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共同富裕”的概念,但其共同富裕思想却逻辑发展于或者说内在蕴含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当中,与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高度契合。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是在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建构的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目标指向紧密相关。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也有其存在的基础、展现着固有的特征及实现的路径。我们必须在明确其逻辑展开的基础上,进一步去探究这一思想的意蕴内涵是如何呈现的。
共同富裕是一个经济问题,也是一个政治问题,共同富裕的实现必须建立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高度发展的基础之上。这种高度发达的状态必然会内生出共同富裕的结果。那么这种状态如何才能实现呢?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指出,“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
。也就是说,共同富裕的实现要建立在生产的基础上,充分的生产的需要则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无产阶级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
他们肯定资本主义社会对于生产力的推进,也深刻揭示出高度发展的生产力创造的巨大财富与劳动者不能享有甚至穷困潦倒背后的真实逻辑。他们历史性地将生产力的发展与共同富裕的实现和私有制的消灭并建立社会主义贯通起来,认为实现共同富裕的前提,是建立在高度发展的生产力实现社会财富的增值,并进一步消灭私有制,建立起社会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中社会财富由全体人民贡献。可以说,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是建构在高度发展的生产力推动社会变革并建立起公有制的制度,让全体人民享有生产力高度发展所创造的社会财富的基础之上的。恩格斯曾指出,“我们的目的是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给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和闲暇时间,给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
。可以说,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的实现依赖于高度发展的生产力,依赖于公有制的建立,依赖于资本主义的灭亡和社会主义的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畅想的未来社会主义社会是每个人都能够得到自由发展的社会,其重要的特征就是已经实现了共同富裕。这种共同富裕是建立在“现实的人”的劳动实践基础上的,是绝大多数人的共同梦想。这也就蕴含着共同富裕的内在特征。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具有人民性的特征。可以说,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的价值指向其实就是要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最终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也是其制度优越性的展现。
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是在实践过程中生成、并在实践的过程中发展的。从《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开始重视物质利益的重要作用,到《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异化劳动理论的提出与完善,并将人的类本质归结为“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
;从《关于费尔巴哈提纲》中关于人的现实的实践活动,到《神圣家族》中关于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再到《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关于从事生产活动的现实的人,这一系列关于人的创造性活动认识的提升,表明马克思恩格斯已经逐步认识到共同富裕必须是在人民群众的现实的实践活动中来实现的,是人们有意识地追求的过程,从而赋予共同富裕思想以鲜明的实践性。共同富裕只有在人的实践活动中才能够实现,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是不能实现的,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是受到资本控制的,人的自由发展如果完全在资本的限制之下则只能成为空想。
马克思恩格斯在关于如何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探求中,其实就已经内在地蕴含着对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的探索。因为要想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必须实现人的共同富裕,同时,共同富裕的实现又能够很好地推动个体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比如,马克思主义理论强调要消灭私有制、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要建立公有制、建立起无产阶级政权并极大地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要建立起按劳分配的分配制度,以及要推动实施计划经济、要推动实现“自由人的联合体”的建设,等等。可以说,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其实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是紧密融合在一起的。我们必须从马克思恩格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构建中去追寻其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选择。
第一,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大力发展生产力,实现所有制的变革。恩格斯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部所造成的、它自己不再能驾驭的大量的生产力,正在等待着为有计划地合作而组织起来的社会去占有,以便保证,并且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保证社会全体成员都拥有生存和自由发展其才能的手段。”
共同富裕的实现离不开生产力的高度发达,只有在生产力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才能生产出更多的物质财富,这同样是社会变革的基础,也是向共同富裕迈进的前奏。“自从蒸汽和新的工具机把旧的工场手工业变成大工业以后,在资产阶级领导下造成的生产力,就以前所未闻的速度和前所未闻的规模发展起来了。”
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快速增长过程中,固然会出现物质财富的迅猛增长,但是由于私有制之下的资本主义制度的恶劣性相伴产生的两极分化和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剥削导致整个社会的撕裂,所以必须克服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在生产力快速发展的同时实现社会制度的变革,进而不断促进生产的增长规模,为更多社会成员的发展提供基础。
