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都不想得到这份工作。
当美国国防部部长阿什顿·卡特要求我们领导DIUx并成为他前往硅谷的私人特使时,该部门已经成立六个月了。 1 DIUx最初的团队十分糟糕,以致硅谷已经将该团队视作卡特为重建关系所做承诺的空洞体现。正如密尔沃基(Milwaukee)啤酒的口号所说的,办公室“不在施利茨”(Schlitz),与其参与,不如回避。
公平地说,我们的前任受到了不好的待遇,做得很差。DIUx相关工作最初被宣布为整个国防部门的优先事项,DIUx由国防部副部长鲍勃·沃克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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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位强有力的倡导者,创造了DIUx的名字,也是最早担心美国可能在技术上被击败的官员之一。他牵头审查五角大楼一项名为“先进能力和威慑小组”(ACDP)的绝密工作,深感国防先进能力和威慑日益不足。然而,他将新的部门交给了五角大楼的第四高级官员,即采购和技术主管,后者将责任转移到了三层以下,这是致命的。负责监督DIUx的办公室不在五角大楼外围的E环(E-ring)
走廊附近,那里是军方的权力中心,将军和海军将领们可以通过防弹和防爆窗户欣赏大楼的唯一外部景色。它甚至不在第四高级官员的办公室附近。相反,它位于一个拐角处,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在多扇门后面,穿过一条没有窗户的通道,就像五角大楼地下墓穴中一个灯光昏暗的迷宫。这是在五角大楼相当于东西伯利亚的地方。
在这片官僚主义的荒野深处,负责建立卡特先进技术孵化器的代理官员与优秀的官僚们一样,在四级以上的高级官员中分享了他的老板的观点,即DIUx是一个可爱的想法,但不是卡特设想的改变游戏规则的撬动点。肩负着将卡特的想法变成现实这一任务,这位官员挑选了一个对硅谷知之甚少且从未在五角大楼E环办公区工作过的团队。当在一块空白的画布上画出宏伟的东西时,他们默认了最简单、最没有想象力的选择。正如阿什顿·卡特后来在回忆录 3 中所写的那样:“最初,我允许DIUx由五角大楼的研究和工程部门组织和配备人员。这很快被证明是一个错误。”
五角大楼没有在帕洛阿尔托租一间拥有开放空间、未完工砖砌和双监视器工作站的现代化办公室,而是把DIUx在硅谷的办公室藏在了国民警卫队军械库的一个空置侧翼。军械库坐落在莫菲特机场的边缘,这是一个退役的海军航空站,几乎没有人知道它在那里。军械库和周围的泥土已经把这片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洞,人们每天上班时开车经过这里,却从来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什么,甚至谷歌地图也没有列出DIUx的位置。最终,我们呼吁谷歌的朋友添加它的地址,这样游客就不会迷路了。
抵达硅谷后,五角大楼团队将最初的设置搞得一团糟,以致DIUx甚至无法获得办公家具和工作的互联网。第一个团队在折叠桌上工作了六个月,并使用在百思买商店购买的4G热点。硅谷内部人士花了比在施利茨点咖啡还短的时间就发现,这家新公司没有钱,没有影响力,也没有大规模购买技术的可行计划。风险投资家没有鼓励初创公司去DIUx开会,而是让它们远离那里。
当DIUx陷入困境的消息传回给卡特时,他派奥巴马总统的首席技术官托德·帕克去拜访,试图找出问题所在。帕克是一位资深的科技企业家,他在硅谷建立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企业,在华盛顿被称为修复失败网站 HealthCare.gov的人。他看了一眼折叠桌和在百思买商店购买的热点,与两位负责人交谈,了解了问题所在。回到华盛顿,他对卡特的DIUx做了一个不加修饰的评价:“太糟糕了。”他发表了硅谷风险投资家告诉一家失败的初创公司的那种强硬言论:“你需要撤换负责人,找到新的领导层,给他们真正的资源和权力,而且不能悄悄地这么做。你需要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向硅谷的每个人表明你正在重新开始。”帕克告诉卡特,在硅谷,与其试图把失败隐藏在不断增加的修复背后,不如快速失败并重新启动。
