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有一个对赵一曼的成长影响很大的人,他就是郑佑之,是赵一曼的大姐夫,也是最早在宜宾学习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先驱。赵一曼在郑佑之的影响下,逐步接受了共产主义的先进思想,并且加入共青团、共产党,一步步走上了为全国人民求解放的革命道路。
郑佑之 1891 年生于四川省宜宾县,比赵一曼大 15 岁,是一个有新思想、新知识的进步青年。他见多识广,性情耿直,没有当时很多富家子弟都有的喝酒、抽大烟的坏毛病。他还非常爱护自己的妻子——赵一曼的大姐。他思想非常开明,对妻子平等相待,还教她读书识字。他追求进步,早年就接受了孙中山反清救国的政治纲领,积极投身辛亥革命。1915 年袁世凯窃国称帝时,他毅然参加护国军在宜宾与袁军激战。之后在家乡兴办教育事业,宣传孙中山革命思想和主张。五四运动前夕,他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崇尚民主与科学。1919年,他在家乡创办新式学校,以讲台为阵地,传播新文化、新思想,宣传民主与科学救国的道理。1921 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真理,成为在宜宾有组织地学习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先行者。他于 1922 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之后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成为共产主义思想在四川的传播者,是中国共产党宜宾地方党组织的创始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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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一大:1921 年 7 月 23 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法租界望志路106 号(现兴业路 76 号)李汉俊之兄李书城的住宅内召开。因租界巡捕搜查,大会的最后一天转移到浙江嘉兴南湖的一艘游船上继续召开。党的一大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纲领,确定党的名称为中国共产党。纲领明确提出要把工人、农民和士兵组织起来,并确定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旗帜鲜明地把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郑佑之成为赵一曼的大姐夫之后,经常给赵一曼讲林则徐、邓世昌、秋瑾等英雄人物的故事。赵一曼很喜欢听这些故事,尤其是女革命家秋瑾的故事,更是让她非常向往,希望自己长大以后也能成为像秋瑾那样的革命英雄。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在四川的郑佑之积极宣传中共一大确定的各项方针政策。他看到小一曼很爱学习,为了帮助赵一曼学习文化知识和接受革命道理,他经常把中国共产党机关报《向导》周报以及《新青年》《妇女周报》等刊物带给赵一曼阅读。这些书刊,赵一曼极为喜欢,读得如痴如醉,从这些书里,她感觉找到了一个新世界,她的兴趣都转到这些书刊传播的新思想和新理念上了。白天,她如饥似渴地阅读这些书报,夜晚,她屋里的桐油灯也常常亮至深夜。她遨游在知识和真理的海洋里,仿佛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认识到,祖国的灾难深重,也认识到世界帝国主义列强加给中华民族的种种苦难。这些初步的知识启蒙,为她以后成长为一个革命者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郑佑之还把《中国共产党宣言》等党的文献托人带给或邮寄给赵一曼阅读。因不能与赵一曼经常见面,他便通过书信联系,对一曼的学习进行指导。在 3 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写了 100 余封书信,谈学习体会,谈思想认识,谈对人生的理解,谈对革命形势的看法。
赵一曼学习非常用功,进步也很大。她经常把自己写的文章寄给郑佑之批阅。郑佑之看到赵一曼取得的进步,非常激动,感到赵一曼是难得的人才。他在给赵一曼的回信中这样写道:“我看见你激烈的性情,过人的聪慧和近来感受压迫的痛苦,我已决定你是一个改造社会的得力人了。所以我极想帮助你,引你到革命的路上去,今天接着你的来信,我愈觉我的料想不错。”
在郑佑之的帮助下,赵一曼的思想觉悟提高很快。就在赵一曼努力读书学习的时候,1917年,她的父亲去世了。旧社会三纲五常,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赵一曼的大哥李席儒成了当家家长。大哥满脑子的封建思想,顽固专横,冷酷无情。他不同意赵一曼继续读书,他的理由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有什么用,读的书再多,再有学问,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洗衣做饭带孩子。大哥还叮嘱母亲,要对赵一曼严加管教,作为一个女孩子,死活不缠足,又对女工缝纫不感兴趣,整天读书写字,往外跑,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照这样下去,将来会嫁不出去的。这些话,赵一曼听在耳里,感到非常屈辱。她深切地感到男孩子和女孩子是那么不一样,她本来快乐的童年不再快乐。
