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9年11月2日,当天夜晚10点钟左右,解放军四野包围成都的炮火打响,我军势如破竹向被围困在凤凰山一带的敌人发起进攻,炮弹接连落在敌人的阵地上。战斗进行得异常紧张激烈,解放军进攻数度受阻,前线指挥部终于摸清了这是一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由黄埔军校第十九期一个上校团长指挥,姓沈,名少森,字文华,四川巴县人。此人在抗战中战功卓著,曾是国军第七战区刘湘兵团的重机枪连连长,参加过台儿庄大战,荣获蒋介石颁发的云龙金质奖章。
1949年12月4日,蒋介石在离开大陆最后一战的成都时,特地在北较场接见这批敢死队成员,领队的就是马云风。一行17人先是割腕滴血,然后把血滴在碗里,以宣誓效忠党国。
这天下午,解放军进军成都的主力已从内江直逼龙泉山,从秦岭沿四川北麓向成都纵深挺进的我军一部更是挥师东进,蒋介石眼看大势已去,连夜召开各级军团级作战会议,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守大西南,将残军一部由打箭炉向西昌彝人方向撤退,其余全部沿成都凤凰山机场挖掘工事与共军决一死战。马云风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带着一车人马赶去凤凰山机场已晚了,一架银白色的军用飞机已直插云天。
马云风手里提着大号勃朗宁手枪,望着一片蔚蓝色的天空,捶胸顿足,大叫一声:“儿啊,你们娘儿走好啊!”同时,马云风这员蒋介石的大将朝天鸣枪,为被老蒋带走的妻儿老小送行,捶胸顿足。
第二天即举行守军誓师大会,会上情绪激动者不断高呼口号,誓死保卫成都。马云风在台下带头振臂高呼,带头写血书。这时,一个下级军官跳到台上,掏出一把匕首,当场把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下,向空中一挥,叫道:“誓与成都共存亡!”马云风认识这个人,二人是战友也是同乡。旁边有士兵很激动,也上台去割发代首,以表忠心,曾是马云风重机枪连的连长,被马云风一把拉住了。
当晚,国军成都警备司令部在北较场放映电影《千里走单骑》,故事讲的就是关云长效忠刘备历尽千辛万苦,刘备见此状泪如雨下。就是这天夜里,解放军包围成都的在远郊打响,大炮齐鸣,震天,地动山摇。
现在,马云风已没有了顾虑,他的两个孩子分别都由蒋介石送去了。然而,最让马云风不放心的还有一个儿子,在从重庆往成都撤退的时候送掉了,这也是马云风最为揪心的。这个孩子最小,刚生下来只有半个月,要往成都撤退,怎么办?马云风回到家里时,看见妻子一张漂亮的脸孔在发愁,一问,才知是妻子舍不得送人,但孩子这么小,到处兵荒马乱,带在身边无疑将连累家人。马云风身为军人,深知军令如山倒,军人在这个时候畏缩不前是兵家之大忌,一咬牙:“送了吧,别再犹豫了!”妻子深深地将婴儿抱在怀里,还是舍不得。马云风大怒,拔出手枪就要朝婴儿开枪,这时候勤务兵在门外叫道:“团座,司令部来人了!”。
夜色很深沉,解放军已从重庆三个方向挺进,蒋军最后的巢穴重庆一片董仲籍。这些年来,从中国各沦陷区来到重庆的下江人纷纷返回,没有离开的大都是各阶层头头和一些爱国人士。在这个时候,马云风还是十分犹豫不决,他其实早在抗战初期在山西战场跟八路军有过一面之交,很有好感。这天晚上,马云风在重庆松林泉这个地方与妻子共度良宵,他们已将半个月大的孩子送给了周妈,就是马云风家的保姆,孩子改名姓周,因是在重庆出生,取名叫吕文布。
松林泉是马云风当年置下的一处别墅。松林泉坐落在重庆南温泉不远的一处农家小院附近,很幽静。马云风随身带领的几名警卫在附近巡逻,夜色中的乡村小院里,马云风和妻子正商量着撤退的事。完了,两个人看着周妈将孩子抱走,一直在他们夫妇俩的视线里消失。妻子掩面而泣,马云风看着美丽的妻子,一再劝说道:“孩子送走了,但毕竟还是我们的骨肉,等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我们还会回来的。”马云风这样的举动,早已被军统掌控在手中,蒋介石很快用计把这些军心不稳拖儿带女的事,来了个快刀斩乱麻,统统往送。蒋介石这一手是很毒的,马云风这员抗日战将,终于没有逃脱跟解放军决一死战的命运。马云风的妻子也曾经是军统特工,在湖南湘西特工训导班学习过,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派上用场,被军统淘汰出局,刚好马云风从台儿庄战场下来,在庆功宴上二人一见钟情,遂结为伉俪。
马云风夫妻分离不到一个月,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解放军挥师南下,从数个方向直捣最后的老巢重庆。
1949年12月16日,炮声隆隆,马云风所辖的273团悉数在成都凤凰山向我军投降。一部在逃往打箭炉的途中,被解放军歼灭大部,余下的散兵游勇一夜间在逃往西昌路上被全歼。
成都从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新中国镇压反革命,首先对马云风这样的反动军官进行了无情的打击,尽管马云风是主动向我方投降,但鉴于此人反动本质不变,还在以我人民为敌,我人民政府以新生政权判处马云风历史反革命罪15年,送成都灌县战犯农场劳动改造。
天还是那么蔚蓝,莽莽原始森林里,这里聚集了从四川各地来这里进行劳动改造的犯人,都是国军战犯,至少是重机枪连以上的干部。每天在这里吃饭、睡觉、扛木头,一晃就是15年。
马云风在卧龙保护区成功脱逃,完全是他的武功给了他运气。他从泯江逆流而上,从九寨沟上岸,沿川藏公路一路疾奔,过格尔木转乘汽车去了兰州,然后从深圳罗湖桥秘密出境,去了海外。一路上,海外特工暗暗资助他,最后到了香港。马云风在香港接受了长达一年的审查。与此同时,国安局大陆情报处二室对滞留在大陆的军官,有一个完整的名单,马云风在其中183名之间。这天是公元1969年5月12日,所谓“对大陆滞留军人联络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这个人曾是军统重庆渝特区黄教官。他把这批人员的名单拿在手上时,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当他听到电话里的说话声时,仍是一副严厉的样子:“方卓小姐吗?我是……这几天怎么没有听到你们的广播?是什么原因?请迅速上报给军情局六处,他们有人管这个事,好就这样吧!”
