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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微仙逝,玄真领命

深秋的茅山,层林尽染。本该绚烂的山景,此刻却被一层肃穆与悲凉笼罩。寒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道观的庭院中盘旋起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泣如诉。

清微道长的卧房内,浓郁的药气与清淡的檀香交织在一起,非但没有驱散沉闷,反而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斜倚在榻上,往日仙风道骨的身影此刻只剩下枯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面容憔悴,双眼深陷,显然已是油尽灯枯,命悬一线。

“玄真。”清微道长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却依旧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们,都退下吧。”大弟子林玄真双膝沉沉跪在榻前,早已泛红的眼眶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他恭敬地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片刻后才缓缓起身。转身时,他已敛去所有外露的悲痛,沉稳地将侍奉在旁的几位道童和师弟们无声地请了出去。

“吱呀——”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探询。卧房内,只剩下师徒二人,以及那愈发清晰的、属于生命流逝的微弱声息。清微道长微微抬了抬枯瘦的手,示意林玄真近前来。

林玄真膝行几步,靠近榻边。只见师父颤抖着,费力地从枕下摸索。片刻,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匣被他取了出来,郑重地递向林玄真。

“玄真,此物……还有这‘天机图’,今日一并托付于你。”

林玄真伸出双手,稳稳接过木匣。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匣内,静静躺着一卷因岁月而泛黄的图谱,正是茅山历代相传、却鲜有人得见的“天机图”。

他当然明白,这并非什么神神叨叨的占卜之物,更不是寻仙问道的捷径图。这是师父耗费了大半生心血,踏遍万水千山,四处奔波,结交各路奇人异士,呕心沥血绘制而成的一份详尽到令人咋舌的“万用图”。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标记着无数人脉、隐秘的联络点、各种失传或罕见的技艺传承,甚至是一些足以撼动一方的不为人知的秘辛。清微道长喘了口气,指尖在图谱展开的一角轻轻一点。

“这图……咳咳……可是我大半辈子的腿脚钱换来的,你小子可别给我弄丢了,不然我做鬼也得找你讨路费。”他语气虚弱,却带着一丝往日的戏谑。林玄真鼻头一酸,强忍着没有抬头。

“尤其是这几个老家伙,脾气怪,本事也怪,关键时候,能救命。”清微道长又补充一句,声音低了下去。“茅山……以后就靠你了。”林玄真捧着木匣,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重重叩首。

“弟子,谨遵师命。”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般的坚定。他知道,这薄薄一卷图谱,便是整个茅山的未来与希望。也是师父,最后的嘱托。

“师父……”林玄真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咳咳……”清微道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眼神却愈发清亮,“玄真,为师时日无多。如今山河飘摇,外敌虎视眈眈,妖氛渐盛,我华夏危在旦夕。我茅山弟子,虽修出世法,亦当怀入世心。此‘天机图’,便是为师为你们铺下的一条入世之路。”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玄真:“上海,十里洋场,龙蛇混杂,既是险恶之地,亦是风云际会之所。你们此去,务必记住八个字——守住道心,以医救人,以智救国。为我华夏,留一线生机。此乃师门……最后的嘱托。”话音刚落,清微道长头一歪,眼中神光骤然消散,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溘然长逝。“师父——”林玄真悲呼一声,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紫檀木匣和“天机图”,师父临终的嘱托字字千钧,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责任与沉重。

林玄真强忍悲痛,在师弟妹们的协助下,料理起了清微道长的后事。

就在清微道长仙逝的消息传开,人心惶惶之际,山门外,两道身影正疾步而来。正是二师弟石勇与三师弟诸葛云,两人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未褪的疲惫,显然是刚从武当山长途跋涉归来。他们此行,是奉了师父清微道长之命,前往武当山祭拜真武大帝,为茅山祈福。说来也巧,这师兄弟二人,都与武当山颇有渊源。