在美国国防部部长的心目中,这个胎死腹中的办公室将被称为DIUx 1.0——最初的版本。卡特将亲自监督DIUx 1.0升级为DIUx 2.0。新版本将有许多新功能,包括由我们两人掌舵——拉杰担任管理主任,克里斯托弗担任创始合伙人,另外两个合作伙伴将加入。卡特不仅要重塑DIUx,还要飞往硅谷为其重新命名。
在华盛顿,把五角大楼最新部门的钥匙交给一个37岁和38岁的人是疯狂的。大多数统治着文职和军队的“灰胡子”都把我们视为无法在大楼里做任何严肃事情且只有15岁的小孩子,尽管我们比硅谷的许多第一次创业者大15岁。然而,我们都有重叠的优势,为即将到来的扭转局面的工作量身定制。
克里斯托弗是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战略规划主任 4 ,此前曾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高级文职助理。他的博士学位论文主要研究国家安全中的技术问题。他帮助制定了五角大楼的第一个网络战略,帮助支持DARPA的突破,并帮助军方了解商业技术的发展速度。当阿什顿·卡特决定创建DIUx时,他和鲍勃·沃克请克里斯托弗担任开发这一概念的五角大楼工作组头头。 5
拉杰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他的高年级论文题为《强制空中力量的功效》(The Efficacy of Coercive Airpower),他曾驾驶F-16战斗机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中亲身体验了军事系统的强大力量及其过时的毛病。之后,他上了商学院,在麦肯锡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成为一名企业家,创办了一家成功的网络安全软件初创公司。一直以来,他都穿着制服在空军国民警卫队服役,周末开F-16战斗机。拉杰是印度移民的儿子,在佐治亚州的农村长大,他的脑子总是充满活力。他儿时的房间里摆满了他自己组装和涂漆的飞机模型。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外交关系委员会,当时我们是每一届的成员,这是一种授予政府和商界年轻专业人士的初级身份。我们彼此欣赏,每次拉杰来到华盛顿,我们都会一起吃午饭,我们经常在距离白宫三个街区的“创始农民”(Founding Farmers)餐馆见面。我们站在与“政治光谱”(political spectrum)
对立的一边(克里斯托弗是奥巴马政府任命的,拉杰是布什政府任命的),但我们看到的世界基本上是一样的,我们坚信华盛顿还没有意识到硅谷技术的结构性转变。我们的合作也许能做到这一点。拉杰有从蒸汽器皿中辨别真正创新的经验,可以用鹰眼阅读资产负债表。克里斯托弗可以蒙着眼睛在白宫西翼和五角大楼周围走动,对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和国防部部长直呼其名。我们熟悉五角大楼的缩写词和硅谷的流行语。我们可以一起驾驭这两个世界。
然而,我们很不情愿。拉杰最近将他的第一家初创公司出售给帕洛阿尔托网络公司(Palo Alto Networks),并在创建另一家公司。搁置这些计划而为政府工作会推迟他的创业雄心。更糟糕的是,如果DIUx再次失败,那么他可能永远无法筹集资金在硅谷创办另一家公司。克里斯托弗在华盛顿的信誉也岌岌可危。在这样一个备受瞩目的角色上,如果他有太多的失误,那么他将不得不寻找新的职业。
这次任务是双管齐下的。在硅谷,我们必须克服根深蒂固的怀疑,即政府是否会成为一个好客户,并说服公司高管和普通工程师,军队将以道德上可接受的方式使用他们开发的技术。另一边则潜伏着一场更加根深蒂固的斗争。军方高层认为,硅谷的程序员被宠坏了,根本不知道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所忍受的艰辛。他们感到震惊的是,一些科技公司愿意向中国出售产品,而不愿意向美国国防部出售产品。许多人仍然怀疑硅谷能否比大型国防承包商做得更好。在内心深处,他们认为孩子们吵着要的iPhone可能看起来很酷,但这不是你可以投入战斗的东西。即使在2016年,五角大楼E环办公区的人对外界所发生的深刻转变也知之甚少。总之,我们必须打破硅谷与五角大楼的大量玻璃才能有成功的机会。
