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艾尔坐在书房里,雨打在落地窗上,像是眼泪,积得多了,就模糊成一片。
路易斯敲了敲门。
“进。”
“老大,秋小姐那边说饮食不需要佣人负责——”
艾尔记性很好,还记得秋椿说那一桌子菜都过敏,一个小时只吃了几口的餐包。
什么都过敏这种说辞,像是被娇惯的大小姐任性的说辞。
仿佛——艾尔在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儿童读物里找出匹配的对象。
仿佛豌豆公主。
矫情又麻烦,没受过罪,连颗豌豆都不能忍受。
别墅里的管家是老一辈的英国管家,不可能秋椿说不需要负责就撒手不管,他问秋家带来的负责二小姐起居的林七,在他的再三坚持下,获得了厚厚一沓避讳事宜,详细到别墅里不能出现多高分贝的噪声,以及薄薄一张纸写着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二小姐能吃什么。
艾尔懒得管这些:“你照做就是。”
管家留了心眼,东西拿到手后想要问一问真正的主人,是管还是不管。
那位秋小姐忌口的东西太多,合了她的口味,难免扰了艾尔的生活。
路易斯就是拿上来顺便一问。
“您失踪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是巴基斯坦。”路易斯把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三年前收到飞机失事的消息时,他立刻组织打捞队搜救,万分之一的存活概率,同死神擦肩而过。
艾尔丢失的记忆,有些能够补上,有些要靠别人或真或假的叙述拼凑,而他在巴基斯坦失踪后,如何在外面度过的那半年,无人知晓。
他们找了三年,也没找到当初他失踪的原因,现在的这些发现让他们离真相更进一步。
“派人去巴基斯坦看看。”
艾尔食指微曲,点了点桌子,没有翻开文件袋。
他都失忆了三年,那些丢失的记忆并不影响的生存,可到底是谁害他失踪,这种窥伺在暗处的敌人还是早点拎出来的好。
况且,这不是有一条送上门的线索了吗?
巴基斯坦和H国接壤,她就算满口谎言,也应该知道点什么,图谋些什么。
雷雨到了夜里越发大了,天破了个窟窿,不要钱地往里灌水。
银白的闪电撕裂长空,让世界陡然一白,照亮了未拉好窗帘的室内。
穿着丝绸睡裙的女人赤着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靠着房门,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坐在床上的艾尔转了转手里的枪,习惯性地唇角勾起,身上蛰伏着杀意,说出来的话带着让人不安的温柔:“怎么进来的?”
“撬锁。”普通的卧室房间用锁,不难开。
闪电带来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留下一室黑暗,让他们再也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那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窗外暴雨倾盆,没有打湿窗里的他们,却让秋椿微弱的声音模糊不清。
她的声音永远那么无动于衷:“我梦到你死了,过来看一眼——”
你死没死。
之后尾音被遮掩得彻底。
可艾尔轻易地猜到了下文,他似乎在真诚地询问,尾音上扬,像是求知的学生:“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有。”
那是一个长达三年的梦,死法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那秋小姐是希望我死,还是没死?”他压低了声音,愈发沉了,艾尔的声音很好听,腔调漫不经心,很是暧昧。
“……都可以吧。”秋椿想了想,她并没有非要他活着,只是生或死,总得给个答案。
迟来的雷鸣自天外炸响,想把耳膜震碎,鼓动心脏狂跳。
子弹破空而来,带来灼热的风擦过脸颊,打进门板里,绞碎她及肩的发,打在离耳垂五厘米的地方。
一切归于沉寂,只留下暴雨打湿天地的声音。
如果不是那轻浅的呼吸声还在,艾尔真的会以为他那枪把秋椿打死了。
她太安然冷静了,别说一个不常在公众眼中出现的名门千金,就是顶级的佣兵也不会对近到能够被风刃刺痛的距离视若不见。
男声懒懒散散:“未婚妻,不要夜闯男人的卧室,不然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承认她的身份,把言下之意说得非常暧昧:“晚安。”
笑意藏着钩子,从鼻腔发出,给人宠爱的错觉。
“那晚安,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