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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在回伦敦的途中又想了很多关于斯特里克兰的事情,并尝试着理出个头绪告诉他的妻子。这件事情办得不太好,我大概知道她对我带回的结果会不满意,我对自己其实也不太满意。斯特里克兰的行为太让我困惑了,我无法理解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问过他是什么让他想要学绘画,他没有明确地给我答复,甚至可能不想告诉我,这些我都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这样去解释:一种不太清晰的反叛意识慢慢出现在他迟钝的心灵中。但另一个事实却又很矛盾:过去那种单调的生活中他并没有表现出很讨厌。可以理解他是为了摆脱无聊的平庸枯燥,因此以当一个画家来打发无聊的生活,这很正常,但是关键是他在我眼里并不是一个平常的人。思来想去,我最终做出了一个稍微牵强的解释,这个解释有些浪漫,但是是唯一个我很满意的:在他的灵魂中也许有一种创作的欲望一直都在被掩埋,虽然环境常年掩盖了它,但是它却不断地在长大,就好像我们身体中的肿瘤悄悄地长大似的,直到把他完全掌控住,让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让他不得不立刻采取行动。就好像杜鹃的蛋放到了其他鸟巢里,当蛋破壳了,就把原本巢里的雏鸟挤了出去,最后还把这个给她住的鸟巢给毁灭了。

最奇怪的一点是,证券经纪人迟钝的大脑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创作欲,但很可能会让他毁灭,也让他身边依靠他的人陷入困境。但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奇迹了,如果跟人们偶尔得到上帝神秘的启示相比的话。这些人拥有钱财,但是上帝依旧对他们警觉地穷追不舍,直到最后他们都被征服,然后抛弃自己在世上的一切,心甘情愿地去过一场简单、清贫的生活。皈依可以通过各种形态或者各种途径去实现。比如有些人突然改变,就像快速的流水把石头冲撞成齑粉,而有些人便是慢慢地积累着,就犹如水滴石穿一样。而斯特里克兰拥有了信徒的热情和盲信者的直来直去。

但从我注重实际的眼光出发,他这种着迷的热情能否有有价值的作品产出尚且需要时间证明。我想起当时问过他他在伦敦学画时的同学如何评价他的绘画,他笑着说:“都认为我是在闹着玩儿。”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你有在哪个学校正式学画画吗?”

“有。那个笨蛋老师今天早上还来我住的地方,我的画被他看了以后,他只是挑了一下眉毛,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斯特里克兰“咯咯”地笑着。对于别人的看法,他没有一点儿心灰意冷的感觉,也不受丝毫的影响。

这也是使我狼狈的地方。其他人说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是不在乎的,但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欺骗自己。正常情况下,他们能够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都是由于别人对他们那些奇怪的想法的看法,他们都只认为是不理解。有些人可能会得到几个好朋友的支持,因此大部分人对自己的意见就完全可以不管了。如果一个人做那些违背常理的事情,其实是因为他所在的那个团队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所以人们对他们也不会感觉到无法想象。反之,这个人还会从此得到自信,因为他可以说自己很有勇气的同时也没有冒太大的风险。我认为人类的天性就是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同。比如当一个女人做出有辱常态的事情,并且发现人们的流言蜚语之后,她会是最快一个跑到尊严体面面前寻求保护的人。在我看来,那些嘴上说自己不在乎他人眼光和非议的人是不可信的,对于众人来说,这些不过是他们的装腔作势。其实他们认为的是:他们的那些小过错别人不会发现,所以即使被别人责骂了,他们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但这里的这个人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连传统道德都无法撼动他,你也无法抓住他,因为他像是一个把全身都涂满油的角力者。他获得了自由,但是却是建立在全部人的气愤上的。记得我跟他说过:“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的话,地球就无法运转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蠢了。不是所有人都得是我这样的才行,很多人其实很满足他们平常的生活。”

我打算挖苦他一下。

“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相信:人之所作所为,皆应可为众人之规。”

“我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是不妨碍它的荒谬。”

“这是康德说的,你不知道。”

“不管谁说的,反正是胡说八道。”

对这样一个人去谴责他的良心显然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就好像我想看一下自己,但是我又不借助自己一样。我觉得一个人心灵的守卫便是良心。而良心也是社会维持稳定、得到执行的一套规则。它就像是一个暗探,被安插在我们内心,站在那里监视着我们,让我们不要违法。一般而言,被他人接受、认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渴望的事情,所以我们都是依据别人对我们的需要来行动,这反而适得其反,让良心的敌人攻克了我们内心。但好在良心一直都在那里监视着、守护着主人的利益,如果主人不小心松懈了,就提醒主人,唤醒他对自己的警觉。良心让我们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社会利益之下,它仿佛就是一条锁链,把个人和整体拴起来,让人们都主动去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利益远不如某个东西重要,因此心甘情愿地去做事,成为这个东西的仆人,并将这个东西供奉到宝座上面。最后,他们会因为自己这颗敏感的良心而十分的自豪,因为他这样就像是宫廷里那些弄臣称赞皇帝把御杖放在自己肩头一样。因而,那些不被良心约束的人,都会觉得责罚即使再严重都不过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社会上是没有任何力量去造反的。所以这样对比起来,斯特里克兰这般心安理得地面对自己的行为举止以及得到的斥责,是十分可怕的,他仿佛一个怪物,我被吓得只有赶紧离开。

那晚,我离开时和他作别,他最后对我说:“我要搬家了,来找我是没有用的,她找不到我。你记得告诉她。”

“在我看来,或许她摆脱了你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说。

“但是女人没有这样的脑子。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能让她清醒过来。” Pu60BiQbi721vdNySECUv6Jx3E8Mlpnu3vi4QIEX3gdk/FH9eeelgLntvFX7/t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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