说起这二师弟石勇,人如其名,性子沉稳敦厚,天生就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清微道长眼光毒辣,少年时便瞧出他这份潜质,只说让他去武当山“走动走动,见见世面”。实则是希冀他能在那道家武学圣地,学些真本事回来。

武当山有一位姓张的老道长,鹤发童颜,目光如炬。初见石勇,便捋着胡须,不住点头:“好根骨,好根骨,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啊。”张道长也不藏私,见猎心喜,竟将一套轻易不示人的压箱底内家拳法,私下里倾囊相授。

石勇嘴笨,不善言辞,却是个一等一的实诚人。师父教什么,他便练什么,从不叫苦。冬练三九,赤膊在冰天雪地里打熬筋骨。夏练三伏,顶着烈日在梅花桩上挥汗如雨。几年下来,那套拳法已然炉火纯青,只是他性子内敛,从不显山露水。一身功夫,都藏在了那憨厚的外表之下。若非真正动手,谁也瞧不出这个闷葫芦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家修为。

而三师弟诸葛云,那路子可就野多了。他本是国立武汉大学的高材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平日里引经据典,斯斯文文。谁能想到,他家里曾是名震一方的大镖局,自幼耳濡目染,对拳脚功夫痴迷到了骨子里。寻常的拳脚套路,他早已不放在眼里。

一日,诸葛云在汉江边舒展拳脚,练的是一套自创的“得意之作”。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引得些许路人驻足。他练得兴起,颇有些自得。恰逢清微道长云游至汉口办事,路过江边,一眼便瞧见了这个“手舞足蹈”的年轻人。

道长驻足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便要离去。诸葛云年轻气盛,本就自视甚高,见状,心里那股文人的傲气和武人的不服顿时交织在一起。他几步上前,拦住道长:“道长何故摇头?莫非小子这套拳法,入不得道长法眼?”

清微道长瞥了他一眼,也不点破,只淡淡道:“你这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运气发力,处处都是破绽,真要对敌,三招之内必被人放倒。”

诸葛云哪里受得了这个评价,脸上一热:“道长此言未免太过武断!小子不才,愿向道长讨教一二!”说罢,便拉开了架势,非要与道长“切磋切磋”。清微道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也不推辞,只负手而立。

结果?诸葛云使出浑身解数,拳脚并用,呼呼带风,却连清微道长的衣角都没碰到。反倒是自己,上蹿下跳,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额头见汗,狼狈不堪。清微道长只轻轻一拨,一引,诸葛云便踉跄几步,险些栽进江里。

“如何?”清微道长抚须,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诸葛云涨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但那眼神里的不服,却变成了实打实的佩服。

清微道长这才笑道:“小子,身法还算灵巧,就是根基太浅,火气也太盛。我与武当山的陈道长有些交情,他于轻身功夫一道,颇有心得。你若真想学些上乘功夫,不妨去寻他指点一二。”

诸葛云是个武痴,输得是心服口服,又闻此等机缘,先前那点狼狈顿时抛到九霄云外,眼睛都亮了。当下便恭恭敬敬地向清微道长行了大礼,口称“多谢前辈指点”。回去之后,他毅然辞别家人,打点行装,兴冲冲地便上了武当山。拜在陈道长门下后,他收敛了平日的张扬,凭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高才生的理解力,专攻武当绝学“梯云纵”。数年苦修,当初那个在江边手忙脚乱的青年,如今身法已是愈发飘逸灵动,据说已能踏雪无痕,寻常三五丈的高墙,纵身即上。

石勇与诸葛云,说起来便是在武当山那段修习的日子里结下的缘分。两人年纪差不太多,一个性子沉稳得像块山石,一个灵动得像阵风,偏偏凑在一块儿,倒也相得益彰。最初到武当,两人不知怎的,竟一同被分派去修整后山的几间破旧殿宇。每日里不是扛木头、搬青砖,就是搅和泥灰,日子过得实在有些单调。

