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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隔壁的声音

少年时代,我家居住在有近十万之众的一个特大型军工企业的一幢苏式杏黄楼里。

这天夜里有人在梦里惊叫,隔壁住着另一家,这个家里有一个长期病号的老工人。有一天长期病号突然大叫一声:“我冤枉啊!”长期病号捶胸顿足地跳到三合土地坝,双手举到头上狂叫。他的那个脸上有些雀斑的女人站在门口看着男人,表情很无奈。少女张小渔和她的一个姐姐也相继来门口,看着她们近乎疯狂了的爸爸在做最后的挣扎。长期病号喊叫一会后,就开始咳嗽,好像整个胸膛都咳空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对着天花板大声说:“我想吃肉啊!”

雀斑女人说:“你想吃肉!吃啥子肉?”

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围了过来,纷纷说:“长期病号说的是甚意思?这是疯了吗?”

老段来了。老段站在人堆里,完全不动声色,两只手插在长长的驾驶服裤兜里。

张光德的老婆站在楼上走廊上吓得面如土色。

长期病号又一声凄厉的叫喊,接着好像被军工厂的大口径子弹击中胸膛,重重地倒在床板上,其胸膛蜂窝密布,弹洞里透着热的血。血涌涌而出之后,长期病号忽然大叫一声:“我想吃猪肉啊!”雀斑女人飞起脚:“你这个国民党的孝子贤孙,共产党没收你的命就算对得起你了,你还想吃天鹅肉呢!”

雀斑女人那一腿刚好起到长期病号的床板上,一块薄薄的床板蓦然间跳了起来!

就是这天凌晨,天快亮时,长期病号命归黄泉。长期病号薄薄如纸的身体睡在薄薄的床上,脸色蜡黄,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搁在他的床板下,燃起忽长忽短的火苗,一闪一闪。

张光德的漂亮女人一脚跳过那盏孤灯,没想到她的高跟皮鞋的鞋底一下把灯给挂倒了,长期病号“哇”地翻身坐起,脸色苍白,二目发出绿光,不是喃喃地说而是很吓人地口中念念有词,说:“我的衣箱里还有一件国民党兵工厂发的军服,不信,你们去看看!”

长期病号女人用操作夹板锤的手,一把拉住长期病号,醒了。

长期病号见女人如此惊骇不已,说:“遇到啥子鬼了吗?真是妇人之见!”

女人乱抓一气的同时,任凭感觉一把抓到男人的东西,又是冬天的清晨,被窝里的热度与人的体温刚好交汇,形成一种天然的氛围。男人的东西任由漂亮女人捏住,张光德说:“是不是梦到长期病号了,你怕个啥啊!难道他敢破门而入!”

深冬寒冷刺骨的夜里,张光德干脆披衣起床,穿着一双布鞋走到外屋的窗前。两个孩子睡的外屋里,有一个闹钟正在往前走。两个孩子睡得好香。孩子们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咳嗽声,而且是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好长时间,这样的声音好像有人一爪拈去了,无影无踪。

至死,长期病号想到兵工厂去上班的念头,一直在我们少年时代居住的那幢苏式楼房里萦绕着,久久不去,直到这个面黄肌瘦的汉子一命归天,仍在夜色里穿透尘埃和薄雾,让我们久久地回想。

天亮了,人如潮涌的上班队伍走在一条条上班的三合土地面上,兵工厂上班的进行曲还有一阵才奏响,张光德想这会儿华蓥山靶场已经响过解放军的起床号了。张光德是跟楼下官清师傅一起走的。从兵工厂各个角落出来往厂里走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25瓦白炽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上班的队伍很快汇成集团状,人流潮水一般从各个兵工厂大门涌入。兵工厂数个大门的高音喇叭同时唱起: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祖国的希望……向前,向前……