大哥见母亲说服不了赵一曼,就采取强硬措施,他把赵一曼束缚在屋子里,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她读书。他认为,赵一曼读的这些书是邪书,就是这些书让赵一曼不听管教的。他对大姐夫郑佑之恨得牙痒痒,觉得就是他把赵一曼引向“邪路”的。为了不让赵一曼读书,他甚至把赵一曼的书一把火烧掉。
对于大哥的种种压制,赵一曼极为苦恼,他曾与妈妈、二姐商议与哥哥嫂子分家单过,但因弟弟年幼和种种难处,妈妈没有同意。她给大姐夫郑佑之写信,诉说自己的烦恼。郑佑之在回信中,指导她如何处理家庭关系,特别是与兄嫂的紧张关系,给她以入情入理的引导。他告诉赵一曼,一方面,反抗的事不可少,最后一定能取得胜利;另一方面,也不宜过度了,在家里,事事要平和一点,因为自己年龄还小,力量不足,鼓励她不要怕困难,要有信心,不要过急,要讲究策略方法,不要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引起家里、村里人人反对,反而把现有的宝贵的志气磨灭了。他还告诉赵一曼,大哥本来是天分很高的一个人,只不过是被银钱闹昏了头脑,娶了媳妇,又生了几个儿女,所以才有这种只为自己算计的行为,劝告赵一曼不要过于怪罪大哥。他还说,赵一曼作为比大哥觉悟得早的人,正要可怜、帮助像大哥这样的人,使他们也能早日觉悟。他引导赵一曼认识到,自己所受的这些苦,从根本上来说,不是哥哥造成的,也不是母亲造成的,而是重男轻女的恶习造成的,是封建落后的社会制度造成的,这个社会制度不仅仅害了赵一曼,还害了天下的女孩子们。所以,必须打碎这个万恶的旧制度,才能得到解放。
随着赵一曼读书日渐增多,她感到在家学习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她的求知欲望,而且在家学习还受到哥嫂的种种限制,于是,她提出要到宜宾城里读书。这个要求当然遭到了哥嫂的强烈反对。大哥甚至说:出去上学不好,女校的风气太坏,女生私自怀胎,跟人逃走,师生苟合……极尽诬蔑女校之能事。赵一曼极为气愤,她看自己说不通哥嫂,就请二姐李坤杰帮助她与大哥李席儒说情。二姐比大哥年龄还大,李席儒不好与当姐姐的太过强硬,就推托说,不让小妹上学的原因,是家里没有钱。一曼见大哥说到钱的原因,就向大哥提出,用自己将来出嫁时陪嫁的妆奁钱作学费。李席儒还是坚决不同意。
赵一曼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拿起笔,把受哥哥封建思想压迫的情形公之于众。
1924 年,她写了一篇控诉文章,题为《请看我的家庭》,以自述的形式,揭露和控诉封建家庭对自己的迫害。寄给大姐夫郑佑之以后,经郑佑之推荐到上海和天津,分别被上海向警予主编的《妇女周报》和天津邓颖超主编的《女星》以《被兄嫂剥夺求学权利的我》和《在家长式的哥嫂下生活的李一超女士求援》为题刊出。在这篇文章中,赵一曼用满含激情的笔触,用有力的事实,把封建礼教强加给她的种种无情束缚和封建家长对她的打击迫害,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揭露。她这样写道:
全世界的姊妹们,请看我的家庭,是何等的守旧!是何等的黑暗!我自生长在这黑暗的家庭中,十数载以来,并没见过丝毫的光亮。阎王似的家长哥哥死把我关在那铁篱城中,受那黑暗之苦。近数载以来,多蒙现社会的新学诸君,在那高山顶上,大声疾呼,隐隐的声音,也吹入我铁篱城中来了。我将我的聋耳掏空,细细一听,岂不是唱的“社交公开”“平等自由”么?我到这个期间,已经觉悟了。觉得我们女子受专制礼教之压迫,供专权男性的玩弄,已经几千年了!我们女子受了几千年不平等不人道的待遇,那些没有良心的家长,还要拿什么八出(七出之中加一条不顺兄长出)四从(在家从父下加一条父死从兄)的话来压迫我们。可怜我们许多女子还深深被压迫在旧社会制度之下,受那黑暗的痛苦呵!我感觉到这个时候我极想挺身起来,实行解放,自去读书。奈何家长不承认我们女子是人,更不愿送我读书。我屡次求他送我读书,他不惟不送我读书,而且还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说什么“女校的风气不好”,“多数女生在学内,私自怀胎”,“跟人逃走”,“师生苟合”等等的话来阻我去路。
……
同胞的姊妹们呀!世界上哪有如此可恶的杀人家长呀!他既不送我读书,我又求他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函授学社里给我订购算学、英文、国语这三科的讲义;他不惟不给我订购,而且把我的志愿书都烧了。同胞的姊妹们呀,他不给我买讲义,我又求他给我订报。订报吗,他不惟不出钱,就是亲友送我的,他都不许看呵!他说:“现在的书报,多的引坏一般青年的。”他又说我自看了现在的书报,我就胡思乱想的要读书。
……
全世界的姊妹们呀,我现在似悬梁般的上下不得。我真要屈死在这无情的梁上了。唉!我实无法可施了……
同胞的姊妹们呀,说到我屡次的反抗,只有失败,没有成功。我今将我求他,反抗他,和他磨难我的经过,细写出来,请帮我设法,看我要如何才能脱离这地狱般的家庭,才达得到完全独立?
这是一篇揭露封建社会压迫、残害妇女的恶劣罪行的檄文,是一篇向旧礼教、旧思想挑战的宣言书。赵一曼的这篇文章给了封建家庭、封建家长、封建礼教以有力的一击,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她收到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声援信件。经过这次事件,她初步认识到了斗争的力量,认识到了对于旧的不合理的东西,就要敢于起来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