“好吧,”拉杰在与克里斯托弗共进晚餐时说,“我会做的,但前提是你参与。”
“只有你做,我才会做。”克里斯托弗说。
但我们也知道,向五角大楼相当于东西伯利亚的办公室报告会夯实我们的失败。如果由数千人组成的五角大楼的管理层可以对我们说“不”,我们就不能自信地对初创公司首席执行官说“是”——保证DIUx可以在重要的时间节点履行合同。因此,我们列出了一份必要权限的愿望清单,如果没有这些权限,那么我们知道DIUx 2.0将失败。
美国国防部部长负责监督70个国家的300万人、4018枚核弹头 6 和800个基地。在军队的指挥系统中,只有总统比他的地位高。国防部部长不与恐怖分子或者他自己的下属谈判,更不用说两个30多岁的年轻人了,他只是向他们提供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卡特是一个令人生畏的人物,有着卓越的才智和易怒的个性。然而,美国国防部部长办公室(OSD)必须与我们谈判,因为除非卡特为成功创造条件,否则我们不会接受这份工作。
卡特的幕僚长埃里克·罗森巴赫(Eric Rosenbach)负责与拉杰沟通,起草了一份“条款清单”,详细说明DIUx 2.0的运作方式。通过电话以及在部长办公室旁边的罗森巴赫办公室进行的一对一交谈,两人制订了后续的行动方案。
罗森巴赫说:“拉杰,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大部分东西,但我不能给你提供空军湾流飞机去华盛顿。”
“谈判101
,”拉杰回应道,“总是包括一个赠予条款,这样你的对手就会产生你在妥协的错觉。”
有趣的时刻发生在最后。
罗森巴赫告诉拉杰:“部长不会签署条款,尤其是对未来的雇员。”
拉杰说:“好吧,必须有人签字。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认真的?”
部长的律师们就是否有人可以或应该签字进行了一周多的辩论。最终,罗森巴赫于2016年5月5日签下了他的名字。 7
这是一份令人印象深刻的条款清单。
首先,我们会直接向部长报告。我们每周都会与他的幕僚长通话,他会指派一名特别助理为我们提供支持。我们会控制自己的预算和招聘。我们不会与五角大楼的普通行政支持人员——那些给前任留下折叠桌和Wi-Fi(无线网络)热点的人——打交道。相反,五角大楼的首席管理官将亲自监督重新启动的办公室的部置。如果有要求,那么国防部的每一个部门都会提供支持。如果某些政策妨碍了我们,那么我们可以要求避开这些政策。如果请求被拒绝,那么部长应立即做出决定——我们不会浪费时间在指挥链上来回拉锯。五角大楼的任何人,若未与我们协调,都不得前往硅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国防部部长需要把这些写在一份指令式备忘录 8 中,这是国防部最重要的法令,具有政策的效力,他将签署这份备忘录。
我们并不是为了困难而把事情搞得困难。我们需要以硅谷的速度做生意。我们必须尽快签订合同。我们必须向这些公司承诺,我们会按时全额付款,我们必须遵守这些承诺。如果我们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最终会失败,就像我们的前任一样。 9
在条款敲定五天后,通常作为空军二号的波音757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飞往旧金山,卡特部长在飞机上。第二天早上,即2016年5月11日,一支由装甲“萨博班”(Suburban)
和工作人员面包车组成的车队在加利福尼亚州公路巡逻队的护送下,将卡特和他的助手、顾问、随行的五角大楼记者团迅速送往莫菲特机场。
200位客人在等待,其中包括独角兽公司创始人、硅谷的一些大风险投资家以及许多将成为多年亲密伙伴和合作伙伴的人。前一天晚上,我们接到了来自硅谷管理人员的电话,询问邀请函上的“正式着装”字样。这是不是意味着要穿“东海岸”那样正式的西装领带?不,我们向他们保证,虽然部长肯定会穿西装、打领带,但他们不需要,我们也不需要。事实上,穿着西装出现在硅谷会立刻让你被认为是一个愚蠢的局外人。邀请函上列出着装要求的这一事实表明,部长的礼宾办公室对部长试图讨好的对象知之甚少。
所以,我们穿了牛仔裤和运动外套。被宣布为我们新预备役部队指挥官的苹果公司高管道格·贝克甚至没有把衬衣下摆扎进裤子。