石勇向来是闷头实干的性子,分配下来的活计,从不抱怨,只管低头做。诸葛云却不同,他那脑子活泛得很。明明是糊墙的粗活,他偏要琢磨着怎么把“梯云纵”的巧劲用上。

“石师兄你看,我这样运起轻功,唰唰唰,是不是比你一铲子一铲子抹快多了?”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提着泥桶便上了墙头,手里的泥瓦刀舞得像穿花蝴蝶。结果,泥点子甩得到处都是,新糊的墙面东一块西一块,深浅不一,活像一张大花脸。

石勇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那副得意扬扬又闯了祸的样子,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工具默默替他修补。

“哎,我说诸葛师弟,你那梯云纵是用来飞檐走壁的,不是用来和泥的。”一位路过的武当师兄瞧见了,忍不住打趣。“就是!你看你,又惹得尘土飞扬,呛死个人!这墙让你糊得,祖师爷看了都得皱眉头!”另一位师兄也笑着骂道。

诸葛云也不恼,抹了把脸上的泥灰,嘿嘿一笑:“师兄们见笑了,这不是熟能生巧,多练练嘛!”

石勇偶尔也会被他逗乐,板着的脸会露出一丝浅笑。有时诸葛云异想天开,想用轻功同时搬运更多的砖石,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嘴啃泥,还是石勇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诸葛云拍拍胸口:“多谢石师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下山请你吃顿好的了。”

石勇只是淡淡一句:“小心些。”

一来二去,这般嬉笑怒骂,互相帮衬,两人反倒成了无话不说的莫逆之交。石勇觉得诸葛云虽跳脱,却心地纯善;诸葛云则佩服石勇的稳重和那份深藏不露的真功夫。

后来,诸葛云家中的镖局也顺应时局,改行做了货栈。家里人觉得他一个国立大学的高材生,总该在城里谋个体面差事,便没让他回去继承那份产业。诸葛云毕业后,倒真在武汉的一所中学里寻了个校监的闲职。工作不算忙碌,薪水也过得去,平日里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倒也符合他大学生的身份。

只是他那颗痴迷道法武学的心,却是一点没淡。一得了空闲,便按捺不住,三天两头往茅山跑,缠着清微道长请教道术,或是与师兄弟们切磋武艺。石勇则多数时候留在山上,潜心修炼师父传授的内家拳法,偶尔也会代师父下山处理一些俗务。

此番奉师命前往武当山祭拜真武大帝,石勇本是独行。恰好诸葛云所在的学校事务不多,得了几日空闲。他一听石勇要去武当,眼睛都亮了,当即主动请缨,非要陪同石勇一道。美其名曰:“师兄一人前往,路上多有寂寞,小弟作陪,也能壮壮声色。”实则是想借着公干的名头,回武当山探望探望当年的师长故友,顺便舒活舒活筋骨,看看自己的“梯云纵”有没有退步。两人一路同行,倒也不乏趣味。

谁承想,这二人刚刚办完武当山的公事,风尘仆仆地踏上茅山地界,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山道上便匆匆跑来一位小道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石师兄!诸葛师兄!不好了!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病危了!”这噩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在二人头顶。石勇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脸色瞬间煞白。诸葛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天旋地转。两人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沿途所见,皆是行色匆匆、面带忧色的同门。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他们不敢耽搁,忙随着早已等候在山门处的四师妹苏巧儿和五师弟墨非,脚步踉跄地赶往偏殿。苏巧儿和墨非也是眼圈红肿,见了两位师兄,欲言又止,只一个劲地催促。四人心中都存着一丝侥幸,盼着能见师父最后一面。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偏殿外,看到的却是紧闭的殿门和一片死寂。那一刻,石勇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晃。诸葛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不必言说,他们已然明白。天人永隔。 zSHcHZCjaOR1zQ3MnnLXG/NDKnAHJnOPUwWh0q2dPlv/xIvkZGLOLPqcOVx/TE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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