据相关部门透露,1949年退守至今,已有3000多名情报人员“以身殉职”,台情报部门承认,大陆的国家安全部门对特工的行动几乎了如指掌。特工早在20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着手这样的工作,即使派往大陆的情报人员一再失误,但为了营救出像马云风那样的高级将领,仍不遗余力。
当天夜晚11点钟左右,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从发出,目标就是广阔的中国大陆。这个用超短波发射的电波从海峡飞翔到了对岸,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漫游。每天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方卓小姐甜美的嗓音就不期而至地来到——重庆春森路19号春森路19号15号。
“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广播电台,波长……频率……”
然而这在当时的中国一个极普通的重庆小巷里,可谓字字珠玑,那个年头没有多少人有收音机,很多老一辈的重庆人从来没有看见过原子弹,更别说通过超短波发射的无线电电波。一到夜晚,万籁俱寂,这里的贫民从来都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山城爬坡上坎的生活简直就是一种封闭的幸福日子。一到晚上,旧重庆的夜生活就开始了,鸡犬升天、歌台舞榭,光怪陆离用一句重庆人的话就是:“福星照亮了天灵盖”。尽管如此,“自由中国之声”并没有因为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重庆坡坡坎坎而放松了对马云风的联络。情报机关仍未放弃对大陆的宣传渗透,每天深夜总有人铤而走险,悄悄打开收音机,躲藏在铺盖里听。
1970年5月26日清晨7点27分,一列从香港开往罗湖桥的火车进站了,火车上下来一个头戴解放帽手上提着包的男子。这个人从容地在一个小餐馆用过餐,转乘一趟去广州的火车,一路上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就要到达广州的前一个车站,男子突然转到火车上的厕所里换了装,戴上了一副眼镜。他手里的包仍然在手上提着,但头上的蓝布帽子不见了。
三天后,这名神秘的中年男子抵达了大西南的重庆。
1970年6月1日,也就是国际六一儿童节当天,男子来到了重庆远郊的松林泉公馆,他背着手站在一溜儿青石台阶下朝公馆的一幢红瓦楼眺望。远远地站着一个人,注视着他的行踪。公馆与他想象的有了很大的距离,已经看得出风雨斑驳的痕迹,一只鸟儿停在红瓦楼的房檐上。他慢慢地往上走,一直走到屋子的雕栏边。一道红漆斑斓的双扇木门挡住了他的去路。这幢楼早已空无一人,到处蛛网密布,一根在天空中一丝不动的电线还伫立着。
这个人转到楼的后院,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左侧檩柱的边缘处的东西,他转过头来左右观察了一会,然后蹲下身来用小刀轻轻将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从缝里掏出,取出一张小纸条。他来不及看纸条,立即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12点过,这个人在一间旅社里打开那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样一行小诗:
心怀一襟明月,剑藏七尺乾坤,到处满眼烟云,回道剑指山城。
这天晚上到了下半夜,马云风钻进了被窝,轻轻打开一架袖珍收音机,开始收听信号。一会,果然从海峡对岸传来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他心头一阵惊喜,连忙把音量调到最低。他听到了:“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广播电台,178号请注意了,178号请注意了,我们已知道你已安全抵达目的地。现在请你告诉我们你的位置……再播报一遍,178号同志请注意了……”
178号斜躺在床上,被窝里很暖和,一架巴掌大的收音机捂在被窝里,一个来自海峡对岸的女声在说话。这个久违了的声音让他激动不已,可又怕有人听见,连忙起身去窗台边听了一会儿,才又回到床上。这时时钟已奔向凌晨3点,寂静的夜色里,偶尔听到一两声猫在瓦屋上急走的窸窣声。178号收听完电台广播后,然后又开始与情报机关联系,他来到楼上的阁楼,钻进一间只容一人藏身的木板空格里,打开收发报机,调好频率,对准波长,一个手指轻轻按动键盘。一会儿,神秘的电波便通过湛蓝的夜空传到了海峡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