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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梦死又何妨: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阮籍《咏怀八十二首·其一》

人们总说,魏晋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时代。那时的人高蹈独立,个性张扬,他们特立独行,不媚世俗,可是他们的经历也是那样多舛,令人唏嘘。或隐匿于野,或疯癫度日,或长醉不醒,或委曲求全……他们以自己的方式面对这个世界,却始终逃不脱命运的折磨。

竹林摇曳,斜影生寒。琴弦已断,《广陵》不传。知心的好友嵇康拒绝与司马氏合作,带着失望与遗憾,弃他而去。世道艰难,混乱不堪,阮籍也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结局——不过,是换一种方式逃离而已。

阮籍的童年时期,过得还算平稳。当时的皇帝曹丕与他父亲阮瑀同为“建安七子”,父亲病逝之时,曹丕悲痛欲绝,还写下一首《寡妇诗》以表对他们孤儿寡母表示同情。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阮籍一家的确受了不少照拂。因此,他才能安然无恙地在哥哥、母亲以及伯父的教导下,茁壮成长。

当人们不再为衣食奔波的时候,也才能有了更好发展自我的空间。阮籍八岁便出口成章,十多岁便通晓经典,“昔年十四五,志尚好书诗。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除此以外,他还系统地学习了剑法,“少年学击剑,妙伎过曲城。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

这样的阮籍临风而立,剑风舞袖,自有一番英气豪情。他对未来也满怀期待,希望有一番作为。只可惜,这时的曹丕已经去世,阮氏家族已彻底被遗忘、被抛弃,阮籍想要大展宏图的道路,堵塞不通,崎岖难走。

他初入文坛,曾写下一篇《乐论》来呼吁恢复礼乐,以平天下,结果却得到了夏侯玄等人的极严厉的抨击。魏明帝曹叡登基以后,举国上下刮起了玄学之风,开始谈玄说理,主张放诞不羁,而从小接受儒家经典的阮籍便成了边缘人物。

当不被主流所接纳,又想要坚守自己的内心,逃避是最无奈的选择。此后的阮籍回到了开封故里隐居不出,以种田为乐。有兴致时,便席地而坐,读读《论语》《诗经》;读累了,便看瓜秧延伸着身子,桑麻吸取着甘霖,闻野风送着花香,仰着头饮下浊酒,或是把黄花插满头发,微醺的日子里,满是自由的味道。

一心只问耕耘,两耳不闻政事。不必去在乎曹叡已亡,也不用关心曹爽与司马懿的明争暗斗,更不用去担心曹芳是否已是虚有帝名。可惜,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他隐居的生活被迫提前结束。

正始三年(242年)左右,当时任太尉之职的蒋济听闻阮籍“俊而淑悦,为志高”,而且博学多才,准备征召阮籍辅佐自己。阮籍心中犹疑,便写了一封《奏记》,说自己才疏学浅,婉言谢绝。后来怕蒋济迁怒于朋友乡里,阮籍不好推托,只好勉强就任。

阮籍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踏上仕途,竟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更没想到到任以后每日除了饮酒作乐,也就是听一些无关紧要的玄谈。这样的日子对阮籍来说是如坐针毡,对当时的朝堂更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不是自己选择的路,不管怎么走都是错的。不久之后,他就告病辞官了。

此后,这样的闹剧在正始八年(247年)前后再次上演,阮籍一如既往地婉拒了曹爽的征召。可他心如明镜:乱世之下,不管选择哪一股政治力量,结局都是殊途同归。天真的人才做选择,阮籍只做自己。从那以后,他干脆装聋作哑,或闭门读书,或登山临水,或酣醉不醒,或缄口不言。

竹流清响,朴石为乐。在逡巡而游的路上,阮籍遇上了人生中的知己——嵇康、山涛、刘伶、王戎、向秀、阮咸,从此后他孤独的心灵有了栖息的地方,他满腹的情怀有了倾吐的对象。

时而手抚琴弦,时而举杯邀月,时而醉卧山松,时而纵情而歌……既然不能吐露真言,那么能托物言志也好。他们寻得一静谧之处,与自然越近,才觉物我两忘,才能做真实的自己。一帧帧珍贵的画面,一片片清晰的记忆,阮籍多希望酣睡其中,不复清醒。

然而,他不可避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步入仕途,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当时,人们都探问他对时事的看法,阮籍都用酣醉的办法获免。大将军司马昭还想拉拢阮籍,与他联姻,他不得已酩酊大醉了六十天,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日子一天一天这样烂醉、荒唐下去,他的生命也一天一天接近终结。高山流水,难觅知音。嵇康死后,阮籍的眼前更是一片昏暗,不见天日,荒不荒唐又有何妨呢?

景元四年(263年)十月,司马昭被晋封为晋公,加九锡,这已是实施篡权的前兆。除了挟持傀儡皇帝曹奂下诏加封晋爵,还要由公卿大臣“劝进”以表示自己德才兼备,名正言顺。这个残酷而又可笑的任务落在了阮籍头上。使者来催稿时,阮籍的酒意未散,却不得不为之。

本有经世之才,却只能消极避世,甚至违心做了篡权者的帮凶,心中的愁闷有增无减。他将满腹的痛苦、抗争、苦闷、绝望倾泻笔端,写成《咏怀诗八十二首》。“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其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其十二)“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树凋花残,便是世事无常,凄风冷雨,正似世道艰难。这样的文字,俯拾即是。

阮籍还写《大人先生传》,置自己于广阔天地之间,不受外物打扰,不受礼法拘束,纵横天地,优游自在,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他常约王戎去隔壁小酒馆喝酒,每饮必醉,醉倒在当垆卖酒、风姿绰约的老板娘身边。众人都以为他意图不轨,目无礼法,而他不过是随心而行,真挚坦荡。附近一户人家的女儿满腹才情,却红颜早逝,阮籍虽与他们素不相识,却跑到灵柩前号啕大哭,悲痛欲绝,然后才黯然离去。

母亲去世时,他正与友人下棋,众人都让他赶紧归家。他却非要下完这局,大口喝酒。刚喝几口,便口喷鲜血。安葬那天,阮籍也不走寻常路,带着酒肉在母亲坟头大吃大喝,肉完酒尽,他高声疾呼,便扑倒在地。

景元四年(263年)冬,也就是在他写《劝进表》后的一两个月,阮籍的荒唐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回顾这一生,不知他是否后悔,未像嵇康宁为玉碎,也未彻底做一个隐士高人,而是醉生梦死、苟延残喘地活着,甚至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可是,他非圣人,在乱世里艰难地活着,本来就是煎熬,他不过是活成了自己。 yofpJz81Rt/0Y/IUrywXvzzdm/YbYxmVc7fflppPL15tySfS5/k2oEGJidRvtg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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