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知道你在家。”张颂之拔高了语调,神色愤懑。
张颂之看了一眼玄关的两双鞋。
四只被脱得乱七八糟的鞋,还有过道上乱扔的衣服。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徐暮雨微眯双眼,眼眸底色悚然。
张颂之别过脸,不敢接这个话头,绞尽脑汁想着转移话题,看着那双明显是女鞋的帆布鞋。
那个logo他见过,六十一双的经典款。
他倒抽一口冷气:“你背着兰大小姐乱搞?”
张颂之又往里走了几步,看见沙发里徐暮雨怀里搂着的人。
肩膀在薄薄的毯子下显出形状,整个人因为被男人抱着显得娇小。
他压低了嗓音:“你疯了吗?”
徐暮雨冷淡地看了神色变幻的张颂之一眼。
兰溪浑身僵直,抱紧了徐暮雨的腰。
热烫的手指蹭进了那件宽得过分的白衬衫袖口。
几乎是下意识地揉了揉,锁骨就被咬了一口。
徐暮雨眼神柔和了下来。
张颂之见他没开口反驳,也没有喝止,便按照自己的猜测继续说下去,声音压低,虽然毫无意义。
“你就算不喜欢兰溪了,也不能这个节骨眼背叛她吧。”
“现在还不明显吗?是她妈设计了合同,等着我们把公司做起来好夺权。”他说得越来越快,神色急躁,“你跟兰溪说几句好话,让她去劝劝她妈。”
可徐暮雨无动于衷,甚至垂眼目光落在那张绒毯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徐暮雨!你要么同意龙头的卖身契,要么去哄兰大小姐开心。”张颂之被徐暮雨状似清高的姿态气得口不择言,“你那点尊严值几个钱?”
“出去,把门带上。”
徐暮雨没有对他的发言做出任何表示。
兰溪想要把脑袋探出来,但是整个人都被控制在对方的臂膀里,一动不能动。
门被狠狠地甩上。
男人才把她拔出来,垂头轻吻她的唇角。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让她出现在张颂之面前呢?
为什么不跟她说是因为兰澜,徐暮雨的第一次创业才会被扫地出门呢?
她的问句还没说出口,就从眼睛里跑出来。
仰长的脖子像是落雪的梅枝,交错痕迹却脆弱纤长。
可徐暮雨神色不虞,掌着兰溪的腰让她跪起来,肌肤相贴的温度升高,让兰溪情不自禁地发抖。
“这副样子能给人看吗,宝贝?”
他不轻不重地问。
呼吸喷在兰溪的脸上,吹动微小的绒毛。
兰溪一愣。
在所有人眼中,兰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她脾气好,性格温和,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但这并不代表她和大家是一样的人。
她身后的阶级如影随形,彰显她生来属于罗马,就如张颂之在她面前喊兰溪,背后却是兰大小姐。这不是亲昵的调侃,更多的是嘲讽。
任何人,徐暮雨想,任何人都不能对兰溪产生这种联想。
她会永远体面以及高高在上。
兰溪“哦”了一声,把他的另一只手从自己领口拿出来:“你不是人吗?”
徐暮雨可有可无地点头:“可以不是。”
他起身去收拾东西。
兰溪披着毯子,视线跟着徐暮雨转来转去。
她失去了睡着的机会,肚子又饿了起来,像是没有被徐暮雨好好养护的植物。
思绪一半跟着男人乱走,一半想起张颂之说的兰澜背后的动作。
很多时候,她其实看不明白徐暮雨。
甚至在得知这是本书的时候,也没有觉得醍醐灌顶。
只是她又多了一个理由,相信徐暮雨回到她身边不是因为爱她。
遗憾的是,兰溪没有资格责怪徐暮雨。
奇怪的是,徐暮雨为什么不责怪她?
徐暮雨收拾完东西,拎着行李箱过来,兰溪陷在沙发里,下巴藏在毯子里,显得她年纪很小,嫣红脸颊,乌黑短发,过长的刘海遮着眼睛。
看他的眼神里流淌的意味浸泡爱意。
几乎让人心脏发软。
眼神画面与往日重合。
时代很残酷,信息发达,似乎缩地成寸。
可也在同时告诉阶级差距巨大的人,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你可以看到,却永远也摸不到。
这对徐暮雨而言更加残酷,因为他走进了国内的最高学府。
他不知道原来有的地方两个人可以从幼儿园开始做同学,一直做到大学。
也不知道有的人从出生就有家长保驾护航规划好人生道路直到四五十。
可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站在了那群人里。
尽管可能永远也触摸不到自己室友的阶级,但他也拥有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机会。
他拥有的只是在这座校园里乏善可陈的聪明努力。
至于兰溪,兰溪是另一个世界的宝物。
在学校看不见的生物链里,她在顶层,徐暮雨在底层。
云端之女的垂青宛如恩赐。
徐暮雨一直努力想做那个配得上兰溪的人。
他那个时候太幼稚了。
自诩天赋过人,几乎所有的比赛只要他参加,金奖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大创项目被风投公司看中,他大手一挥卖了个好价钱,租了一间房子带兰溪去住。
他有他毫无意义的清高,独属于穷人,不会去住兰溪的房子。
兰溪笑眯眯地住进他租的房子里,毫无吝啬她对徐暮雨的崇拜和喜欢。
可这些东西是毫无道理的。
因为徐暮雨无意间听见兰溪和朋友开语音会议,谈一个机场接送机的项目。
同机场谈,同比亚迪公司谈,招募司机进入机场直接对顾客进行接送机,以此获得掮客费用。
她说得轻描淡写,定下时间某天约航空公司吃饭。
算出来一年净利润一千万。
纯利润,不需要承担任何成本。
她窝在徐暮雨租的房子里,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挂了语音会议,对着他张开手,索要拥抱。
像是遭受爱的刑罚。
那一刻徐暮雨忽然想到,如果不是大学这座象牙塔,他不可能走进兰溪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