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时光,对于备受煎熬的小野寺而言,漫长得如同三年。
自从林玄真留下那瓶“安神符水”,小野寺当晚便迫不及待地服用了。初时确有几分效用,心神似乎安宁了些许,睡眠也略有改善。然而,商社内的“闹鬼”现象却并未因此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夜半时分,办公室的门窗会无故发出“吱呀”的摇晃声,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推搡。货架上的货物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坠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甚至有守夜的伙计报告,说在走廊尽头看到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伴随着阵阵阴冷的寒气。
这些层出不穷的怪事,如同跗骨之疽,一点点蚕食着小野寺本就脆弱的神经。他本就因秘密进行的军火交易而心怀鬼胎,如今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林玄真那句“阴气森森”“气场混乱”的断言,以及“凶煞之物招惹灾祸”的暗示,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开始怀疑,难道真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货物”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抑或是死在那些武器下的亡魂在作祟?这种恐惧与日俱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耳边有人在窃窃私语,说的都是些日文的诅咒之语。
他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道长……玄真道长……”小野寺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血丝,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他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那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东方道士。
终于,在第三日的上午,当林玄真依约再次踏入三木商社时,小野寺几乎是涕泪横流地迎了上来,全然不见了初见时的倨傲与审视。“道长,您可算来了!求求您,快救救我,救救三木商社吧!”小野寺抓住林玄真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玄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颔首:“小野寺社长不必惊慌,贫道既已应承,自会尽力而为。”他目光扫过小野寺憔悴的面容,心中了然,火候已到。
“道长,请,请上座!”小野寺连忙将林玄真一行人请入会客室。
这一次,林玄真并非孤身前来,身后跟随着两名“弟子”。其中一人身形矫健,面容冷峻,正是墨非。
他今日穿着一身普通的短衫,背着一个半旧的布包,里面装着他精心准备的各种“法器”——实则是伪装过的开锁工具、微型听筒、特制粉末等。他的任务,是在仪式进行时,借机探查商社内部的秘密。
另一人则身材魁梧,面容憨厚,正是石勇。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色道袍,扮作护法弟子,神情肃穆,目光锐利。他的任务,除了在仪式时充当护卫,警戒四周,更重要的是观察商社的物理防御,如门窗、锁具、守卫布防等。
小野寺的目光在墨非和石勇身上扫过,见他们一个精悍,一个孔武有力,倒也符合他对“法师助手”的想象,并未起疑。他现在满心都是对“驱邪”的期盼,哪里还有心思去细究这些。“小野寺社长,”林玄真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今日贫道将在此设坛作法,驱除商社内的邪祟。法事进行之时,需清静无扰,还望社长配合,约束手下人等,切勿惊扰。”
“一定一定!”小野寺连连点头,“道长放心,我已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法坛半步,一切听从道长安排!”
林玄真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法事所需之物,贫道已自行备妥。只是这法坛的布置,颇有讲究,需在商社内选取几处关键方位,方能引动天地正气,荡涤邪魔。”
“道长请自便!需要哪里,您尽管说!”小野寺此刻对林玄真是言听计从。
“嗯,”林玄真沉吟片刻,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通往楼上办公室和后方仓库的方向,“贫道观此地气场,办公室与仓库乃阴煞汇聚之所,需重点布置。便由我这两位弟子先行前往布置一番。”
小野寺心中一凛,办公室和仓库正是他最心虚的地方。但转念一想,高人行事,自有其道理,或许正是因为那里问题最严重,才需要重点处理。
他咬了咬牙:“好,就依道长所言!”他当即唤来一名管事,吩咐道:“你带这两位道长弟子去办公室和仓库区域,他们需要布置什么,你们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是,社长!”管事恭敬应下,随后对墨非和石勇做了个“请”的手势。
墨非和石勇对视一眼,随着管事离去。会客室内,林玄真则从小野寺口中“详细”询问这几日“闹鬼”的新情况,时不时颔首蹙眉,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分析邪祟的动向和根源。实际上,他是在拖延时间,为墨非和石勇争取机会。
另一边,墨非和石勇在管事的带领下,先来到了小野寺的办公室。管事打开门,恭敬道:“两位道长,请。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墨非点了点头,迈步而入,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办公室。
他注意到墙角的保险柜和靠墙的文件柜,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勾。他从布包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黄铜罗盘,煞有介事地在办公室内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此地煞气凝聚,需设镇物于此,引正气压之。”他走到窗边,又走到墙角,这里敲敲,那里看看,仿佛在寻找最佳的“风水位”。
那管事虽然觉得这道士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想到社长的吩咐,也不敢多问,只是静立一旁。石勇则扮作警戒的模样,在门口和窗边来回“巡视”,实则仔细观察着门锁的结构、窗户的插销,以及走廊外是否有暗哨或监控。
趁着管事注意力在墨非身上,墨非手持罗盘,看似随意地在小野寺的办公桌附近转悠。他的手指在罗盘下方快速拨动了几下,罗盘指针一阵乱转,最终指向了办公桌下方的一块区域。
“嗯?”墨非发出一声轻咦,蹲下身子,伸手在办公桌下方的木板上敲了敲。“咚、咚、咚……”声音略显空洞。管事好奇地探过头来。墨非皱眉道:“此地阴气郁结,下方似乎有虚空,易藏污纳垢,滋生邪祟。需以符箓镇之。”
他说着,从布包中取出一张画着复杂纹路的黄色符箓,又取出一支小巧的毛笔和一盒朱砂,当场在符箓背面添画了几笔。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符箓贴在了那块听起来空洞的木板下方。在粘贴符箓的瞬间,他的指尖快速在那块木板的边缘摸索,凭借着敏锐的触感,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和一个小小的凸起。是暗格!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对管事道:“此间事了,下一处。”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二人前往仓库区域。
仓库内堆满了各种用木箱和麻袋包装的货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木头、麻布和些许霉味的气息。石勇一进入仓库,鼻翼就微微耸动了几下。除了正常的货物气味,他还隐约闻到了一丝极淡的枪油和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他心中一动,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箱子。墨非依旧是老一套,手持罗盘,四处探查。他指着几处货物堆放的角落,让管事指挥工人将货物稍作挪动,美其名曰“疏通气场,以免煞气淤积”。
在工人搬动箱子的时候,石勇则“热心”地上前帮忙搭手。他状似无意地掂量了几个标记着“纺织品”或“五金零件”的木箱,心中却是一沉。这些箱子,比同体积的普通货物要重得多!而且,搬动时箱内隐约有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他与墨非交换了一个眼神,墨非会意。墨非走到一堆标着“机器配件”的木箱旁,罗盘指针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他面色凝重地对管事说:“此地怨气最重,必有不洁之物!需立刻净化!”他让工人在附近清出一片空地,然后从布包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炉,点燃了三支特制的线香。一股奇异的、略带辛辣的香味弥漫开来,管事和周围的工人闻到,只觉得头脑微微有些发沉,精神不易集中。这是冷月特制的迷魂香,剂量不大,但足以在短时间内轻微干扰人的感知。趁着香气弥漫,众人注意力被香炉吸引的当口,石勇悄然后退几步,靠近了那堆可疑的“机器配件”木箱。
他借着高大货堆的掩护,手指在一只木箱的缝隙处轻轻一划。入手冰凉,是金属!他甚至能感觉到箱内物体大致的轮廓,冰冷而坚硬,绝非普通的机器配件。军火!石勇心中瞬间有了判断。这些箱子,伪装在普通货物之下,里面定然是大量的武器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