后来很长时间,我才得知长期病号想到工厂里上班,是想报答党对他的培养,报答国家把他从一个放牛娃培养成了工厂的技师。然而,蒋介石在台湾天天叫嚣要反攻大陆,他从我们家的一架熊猫牌收音机里听到了蒋介石想反攻大陆的消息,因此义愤填膺,以致半夜里睡觉不安稳,就是想回到同志们身边,回到工厂多为我们的军队多造枪多造炮,造好枪炮送前方。

虽然,长期病号的这个愿望最终仍然没有如愿,他那张入党申请书至今还保存在工厂的厂史里,作为教育青年工人——在敌人磨刀。1962年,我们也要磨刀的,一位抗战时期进厂的老工人是怎样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这不是胡编瞎说,是有长期病号的入党申请书为证。

据有关人士透露,长期病号非常强烈地要求入党,仍然是有目的的——

重庆千百年来那些夹壁墙或用泥巴糊的板棚房、吊脚楼无疑应该是民族的耻辱和笑话,是中华民族受辱受压的历史见证,是封建社会千百年的遗址。那些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舞台上表演的形形色色的所谓军情局、袍哥、说书人和那些在这个城市里混迹闯荡的流浪人,还是新社会把他们改造成了一代主人,旧重庆的耻辱的历史不再重演。重庆杨家坪的小洞天茶楼便是旧重庆的缩影。沈少森就是杨家坪从一个污秽、破败的城乡结合部发展成了新重庆大都市的见证人。这个在旧重庆混迹茶馆酒肆的沈少森,并非是人们想像的那般猥琐,而是一个非凡的人;在他的生活中可以窥见新旧重庆杨家坪的端倪和发祥地。此时的沈少森,其腋窝下就插着一支前苏一个军官遗失在重庆军情局的斯捷金斯手枪。这种手枪抽枪迅速,击发清脆,供弹七发;是前苏特工契卡必备的防身装备。沈少森腋窝下的手枪就是用来对付从后头袭击他的军情局潜伏特工的。沈少森半夜起来窥视戴哥哥的女人是不应该的也是不道德的,但男人夹的就是那一泡尿,你戴哥哥可以同一个漂亮女人在床铺上颠鸾倒凤,老子沈少森为何不能,简单吃盐不吃米!如今,相同的一幕发生在小黄身体上,令戴笠情何以堪。戴笠又不能把小黄咋样,是啊,你找女人,难道让人家看一眼也不行吗?

不过在这里需加一个然而。然而,正因为沈少森的行为让他这一次偷鸡摸狗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差一点火葬的胜利变得迷茫的同时,戴哥哥很快打消了将此人重点栽培的想法,一脚把沈少森踢出了军情局特别工作组。表面上对小黄说是暂时,将来有机会一定打电话喊他回来。那时候全人民没有一个人所谓手机,戴笠亲自用浙江话对沈少森说:“小黄,谢谢你,现在有人对你有相当的看法,甚至有人要暗杀你,说你对党国没有尽到职责,差点成了乱臣贼子。亲爱的云飞老弟啊!我可不这么看!”戴笠摸着沈少森的肩膀亲切地说:“现在,你暂时避一下风头,到时我会叫你回来的,我们党国也是需要你这样的干才的!”

沈少森信以为真,这个在腹地出生长大的工人朋友的儿子,从娘胎里出来就不安分,躁动着明清时期袍哥的习性和非理性的张狂。现在,凡是没有过花甲的民营或者国有企业法人均可称作青年才俊。戴笠出身浙江省贫下中农人家,什么是所谓青年才俊,他没有弄明白,一肚子的坏水想的就是杀人。沈少森最初是非常想为所谓国家效力的,听到重庆军情局局长也就是下面跑二排的尊称老戴为老板,心头有点不服气。一句话就是:一个浙江农民到了重庆就当上了什么军事统计局局长,沈少森的东西多得很,却没有机会坐在局长的宝座上。 vnWxmSOGlTU0PtNI1tCpMVhejyjMRayZaTuObaDiw862GCKL5OKQ9ZxqfegXu2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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