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溪挺直了脊背:“我已经知道了。”
徐暮雨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漠漠:“我也刚刚才知道呢,兰溪。”
“你不能捐肝。”兰溪睫毛颤了颤,明白自己被诈了。
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她究竟知情不知情,如何知情,她不会跟着徐暮雨的节奏走。
可徐暮雨也不会按照她的节奏走:“你见过徐家人。”他用的肯定句,笃定中眼眸黑沉,是质问也是诘问。
兰溪侧头,她曾经警告过徐二,这件事并不能被徐暮雨知道。
也许徐暮雨的自尊心没有比其他人更强或者说更易碎,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撕下他在兰溪面前伪装得很好的,尽管贫穷却积极向上的形象。
兰溪比徐暮雨更知道,徐暮雨在她面前想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沉默。
“什么时候知道的?”可徐暮雨还在继续,语速越来越快,“分手的时候?不对,不是!你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去找他们,找你比找我还来得积极,联系不会短,但这件事其实最好不要让你知道才是。”
他语速飞快地猜测又语速飞快地否定,他不需要兰溪给他一个粉饰太平的借口理由来安抚。
“可我大三过完年就再没回去了,是那一次吧,我以为是徐胜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再也不敢惹祸了,其实不是吗?”
其实徐家人对徐暮雨不好,但徐二夫妻都是老实能干的农民,就算想沾徐暮雨的光,平常没事自给自足也想不起来要沾什么光,唯独独自徐胜烂泥扶不上墙,脑子蠢笨一骗一个准。
“他们没问我要钱,问你要钱了?”他说到最后,声音又慢又轻,“富可敌国的兰大小姐,都给了是吗?”
空气中无形的网线骤然拉紧,两人一站一坐却好似对峙。
兰溪咬紧了牙,却在对上徐暮雨冰冷的目光时,忽然泄了气,居然放松下来。
“徐暮雨,那我怎么办?”
神色沉冷的男人一愣。
“我就是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不是事,我能够让那家人一辈子消失在你的生活里,对你来说就是一件好——”
“我能解决。”徐暮雨言辞锐利,下颌锋利,骨骼分明,“我的所有事情,我都能解决。”
兰溪吐了口气:“那又怎么样?”
“徐暮雨,我是在帮你吗?我不是啊,我只是为了我谈恋爱高兴点,让你把你的心思你的钱都花在我身上。”
兰溪坐在餐桌边上,田园风格的桌布,挂在墙上路边几十块一幅的油画,促销网购的豆浆机,她穿着几十块的鞋和线头没剪的衬衣。
兰溪过着普通的她想象的没钱生活,其实哪怕徐暮雨在内,都不曾认为这样的行为真的有什么用。甚至,她也只是因为足够富有,才能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徐暮雨清楚地明白,连这套房子都是兰溪在大学做中介的机场项目付的首付。靠自己赚的钱,而她站的位置就已经决定了,她意识不到这是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赚的钱。
徐暮雨笑了笑:“那兰溪,你现在觉得高兴吗?”
兰溪咬了咬牙,忽然觉得没劲。
她跟徐暮雨认识以来从来没有吵过大架,除了他们的性格习惯于理智解决问题,或者说,徐暮雨对于所有的意见冲突都非常消极。
当初分手就是这样,兰溪气得气血翻涌,他也只是温和地劝诫兰溪好聚好散。
一如此刻。
好像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任何办法解决,所以只能破罐子破摔。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她面无表情地道。
徐暮雨停顿了很长一会儿,才开口:“我体检报告是上个月的,我拿出来看看能不能用。”
兰溪神色空白了一瞬。
“我不会为他们再付出什么了,兰溪。”
他好像叹息,又好像没有,声音很轻:“起码你高兴。”
兰溪干巴巴地道:“你不要骗我,你才不会管我高不高兴。”
徐暮雨垂下眼睛,给兰溪盛汤,手腕转动,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分明,兰溪不会追着吵架,乖巧地接过汤碗,打算把今天翻篇。
至于徐胜是死是活,能不能找到匹配的肝源,徐暮雨去匹配到底能不能匹配上,关她什么事?
她喝着温热的汤想,当初就应该把徐胜送进局子里的,嫖娼被仙人跳,那不也是违法?
可兰溪刚咽下去一口,那边徐暮雨突然动了,单手接过她手里的碗,瓷器放在实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徐暮雨猛地低头,捏着她的下巴,像是忍耐了很久才泄出来一丝一毫的情绪,而连这些情绪都是克制过的。
“我哪里不管你高不高兴了?”
水红的嘴唇蹭在兰溪的唇珠上,兰溪忍不住舔唇:“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么突然?”
她被吻住,接下来的话语都成了呜咽。
接吻上床不能解决问题,但起码能不断地延迟,兰溪抓着徐暮雨的手腕,迷迷糊糊地想。
隐约听见徐暮雨道:“兰溪,我投了兰氏地产的简历,快入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