国防部部长穿着深色西装,打着亮蓝色领带。他带着一名武装安保人员和十几名身穿制服的军事助手走进来,他们携带着绝密通信设备和文件夹,上面有随时准备就绪的作战计划。其中一名军事助手一如既往地提着一个锁着的公文包,里面装着核指挥和控制设备。随着一排排摄像机的拍摄,仪式通过五角大楼频道向世界各地的军事基地直播,卡特介绍了我们两个人和我们的领导团队。我们排成一行,一侧是一面美国国旗,另一侧是一面国防部部长的蓝色战旗。
卡特在讲话中承认,他在几个月前宣布成立的DIUx第一个版本没有达到要求。但他发誓,DIUx 2.0将是全新的、改进的。他说:“自从DIUx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我们在过去八个月里学到了很多,不仅是关于什么有效,还有什么可以让它更好。所以,有了这些知识,我们就直接借鉴硅谷的做法。今天我们将推出DIUx 2.0,我想告诉你们几个新特性。”
他最后解释了为什么硅谷的技术人员应该与我们合作。重点不是初创公司可以通过与五角大楼做生意来创造价值,它们当然可以,而是在民主和专制之间的全球斗争中,我们都站在同一方。他说:“这与我们的保护和安全有关,创造一个我们的同胞可以上学、有梦想和生活安定的世界,并有一天给他们的孩子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帮助保卫你的国家,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是商业领袖、技术专家、企业家或年轻人所能做的最高尚的事情之一。”
说完,卡特乘坐空军二号飞回华盛顿。我们留下来,与硅谷的精英们打成一片,尽管DIUx的起步并不顺利,但他们似乎热衷于创造第二次机会。
大家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艾姆斯研究中心(Ames)的太空酒吧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在世界上最大的独立式建筑之一的机库一号的大厅喝啤酒。20世纪30年代,机库一号有8英亩
大的内部空间,用来容纳海军的第一艘齐柏林飞艇(Zeppelin),这是一艘与兴登堡号命运相同的巨型飞艇,当时船上有航空母舰之父莫菲特上将。真正的工作将在第二天开始,等摄制组离开后,我们将与团队会面。
我们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是赢得被我们领导的员工信任的关键时刻,他们是来自军队各个角落的形形色色的技术爱好者。尽管没有一个现役军人穿着制服去办公室,但修剪整齐的短发和特定的举止让人感觉这个地方是由爱整洁的人经营的初创公司。除了一个从来没有打破过自己角色的不苟言笑的特种作战人员,大多数人很爽快。起初,我们只有几个合适的技术人员。其他大多数人拥有军事技能,比如驾驶喷气式飞机、驾驶坦克、指挥步兵营、在战斗中服役。
我们现在负责的30多名军事和文职人员已经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八个月前,同一位部长向全世界宣布了这一消息,但他们缺乏成功所需的工具。我们的到来就像闪光弹一样,此时他们的前主任及其领导团队已经被送回家。由于这一宣布一直保密到最后一刻,很少有人知道全部细节。实际上,真正在DIUx工作的穿制服的军官、军士、文职人员和承包商,是最后一批被告知他们新生的组织正在重新启动的人,而我们将是重启者。
在这之前的几周里,拉杰悄悄地询问了在场的团队成员,没有完整解释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发现组织构成中的一小部分人有问题,并立即决定改变。在评估了从军队各部门派遣到DIUx的人后,拉杰保留了大部分人,但在新的领导团队到来之前,他要求辞退一些人。我们与部长办公室就如何进行过渡制订了一个精密的计划。在部长宣布这一消息的两周前,已经确定要调动的人员已接到通知,并在办公室只待了最后一天。不久之后,DIUx的所有员工都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领导层变动。一名过渡官员受命来帮助即将离任的主任移交主要职责。意识到好人有时会陷入无法获胜的境地,拉杰在卡特宣布这一消息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带着即将离任的主任乔治·杜查克(George Duchak)出去喝一杯。
