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灯初上,美乐门舞厅又沉醉在灯红酒绿中,戴局长再次把郁雪红从醉春风提过来,彬彬有礼地让这个妙龄女子挎着膀子,款款走上水磨石台阶。门边立着两个漂亮小姐,轻轻一摆手,弹簧门一转,旋即将面带微笑的二人旋进了大厅。
“感觉怎么样?”戴局长很得意地问。
玲珑小巧的女人,仰首朝高个男人飞一个媚眼,露出乖巧的笑颜。
今晚的戴局长心情特别舒畅,他一派学者风度丝边镜架在他的挺直的鼻梁上,风度翩翩。戴局长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之后,直奔舞厅。郁雪红小姐紧随在身边,她头发梳得很高,系藏青色花绫,戴宝石耳环,穿藕色印度绸薄衫,一条天青色锦云裙子,白丝袜,高跟鞋,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让人馋眼欲滴。
“美佳乐”舞厅是重庆达官贵人出没的高级舞厅,戴笠还是第一次来这个舞厅,也是第一次带一个绝色美女到这里来。戴笠是江苏兴化人,早年投身北阀,曾是黄埔五期学生,后至奥地利警官学校深造,深知要找一个女间谍绝非易事。在跟郁雪红的一段接触之后,他改变了这种看法,认为现在是把这个女人培养成党国优秀间谍的最好时机。
经验证明,大部分女人搞谍报工作有三个弱点,一是缺乏必要的技术知识和训练:在需要搞到敌人的一项新发明的技术细节时,一个机械师要比一个最聪明的女人有用得多,很多女间谍不得不从头学起。再就是在搞军事情报,能像男人那样懂得军队建制,以及师、旅甚至军团情报的女人更少见。这些知识是可以学到的,但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这此间是可以用来学习更重要的知识的。还有,女人更容易引起人注意,很难做到来无踪去无影;一个衣着随便,外表粗鲁的男人可以在一个地方呆几个小时被人注意,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肯定会受到关注。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女人比男人更不易控制自己的感情,甚至有的女间谍在工作中爱上了自己的目标,而使整个行动计划付诸东流。戴局长在奥地利警官学校学到的这些知识,足以证明他对眼前这个叫郁雪红的女人的掌控是正确的。
作为戴笠的老间谍更不能多愁善感。
今夜的戴局长心情特别舒畅,雪白的衬衫和他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衬托出他的学者风度。叫侍者上了两杯雪鸟咖啡,戴局长慢慢搅动杯中的汤匙。
“有兴趣下一次海吗?”戴局长亲切地问。
郁雪红低头一笑,说:“跳得不好哟!”
“没关系。”这时,舞厅里飘起平稳舒缓的旋律,一首非常流行的乐曲荡漾在五光十色的大厅里。一个女歌手拿起麦克风凑到嘴边,唱词一经从绯红的唇边飞出,便深深地陶醉在其中了: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郁雪红动人地笑着,从座椅上站起来,让自己的手轻轻让戴局长牵住,再撩一撩裙裾,款款步入舞池。舞厅开始徜起众多男女舞客的脚步,情侣们尽情地欢舞。戴局长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与眼前这个妙龄女郎一拍即合,无论二人的起、转、停、动。都那么飘逸、舒展。戴局长略略回首看了看略施粉黛的郁雪红,她那眼前是那么的轻盈飘飞,让戴局长春心再次萌动。
戴局长的美好情感是真实的,他的手开始慢慢地在抚摸女人的肩膀和细白的脖子,慢慢往下滑。郁雪红也很配合,羞羞地红了脸,一双凝脂般的细手,唯其在戴局长这样的手心里才那么得体柔情。
“郁雪红小姐,想不到你的舞跳得那么好!”戴局长说话时摸了一下她的指骨,非常适度。“是吗?”雅观小姐细贝样的白牙,笑容可人。
戴局长顺势将女人搂在怀里。
国民党军政要员像戴局长那样好色的大有人在,也颇多才干。然而,在众目睽睽下与重庆著名青楼女子厮混的,却不多见。如果说戴局长是个骚公子,那么郁雪红就是一块铬铁,烧公子的铬铁。
戴局长再次搂紧了小姐:“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郁雪红不动声色地说:“戴局长该不是……”戴局长马上打断说道:“你看看,马上就来了!你看我是要卖你的人吗!”“你愿意去读书吗?”戴局长松了手上的女人:“我想送你去深造一下,回来做我的助手。”郁雪红听到这话,一头扑到戴局长的怀里,女人的发香即刻让戴局长陶醉,呀呀地在心里头叫好。
管弦乐再次奏起电影插曲,宾客听来都十分耳熟,节奏渐渐加快。戴局长搂着郁雪红小姐飞旋于舞厅,众人一再喝彩。渐渐地,情侣们慢慢退下,站到一边观看,啧啧声四起;女的美妙绝伦,男的风流倜傥,飘转昂首意气飞扬。
好一刻,二人回到座椅上,侍者送来毛巾、饮料,将雪白的毛巾递到戴局长手上时,坐在他身边的郁雪红小姐忽然尖叫了一声。
马云风的到来是戴局长没有料到的。
其实,马云风站在屏风一侧好久了。几天没见,马云风俨然变了一个人形,形容枯槁,人瘦毛长。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在窑子里经得住几番折腾?何况马云风素来好色,当他亲眼目睹他暗恋的郁雪红小姐,现在在戴局长怀抱里撒娇时,心如刀绞,浓浓的醋意慢慢浸透了他的全身,包括四肢百骸。这时,马云风没有陶醉在轻歌曼舞中,而是更沉迷在了郁雪红小姐令人如痴如醉的美丽里不能自拔。
戴局长发现了他,一瞬间感觉此时的马云风是可悲的,也是可怜的。
郁雪红小巧玲珑是戴局长心中的美神,也是马云风眼里的绝色天香,他第一次在醉春风看见郁雪红小姐时,便怦怦地心跳,心存于了这个风尘女子。他便向鸨婆提出要与郁雪红小姐谈谈,鸨婆拒绝了:“兄弟,你玩不起的!”一句话直说得马云风羞愧满面。
事情本已过去,但马云风在得知小姐喜爱四川评书后,煞费苦心地与钟老板商量来了一回“现身说法”,虽暂时讨得姑娘欢心,然而此时又见到在戴局长的怀抱里,女人那副德性,马云风欲哭无泪。
戴局长是个明白人,步出舞厅来到马云风身旁,拍着他的肩说:“好些天不见你,你瘦了!”“戴局长,我也一直在寻您!”马云风擦了一下脸。
马云风将他到“好又来”客栈见到钟老板的事,来龙去脉地告诉了戴局长一遍。马云风重复道:“钟老板是我们的人,没有问题。”
“好,云飞,辛苦你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几天,再到我办公室来吧!”
马云风没料得到是这样一个回答,他原本是想借一个机会表达对郁雪红的爱的,更准确点说是来跟戴局长比一比男人的魅力的。
戴局长沉吟了一会,想的却是另一个事。他说:“钟老板这阵在哪里?”
“在清风茶楼”马云风猜测道。
“好,有情况再向我报告,你先回去!”街灯抹去了马云风的身影,他走到街边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清风茶楼。今晚,马云风还有一板书要说。马云风故意将钟德发前往红岩村八路军驻渝办事处的背影抹去了。他非常清楚:如果戴笠知道清风茶楼老板钟德发走进了红岩村,那么,那棵阴阳树下一定会有某个月黑风高的夜色里埋伏下数道枪口。这是作为川军旧部的马云风不愿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