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4年7月18日晚,古罗马的大竞技场发生了一场火灾,火烧了许多天。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Tacitus)写道,“火被风吹起,吞噬了神殿和寺庙”,“极具破坏性的燃烧速度无可抵挡”。 11 恐慌也随之而来。“有些人选择死亡,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财产,甚至无法维持日常生活;另一些人则是由于家人丧生而感到惶恐不安。”
面对这样的灾难,尼禄(Nero)皇帝需要找个替罪羊。许多人都怀疑他与此次火灾有关。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替罪羊?那就选择基督徒吧。
尼禄向这个新生的宗教发起了一场恐怖的运动,用十字架处死教徒,焚烧活人。他的残忍暴虐被写进了《启示录》(The Apocalyptic Revelation to John)中,这是一本反帝国统治的新约书,呼吁上帝进行干预以征服政治压迫者。这本书以一只七头怪物为主角,它从海里升起并带来了世界末日。有趣的是,这只怪物也被赋予了一个数字标签。“聪明的人可以计算牲畜的数目,因为这是人的数目。而怪兽的数目是666。”几个世纪后,学者们才意识到“666”这个数字并不是随机的。这是一个用希伯来语字母“尼禄·恺撒”(Nero Caesar)计算出来的数字,其字母可以转换为50、200、6、50、100、60和200,加起来一共是666。 12
对早期的基督徒来说,尼禄不只是一个政治压迫者。在他们的信仰体系中,尼禄是地球上有关人类未来的关键人物。具体来说,还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过。正如哲学家盖尔纳所写的那样,有些人一直都生活在对时间终结的期待中,这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当基督徒展望未来时,他们并没有看到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而只有短期的狂喜和混乱,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与上帝同在的完全不同形式的永恒存在。
虽然世界末日后,人们对于宗教永恒的期待肯定是长远观的一种,但它与长期的线性时间轴的观念不同。天堂可以说是一种永恒的、超越现实的存在。如果一切都是相同的颜色,那么在脑海中描绘一幅无限的画面是很容易的。或者可以借用艾米丽·狄金森(Emily Dickinson)一首诗的标题,“永恒是由现在组成的”。 13
世界末日并没有像预知的那样来临,这对人们的信仰没有什么影响。当尼禄在68年自杀时,人们对末日的期待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事实上,许多人对他的死亡表示怀疑,一些人认为是假的,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他会重生。一些冒名顶替者和被误认的模仿者的出现更加地印证了他会回来的观点。后来,又出现了一位新的对立者,那就是听从魔鬼命令的罗马皇帝图密善(Domitian)。
虽然起源、时间和地点各不相同,但其他宗教也出现了像《启示录》中描述的末日预言,预言以宇宙征兆、社会堕落的警告、救世主和恶棍以及苦难时期等共同主题为特色。在伊斯兰教和佛教中也可以发现末世学的思想。《古兰经》(Quran)中有审判日、复活和与伪基督的战斗。然而,禅宗不接受末日的假设,禅宗认为时间没有开始或结束,只有现在。 14
随着基督教的发展,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在欧洲越发盛行,并持续了1000多年。在12世纪初,意大利中世纪时期重要的启示论思想家约阿希姆·菲奥里(Joachim of Fiore)使事件发生了新的转折。他重新解释了《启示录》,他认为这个世界有三个时代,即圣父的时代(旧约),圣子的时代(耶稣的一生和新约的时代)和圣灵的未来时代。约阿希姆的预测表明,他生活在第三个时代的高峰时期,即一个充满巨大变化的时期。
约阿希姆认为,大约是在他写作的一个世纪以后,可能在1260年或1290年左右,全球会发生转变,反基督者会迎来最终失败。再一次,人们对于未来的感知变得浅显了。这不是世界的终结,约阿希姆称之为世界末日——但重要的是,它具备突然打破现状的能力。
最近几十年,世界末日思想又重新抬头。根据时代的不同,艺术文化领域经常在世俗故事中引用世界末日概念,诸如《三尖树时代》(The Day of the Triffi ds)、《世界之战》(War of the Worlds)、《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终结者》(Terminator)、《地球停转之日》(The Day the Earth Stood Still)等作品。这些故事中有许多地方都体现了几千年前的宗教思想,比如提到灾难的日子,看到灾难来临的人,讲到基督教徒的献身及其救世主等。
这种充满末日色彩的未来观的不利之处在于,它可以滋生一种虚无主义形式的短期主义。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时,邪念就会像末日一样狂欢,使人们放弃试图阻止末日的到来。在气候变化的背景下,科学家迈克尔·E. 曼(Michael E. Mann)把这种观点称之为“宿命论”,即采取行动来降低气候变化失控所带来的威胁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已经太晚了。 15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想法,我们将在书的后续部分重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