他们在帕洛阿尔托的四季酒店会面,卡特和他的代表团就住在这里。杜查克毕业于海军学院,是P-3巡逻机飞行员,曾任空军研发实验室负责人。他与拉杰挤在一张僻静的桌子旁进行私人交谈,部长的工作人员来回走过,没有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交接。杜查克对五角大楼没有提供Wi-Fi和办公家具等基本支持表示失望,并向拉杰发出警告:“小心五角大楼里的抗体,他们也会来找你。”
在托德·帕克招募我们后,我们招募了另外两人组成核心领导团队,还保留了DIUx预备役部队的指挥官。按照风险投资公司的模式,核心领导团队将被称为“合伙人”,共享决策权。我们的合伙管理人拉杰将承担最终责任。这个想法来自初创公司的扁平结构。
硅谷各地的招聘闪电战让我们找到了艾萨克·泰勒(Isaac Taylor),他是哈佛大学毕业的谷歌X(Google X)
高管。艾萨克曾负责运营谷歌的一些巨大赌注。在谷歌自动驾驶汽车项目的早期,他在谷歌园区以南的高速公路上受了重伤,当时他的一位工程师同事将汽车的算法推向了极限。艾萨克并没有倒下,继续在谷歌眼镜公司(Google Glass)担任领导职务,作为开拓者之一,为消费者打造增强现实眼镜。艾萨克将成为我们的内部硬件大师,带来谷歌登月计划目录中的经验。
我们的第四个合作伙伴是“V8”威萨尔·哈里普拉沙德(Vishaal“V8”Hariprasad),他是一名空军网络作战军官,也是拉杰网络安全初创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威萨尔(或称他所用的军用代号“V8”)出生在布朗克斯(Bronx),父母是来自圭亚那的移民。他是晋升为美国空军的第一批网络战士,被派遣到伊拉克执行军队的一些秘密任务。他将是我们的内部软件专家,监督任何以代码为核心的项目。
我们留下道格·贝克继续领导DIUx预备役部队,这是一群兼职军事人员,他们在技术部门担任文职工作,在每个月里有一个周末支持DIUx。道格是一名海军预备役军官,曾被派遣到伊拉克和阿富汗。和卡特一样,他也是耶鲁大学培养的罗德学者。他还是苹果公司蒂姆·库克(Tim Cook)的直接下属。道格是DIUx想法背后的非正式团队的一员,他认为像拉杰和他自己这样的“两栖能手”预备役军人是解决方案的核心部分。他有向军方高层宣传硅谷存在的机会的诀窍,在DIUx 1.0的准备阶段,他在获得苹果公司的许可后向五角大楼官员展示了最初的苹果手表,从而吸引了他们。
我们为第一次全体员工会议做了细致的准备。
托德·帕克的开场白点燃了团队的热情,拉杰则展示了一组充满活力的幻灯片。
DIUx 1.0失败的部分原因是它扮演的角色太多,比如中间人、特别使团、技术侦察员。拉杰的第一张幻灯片是三张精心挑选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是部署在战区的现任DIUx团队成员——一名海豹突击队队员、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和一名网络作战军官。拉杰说:“我们的使命是为作战人员提供商业创新。”我们将把他们如今没有的新工具和技术交到他们手中,成功帮助他们以更好的方式完成使命。它们是否更有效将是我们衡量成败的标准。
拉杰的第一个指示是停止所有会议,因为之前的小组将成功与他们开会的次数混为一谈。我们仔细阅读了DIUx前主任发给五角大楼的周报 10 ,类似于会议记录,记录了DIUx与商业公司、投资者和学者的聚会。负责DIUx 1.0的五角大楼办公室一定很喜欢这一点,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后续每期周报都会越来越关注会议。这些周报可以作为关于产出如何被误认为是结果,以及总部如何强化低效行为的典型研究案例。
拉杰对工作人员的第二个指示是DIUx 2.0将进入隐形模式。就像一家刚刚筹集到一大笔资金的初创公司一样,我们需要时间来弄清楚我们怎么做。尽管我们的目标现在很明确,但我们将如何实现这些目标还不清楚。我们需要找到焦点,建立一个合适的组织。
拉杰随后公布了我们被赋予执行任务的新手段,即国防部部长授予我们的一系列非凡权限。
拉杰开始说道:“我们将如何以比想象中更快的速度为作战人员提供创新呢?我们将需要超级力量。我们会遇到阻力。所以,我们直接与部长谈判,争取到了一系列其他人没有的权力。”
拉杰随后在屏幕上展示了国防部部长的幕僚长签署的条款清单。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景象,戏剧性地向DIUx的普通员工表明,他们现在比许多将军拥有更大的权力。
