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尔儒羞得红脸秃噜,无地从容。熙熙攘攘的小城市场,人多繁杂,都大眼瞪小眼地往王尔儒这边瞅。胖子光着膀子,露一身肥膘,黑皮带扎着的单裤卡在小腹的半截腰,小腹之上肚脐之下,还有胸圈里都是黑嚓嚓的绒毛。此时,围观的人多了,也都知道这小子吃的膘肥体壮的,不还是因为这些女孩子发的家吗?
胖子看围的人多了,这些女儿身是不准乱碰的,刚刚来了个主,急忙喊,“都走了,都走了,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女人啊?”
胖子看看人疏散得差不多,回头又拉了一下王尔儒,小声说:“兄弟,你看那个姑娘白胖白胖的,一米六五,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多带劲?”说着话,一只手拎着充气筒,一只手就把三个手指伸进王尔儒的腋下,戳到王尔儒短背心下的腋毛,王尔儒哆嗦一下,脸上红成紫猪肝了。他心里老不情愿了。守着过往行人怎么讨价还价?就先不吱声。胖子那意思他也明白,就是让他给二百就可以领走……
王尔儒傻啊?王尔儒知道啥价钱,他们一起干活的张旺领回去那个女孩才一百,不行,得等人少时再说。
胖子看着王尔儒无动于衷,他也不怕,因为这批女孩子有人包了,于是说,“兄弟,行是不行,给个准话,不行,让下一个上来。”胖子说完,一甩响指,“啪啪——”两声,就从一条宽宽的长皮带上走上另一个女孩,就像模特走秀。一头秀发披肩,还带着笑意,频频地朝王尔儒摆手。王尔儒斜身看看胖子室内还有多少个女孩,里面吱吱喳喳的欢笑声,到处乱跳的女孩已经是数不胜数了。那胖子简直就是神仙,他的手真是仙手,他一摆手马上就出来一个仙女,真行!
边上还有看热闹的人,走到王尔儒近前,帮助胖子打气,“瞧瞧,那个也不错。”
其实,这些漂亮的女孩子不用胖子撺掇,也不用胖子的“托”帮助,王尔儒今天就是等到市场的人都走光了,他也要领回去一个。
这几天,王尔儒他们的工棚里都憋疯了。王尔儒他们一批人中,拢共有十个:有一半结婚的,还有没结婚的,还有光棍。这十个人当中,有两个金老板,其他七人呢,都是放炮凿岩的岩工,放完炮,他们再把矿石用刁斗弄出来。怎么说七人呢?来了一月有余,耐不住寂寞跑了一个人。他们从山西来到辽宁这个大荒山里,就与世隔绝了。初来时,他们不知道这样,后来,才恍然大悟,就没见过一个女人。
生活用品和其他物资全是当地的两个老板支配,因为这个黄金矿洞是他们承包的。他们采出来的矿石,经过在外面联系好的大卡车拉出去。就连来过的大卡车上,都没有一个女人出现。这不是,几天前,张旺非得说想家了,老打电话和新婚妻子说话总感到不近乎,就想写一封信回去,让妻子阿珍见到他的信,好回来一封,见字如见面啊。手机怎么传照片,就是不如看到亲笔信好,为表思念之苦,非要跟带班的老光棍请假不可。老光棍看着张旺老实八交,不会做出对不起人的事,就答应了。
张旺回来之后,老光棍便后悔了。老光棍要是知道,他往山上的工棚里领女孩子,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老光棍是个老工人,在这里干的时间比较长。往年,给岩工立过规矩:这大山里,一年四季都见不到女人,见不到女人有两个原因,一是大山涧空旷荒芜,离闹市区远,这一条仅仅是次要的,大山偏僻,就是无人烟也会有女人的,最主要的是第二条,这里的金老板们迷信,不许女人来山里的金洞子,怕女人破了金洞子的风水,所以,对于女人看得严严的。只要进了这座大山,就不要想见到女人了。
再说,每年的岩工是怎么走的?都是干个一年半载的,就纷纷拿着钱走人了。他们的工资因此很高,所以招来了一批接一批的岩工。
这座大山里的金洞子,原来是集体的,也有很多的工棚,如果让他们领女人过来,他们完全可以把家眷接过来住的。比如,刚刚结婚的,可以把新娘接过来,小住几天,再打发她回去。
但是,岩工各个鼓鼻子瞪眼的,傻傻地干一天活,疲惫地躺在吱吱呀呀的床铺上想起自己的女人的时候,谁敢向带班的提啊?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和烙白面饼一样。再就对着手机发牢骚,手机没话费,都是金老板去城里交。想骂金老板就偷偷地骂,为了挣钱,只得这样忍辱负重。王尔儒家里有新娘子,但看着手机里的新娘子是望梅止渴,白天干活时总是走神,无精打采的。有一天,真的出事了。他的风枪“突突突……”以每秒八百脉的速度行进呢,一个不留神,突突到自己的脚上,把胶鞋穿个口子,脚背出溜下一层皮,他可吓傻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还好,没伤到骨头,包扎上,一个星期就好了。带班的在开会时说,“我们出几次事故了?以后干活注意点,尔儒就是一个血的教训。”
但大家干活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提不起精神。带班的对这些事心里自然清楚,也特别苦恼。怎么办呢?这些年,走了一批又一批岩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没有女孩子,没有女孩子的天空是阴郁的,阴郁的都能捏出泪来。可是,作为立了军令状的带班的老光棍,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为虎作伥,让张旺偷偷地领回来女孩子呢?
也是赶巧,张旺那天请假去给妻子寄信,突然,在市场上看到了胖子的超市,哈哈,真是色胆包天?这时候,他又听到有很熟悉的声音在说,“这里怪好玩的?女孩子也漂亮啊?”
张旺一下子就躲到楼房的一角。他认识那两个人,他想,他们准是来买生活用品的,皮卡车准来了,一会,搭他们车回去。想到这,他就想走出来了,和当地那两个金老板回去。又一想,不行啊,他们不许岩工下山,今天出来,是带班的网开一面,走时候嘱咐他说,“到了城里,寄完信,就回来,千万不许去找女人啊,染上性病,回去你老婆非得要我的老命。”
他就“哧溜”一下,又躲回去了。他站在楼角,张着大嘴看了一会,两个老板从里面兴高采烈地出来,中间还跟着一个小白脸,他不认识,他大吃一惊,什么是小白脸啊,就是一个秃子,看脸型,鸭蛋脸,尖下颏,粉里透着白,就像唱戏唱的,粉嗒噜嘟白;不就是一个漂亮妞吗?其中一个老板的手中拖着女孩子的假发,朝远处走去。
张旺气不打一处来。他走出楼角,打个嗝,这酒喝的,差点吐出来。他定定神,决定跟着他们两个,看看他们到底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