第二,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完善社会主义制度,实现生产资料的平等占有。马克思恩格斯深刻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明确了“两个必然”的历史规律。那么如何解决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呢?这就是要建立社会主义社会,让生产资料为社会成员所共同享有。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给所有人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和闲暇时间,给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由此可见,要实现共同富裕就必须消灭私有制基础上的资本主义制度,从而建立起公有制基础上的社会主义制度,让生产资料不再仅仅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而是掌握在全体社会成员的手中,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基础上的“联合劳动”,进而共同享有劳动所创造出的成果,实现生活资料的平等公平的占有。这一方面彰显了共同富裕的要求,也明确了实现共同富裕的制度路径,即必须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
第三,实现共同富裕需要进一步完善分配制度,实现合理的按劳分配。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必然导致的是分配方式的变化,社会主义社会的分配不再是对“剩余价值”的残酷占有。如前所述,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后的所有制的革命性变革,必然会导致劳动基础上的社会总产品的分配产生革命性的变化。要想实现共同富裕必须形成完善的分配制度,即社会财富不再是由少数人占有,而是与社会成员权利对等匹配,即“同他们提供的劳动成比例的”
。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就提出要将劳动作为分配的衡量尺度,也就是要确立起“按劳分配”的标准。他在《资本论》中也曾指出:“设想有一个自由人联合体,他们用公共的生产资料进行劳动,并且自觉地把他们许多个人劳动力当做一个社会劳动力来使用。”
社会总产品是属于社会的,它被分为两个部分,其中的一部分是由社会所占有的,另一部分则在自由人联合体的主持下进行分配,满足人们消费生活资料的要求。这样就既排除了因为资本占有的不同而导致的分配结果的不同,同时也为再生产的循环提供不间断的劳动力,从而保证共同富裕下的再生产,不断推动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并实现私有制向公有制变革的基础上,主张不断完善分配制度,为人民群众谋利益,促进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它蕴含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体系之中,具有鲜明的理论特征,这些鲜明特征标识着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实践性、人本性、发展性等特点,赋予了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以鲜明的特色。
第一,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的目标指向具有人本性,始终关注现实的人,关注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他们一生都在为了实现人类的解放而不懈奋斗,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把人的发展分为“人的依赖关系”“物的依赖关系”和“个人全面发展”三个阶段
,提出要在生产不断发展、财富不断增值的过程中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正是向着这样的目标前进的,就是要不断发展生产力、变革生产关系、实现社会财富极端丰富下的按劳分配。
第二,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的实现具有渐进发展的阶段性。这种渐进发展中的阶段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指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有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正如在第一部分所论述的那样,它是伴随着认识的不断深化而不断发展的,并不是一开始就丰富完善的。马克思主义是在不断揭示和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其共同富裕思想也必然是随之丰富发展起来的。另一方面则是指共同富裕的实现是渐进性的、逐步实现的。共同富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积累的基础上,由量变到质变,并在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后才得以实现的事情。对于共产主义社会的发展,马克思将其划分为两个阶段,即第一阶段和高级阶段。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认为在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阶段),生产力大大提高,但是还不够发达,消费资料分配实行的是不同形式的劳动量相交换,等量劳动相交换的分配方式实际上还是一种资产阶级权利。在这个阶段中劳动者联合起来用公共生产资料进行有计划的生产,实行按劳分配,人们平等地获取生产生活资料。在共产主义社会发展的高级阶段,劳动已经超越了作为谋生的手段而成为人的发展的需要,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物质财富的充分涌流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充分的保障,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实现了“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
第三,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富裕思想具有全面性和共建性。马克思恩格斯所畅想的未来社会,本身就蕴含着共同富裕的相关内容设计,内在地规定了共同富裕的本质。“共同富裕的客体内容所涵盖的范围是指全部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是生存型、享受型和意义型三类资料的统一体。”
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共同富裕不仅仅是物质财富的增长与共同享有,同时也是精神财富的共享,是具有全面性的共同富裕。“不但客观条件改变着……而且生产者也改变着,他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
在共产主义社会,人们在物质财富发展的基础上进一步产生对新的精神的需求,循序渐进地推动着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我们的目的是要建立社会主义制度”,是“给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和闲暇时间,给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
。可见,马克思恩格斯所构建的社会中,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不是仅仅针对特定的阶级,而是面向所有人的,是由全体人民所共同享有的全面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