首先,正如卡特所提到的,我们将直接向他报告,并定期与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和国防部副部长举行会议。此外,我们将获得首席管理官的行政、后勤和人事支持,以及国防部任何部门要求的额外援助或支持。这一条款很重要,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得到了部长的批准,可以向任何能够提供帮助的人寻求我们需要的帮助,并希望他们给予帮助。下一个条款涉及招聘。部长希望DIUx领导层做出的人事决定在14天内执行。大多数员工过去等了7-9个月才被雇用,14天是闻所未闻的。条款清单还包括军事用语O-7职位的规定,即可以指派将军在DIUx工作。
拉杰把最具革命性的权力留在了最后,即豁免权。
“我现在要谈谈我们的‘核武器’,”拉杰说,“这一权力才是DIUx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它的作用是,如果我们遇到阻碍实现我们使命的法规或政策,那么我们可以要求该政策部门出于我们的目的而放弃它。”
“你的意思是他们必须为我们改变规则,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提出要求吗?”DIUx的六名原始团队成员之一特雷克(Trek)惊呼道。
“是的,”拉杰回答,“他们将被要求这样做。但我们不能违法。如果它在法规中,我们就必须遵守它。但如果我们有充分的理由,那么我们可以不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
“哇,”特雷克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这里会有一个程序过程。合作部门会批准每一个请求,政策部门有14天的时间做出回应。但他们如果拒绝我们,就会被立即交给卡特部长审查。部长鼓励我们在需要时使用豁免权。这不仅仅是为了炫耀。”
这是这一“核武器”选项的官僚版本。这场斗争并不公平。当一些官员想对我们施加阻力时,我们就有了强有力的对抗手段。卡特是一个没有废话的人。他并不打算为了程序正确而支持这个程序,遵循正常程序正是引发军事力量缓慢发展的原因,DIUx是为了帮助解决这场危机而创建的。
这些权限,尤其是豁免权,在国防部是闻所未闻的。DARPA局长没有这些权限,五角大楼的核、生物和化学项目负责人也没有,世界各地的任何一位作战指挥官仍然没有。未经相关副部长许可,国防部机构负责人甚至不能接受记者采访。然而,由于我们协商的条款,我们可以做所有这些事情,甚至更多。
为了充分利用我们的权力,我们宣布了一项额外的人事任命。克兰·洛佩斯(Crane Lopes)是DARPA的传奇总法律顾问,被普遍认为是国防部最老练的技术律师,自愿成为DIUx 2.0的临时总法律顾问。克兰在DARPA任职期间会一直这样做。这在法律上相当于宣布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为我们的临时拳击教练。如果他们把规则书扔给我们,克兰就会用它打对方的脸。没有比这更好的信号表明我们是认真的。
看着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我们知道我们已经解决了五角大楼版本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悖论”——当不可阻挡的力量遇到不可移动的物体时会发生什么。DIUx是不可阻挡的力量,五角大楼是不可移动的目标。毫无疑问,当我们相撞时,五角大楼会让步。或者,我们希望如此。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源源不断的能量强化了我们的使命感。每个人都开始更大胆地思考。
事实证明,当天最伟大的想法来自身材最小的那位。她的名字叫劳伦·戴利。她实际上只有我们面无表情的特种作战军官身材的一半大,她找到拉杰是为了分享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还只是部分成形,记录在劳伦业余时间写的一篇短文中。但如果能实现,这个想法将改变一切。拉杰、劳伦和克里斯托弗很快聚在一起讨论如何将她的想法变成现实。这将是DIUx的第一次重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