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他停了手,陆以婉知道今天沈度大概率是放水了,真的只是给她提个醒,没打算真揍她。
若是他正儿八经要教训她,自己怕是三天都下不来床。只是臀上还是疼的,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我问你,这次你着急回来,可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没有。太久没回来了,我得先回来看看情况。”陆以婉如实回答,沈度也放下了手中的尺子。
“别乱跑,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还有,即便已经不在家了,但家规还是要守的,若是犯了什么不该犯的,找时间自己来找我领罚,别等我找上门。”
“以婉知道了。”
“饿了吧,我去跟葛叔说,让厨房去准备些饭菜来。对了,这是药膏,你自己拿去涂。”
“哥哥打的,要不……哥哥帮我涂?”陆以婉把药膏拿在手里,故意逗他。
“胡说什么!我、我怎么帮你涂?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沈度似是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但脸却是红了。
说起来,两人之间,始终是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就差那么一步了,两人却始终守着自己的位置,未曾僭越。
陆以婉知道,沈度有了那么一个订了亲的姑娘,言砚安。
她听沈叔叔讲过,言家对沈家有大恩,所以在沈度刚出生,两家就定下了这门婚事。
沈度曾经抗争过,没用,沈叔叔说沈度此生都不许负了言砚安,即便是死了,也要跟她葬在一起。
陆以婉见过那个女子,她和陆以婉不同,受着封建大家族的教育长大,恪守着传统的封建礼仪,清丽动人,面若娇花,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她还是恪守着上个世纪的那一套规矩。
只是那些东西,在当今这个时代,实在是没什么用,她像是上个时代留下来的旧物。
美丽的,没有灵魂的旧物。
陆以婉打心底里是敬佩与同情她的,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原该是很优秀的女子,在这社会上发光发热,可他们剥夺了她的一切权力,将她驯化为任人摆布的木偶。
言家对女人的规矩尤其繁多,简直可以说集封建糟粕之大成。
在言家,女人若是不守妇道私通外人,是要被沉塘的。
沈度虽然不赞成这门婚事,却从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敢在自己父亲面前抗议着,在外从不提一个字。他就是担心言砚安若是被自己退了婚,在言家会无法存活下去。
陆以婉也清楚,一个被退了婚的、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在言家,必定会落到人人可欺的境地,那会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他们不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就去断送了另外一个女子的生命。
沈父早就清楚陆以婉和沈度之间的那些事,曾经提过,可以让陆以婉做姨太太,这样言家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可陆以婉是受西式的开放教育长大的,她绝不能接受自己做别人的姨太太,即便那人是沈度也不行。
让言砚安做姨太太,更无可能,那就不是报恩了,那是羞辱人家。
沈度也不愿意这么做,这会让几个人搅成一团浆糊,越来越乱。
此事,成了无解的难题,也成了两人间始终不敢捅破的窗户纸。
陆以婉从前总觉得自己走得很远,走在时代的浪潮之前,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这么长时间自己都还在原地踏步。
想起这些,陆以婉饭也吃不安稳了。
“怎么了?”沈度见她没扒拉几口,微微皱起眉。
“没事,哥哥。最近生意忙吗?”
“还好,英国工厂的供货商欠了我们一些钱款,拖了很久,这次我去已经都解决了。以婉,这个月我就陪你待在海城,你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下个月我要回港岛一趟。”
“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和言家的婚期到了。”沈度顿了顿,沉声道。
听到这话,陆以婉的心被狠狠划了一下。
“这么快?”
“父亲说,言家已经提了好几次了,这次不能再推了。”沈度转身迎上陆以婉的眼神,她眼角含的泪里写满了无助。
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不知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哥哥……”喊了一声哥哥之后,陆以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沈度刚伸手想去扶她,陆以婉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哥,你再去跟沈叔叔说说,我们再去给言家姑娘寻一个好人家,行吗?我有钱,哥,把我账上的钱都给她,也能保她下半生安康了。”
“以婉,你先冷静下,一切等我从港岛回来再做打算,目前我计划是,婚后送言家姑娘去英国念书,她很聪明,学了四书五经三从四德之外的其他知识,也许就会有其他的想法。她也是人,说到底,这门婚事,我不愿意,她也未必多么乐意。但我总得负责到她找到出路为止。”
“当真?”陆以婉不再哭泣了,定睛看了看沈度,觉得他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言家姑娘身上的束缚,大家得想办法一起解开才是。
关关难过关关过,这问题未必就无法解决了。
“以婉,你等我,先安顿好她。”
剩下的话沈度没有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