺着一个人。解放军连长率部赶到这个人跟前,发现此人正是身穿108扣青底白口短打衣的汉子。龙汉看见一支袖箭插在他背上,黑血早硬凝。解放军连长仰天看看天空,问小高,我们现在行军离清风山多远了?小高马上找来老乡,老乡说少说也有百里吧!解放军连长又找来老乡来辨认,死者正是土匪头目草上飞。
已是破晓时分,解放军连长率部行进成渝官道上。这时,一匹黄骠马上骑着一位方俊才从后面追上来,再从他们身边疾奔而去,好不威风。解放军连长好生诧异。
马蹄声在一夜细雨洗濯的青石板路上飞奔,黎明中更显古拙。方俊才身着青底月丝绸涤白短打衣,扎铜扣链锁牛皮板带,青衣白袜,疾风摇动。随着马蹄的疾奔,方俊才一抖缰绳,马儿似箭一般射向远方。此刻,全程350华里的成渝官道行人稀少,偶见几个背包打伞的路人在急切地赶路。古代延续至今,成渝官道五绎四镇三街七十二候,千百年来兵荒马乱,驿镇之间荒山野岭起伏不断,走数十里不见人烟,有时远远地望着的野狗,算是见了道上的活物。方俊才的黄骠马飘鬃扬蹄,嘴角泛起白沫,他勒住马口朝四野眺望,此地离太平镇近在咫尺,两耳冷风吹袭,他不觉有些生疑,一条石板路从山岭间斜斜地延伸出去。不远处野山雄峙,松树摇颤,峡谷里似有人影走动。不好!方俊才两腿夹马,撒抖缰绳俯首于马背,纵马穿越峡谷,马蹄声声,清脆悦耳。
但晚了,一声枪响,方俊才栽下马来。
解放军连长放下步枪和战士们追赶到方俊才跟前,方俊才一气尚存。解放军连长一把将他提在手上:“黄师长,久违了!”
至此,胡宗南部178师溃散之将方俊才,在成渝官道上的太平镇山谷被我军生擒。方俊才是抗战的有功之臣,但在长沙会战中夸大战报10倍,被老蒋怒斥。第三次长沙会战方俊才宣布歼灭日军5万。实际上此次会战日军只出动了3个师团,约10万人,伤亡6000余人,被击毙1600人。
第四次长沙会战,我军出动10万人,夺取长沙后又主动放弃,当时任师团长前线联络官的方俊才即向老蒋报告长沙“大捷”。其实,第二次长沙会战,我军寻歼军王牌主力74军,并重创74军,军伤亡超过10万,10倍以上于我军,方俊才又向老蒋报告,宣布“第二次长沙大捷”。此役中军以为我军主力将投入长沙,这时湖北宜昌空虚,国军集中第6战区16个师攻打宜昌,我军第13师团坚守,未破。解放战争打响之后,蒋介石已是首尾难顾,没有再追究。
方俊才即赴成都凤凰山战场与我军决战,不料一败再败,几乎全军覆灭,从锦州战场退下来,后划归胡宗南残部指挥。这时候的蒋介石正在成都做离开大陆前的准备,飞往。遂命胡宗南在川东建立反共游击基地,但由于刘邓大军挺进重庆势如破竹,便随之改在成都作最后挣扎。这样,草上飞在五月间的秧苗上疾走一说此间即化为乌有,真正的草上飞早在我军进军大西南之前,就转投了我刘邓大军,为我军打开重庆的门户作了前哨,翻山越岭为解放军剿匪指点江山。山神庙庙墙上飞奔的那两人,均是方俊才之部下为迷惑解放军所为。但是,这些都没有逃过解放军的股掌。方俊才在少年时代曾云一游方方俊才习练武术,有飞檐走壁的轻功,后在谍报机关学校还学过化装术,一般人很难破真假。方俊才见大势已去,连夜乘马赶往成都,妄图搭乘老蒋最后一班飞机去,不料早被我军剿匪部队识破,上级将情报转给了一线部队解放军连长。认识方俊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地人草上飞。
这样的经历给了方俊才极大的鼓舞和鞭策,以致后来与周渝生合作到阿富汗挖铜矿产生很大的影响,难怪美国总统奥巴马说,美国大兵在阿富汗流血打仗,中国公司却在那里挖矿赚钱!这话就是指的方俊才、沈少森、周渝生还有糖业烟酒公司的老唐。据了解,方俊才的公司走出国门是周渝生的主意。老黄亲口对周渝生说:“那是你美国大兵活该!”
时间是把利剑,很快将往事抛弃到了岁月深处。
方俊才从乡村返回杨家坪城区时,天上下起了小雨。他伸出车窗外,雨是濛濛的,这让方俊才想起了一首写雨的情诗:“轻轻挥手,时间在这里停留……”后面更抒情,可方俊才只能念到这里为止了,他曾经自己试着续了几次,但总觉得味道不够,只好算了。“轻轻挥手,时间在这里停留;你到天涯的时候,有一个人就在你身后……”
方俊才听到这里,把着方向盘笑了,这不是扯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