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国27年农历11月17日,成渝官道上一匹川军战马飞快地蹬踏着油亮的青石板路,马上一青年川军头扎青年英雄巾,著圆领无袖厚褡裢,衣下摆垂一节绣花裤带。马在飞奔,马鼻喷出团团热气,青年弓身伏在马背上,不断地抖动缰绳,十万火急。
这一年正是农历深秋气候,秋风扫落叶,成渝官道上即将出现的朝霞映出四川的山川秀色。马蹄得地有声,从湖北直奔重庆再往成都。
与此同时,一具川军的遗体正从湖北起运。
一队全副武装的川军,一行20人护送回重庆,这具遗体就是著名的川军某团长廖景德烈士。
护送钟孝德遗体的川军快速后撤,一路尘土飞扬,天空电闪雷鸣,黄尘滚滚。
川江上,川军首领刘湘正由南京急急赶回重庆,他把着船舷沉默不语。长江流经了数千年,流经三峡航段时尤为湍急。
廖景德的遗体已经从战场上抢下来,一个连的川军连夜护送回川。
接到刘湘的命令之后,一名川军大侠翻身上马,头扎青年英雄巾,双手催马向前,两腿一夹马肚,马儿飞奔在了成渝官道上。
这时刘湘问部下:“通知景德家属没有?”
一个川军21军特务连连长回答说:“已经出发去成都了!”
刘湘又问:“谁去的?”
连长说:“教官徐云龙。”
“走了好久了?”刘湘侧目而视。
“已经有三个时辰了。”连长说。
刘湘沉默不语半晌,说:“立即通知司令部马上找人看墓地,找一个风水先生来!”
连长问:“什么时候?”
刘湘说:“就是现在。”
那时候没有手机,就是现在怎么说,刘湘还在船上,正往回赶,怎么可能立即去找风水先生来看墓地?
然而,川军做到了。
在中国,最迷信的是川军,将迷信整到家的也是川军,因为川军里头藏龙卧虎,啥子人都有——四川在中国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四周都要连绵的群山,故而称四川。
抗战爆发,原本还在作拉锯战的刘湘和杨森、李家玉等四川军阀,都积极投身抗战第一线。曾经有一本书《杨森罪恶的一生》,说的是杨森一生喜欢异性的事。事实上,杨森在抗战时期,对四川广安人民还是有贡献的。
四川人常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1937年9月15日,蒋介石在南京召开作战会议,分割战区责任。
有史书记载:蒋介石对军事实际一知半解,放到今天的战场,你在划分什么战区的同理,精确度达万分之几厘米的激光制导炸弹已经光临在你的头上了。
而蒋介石还在此时身着绂装拿着小木棍在地图上指指画画,下面的参战将军个个正襟危坐,面色凝重。然而,真正应该凝重的是在这个时候全民动员,武装部队,率先以主力一部迎击敌人,然后,迸兼前嫌联合八路军新四军共同抗战。蒋介石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在这个时候还在想剿匪剿共。事实上,那时候红军已经到达陕北,已经不是任何敌人可以灭得掉的了——毛泽东在窑洞里手夹一根纸烟,从窑洞的窗格里朝远方眺望。
1935年10月,毛泽东写下的《七律·长征》已经名扬四海。1942年7月,毛泽东在窑洞里持笔写下了著名的《论持久战》。
就在这时,川军仍有一部正在北上的路上,昼夜兼程。
在南京接受蒋介石任命的国民革命军第七战区司令长一职时,刘湘刚刚从国民总统府出来,就有前线传令兵报告说,廖景德在山西太原东回村一战阵亡了。
民国时期,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极其原始,比大刀长矛好不了多少,但川军士气高昂。其实,士气高昂是最要不得的,战场上不是比士气而是比谁先锁定谁——千里之外人家就把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只有挨打的份。
中国的抗战实际就是原始的高昂士气去迎战日本近代化的武器装备:日军进入中国时个个是黄呢军大衣,真正的军用皮革,士兵人人吃得饱穿得暖。这些日本人从本国出发之前,其日本女人和婆婆妈妈送儿参军送子参军,一定要把日本国搬到中国去的信心和决心,是举世无双的。再加上,日本几乎没有折腾没有走弯路没有说空话假话,一直把我们支那国作为假想敌,日夜加班加点整武器装备就是完成总有一天把日本搬迁到中国去的梦想,不需动员就有人前来报名参军要把家搬到中国的东北去四川去。这就是为什么说人家是有备而来,上有飞机下有坦克,士兵吃的是压宿干粮穿的是厚呢子的黄呢军大衣,马儿也是东洋战马,其马喂的草料也相当于川军的炒米。
然而川军是以最原始的大刀和老杆杆步枪迎战,你有高昂的士气是不够的,你得有打击敌人的武器,四川称这天府之国,实际上天府之国是指川西平原。在四川的下川东,592个国家级贫困县涵盖72%以上的农村贫困人口,据2002年国家贫困人口调查,全国380个极度贫困的市县,四川的下川东就占了一半,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住崖壁住崖洞的农民大有人在,且不在少数。
如果按2010年国家统计局公报中年均纯收入1274元这一标准划分的话,中国现在的贫困人口有2688万,如果按照国际标准的贫困线计算,中国贫困人口达到1.5亿。贫困人口基数大的同时,又呈现出了地域性的特点,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中部和西部山区,集中了全国90%的贫困人口。现在,这种景象已经完全改变了。
1937年的中国跟2013年的中国相比,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蒋介石拖了中国人的后腿,蒋介石把张学良关押了60年,有世界人权组织称:蒋的这种做是错误的,是违反人权的——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不能由蒋介石一个人说了算,故此,蒋介石被毛泽东赶到海外亦是必然的。
1937年在敌我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你想想,这样的战争谁胜谁负就不难判定了。而1949年,蒋介石集团的最后覆没,亦是顺了天意,蒋介石如此专横霸道的政权,不垮是没有道理的。
洪顺起拍案而起,也是有道理的。他愤怒地指出:“现在好多身在福中不知福,根本不知道旧中国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川军出川打仗是个啥样子,那真正是饥寒交迫啊!”
廖景德是刘湘手下的一个旅长。刘湘连夜赶回四川。
然而,走陆路已不可能,日军飞机日夜轰炸。刘湘改走水路,从南京乘船到武汉,经长江进峡回四川。此时江面上翻起白浪,晨光熹微中,四川的山清水秀的画景重又出现在刘湘的眼前。江水怒吼着,翻起浊黄的波涛。
午时12点,这一艘江轮上整齐地排列起一队士兵,刘湘拔出手枪,说了一声:“向志远英雄致敬!”
说时朝天鸣枪12响。
长江三峡顿时响起一阵排子枪的枪声,长江两岸的猴子被惊得哇哇尖叫,三峡的红叶刹那间映红了整个天空。船笛应声而起——按照刘湘的命令,江轮抵达重庆后,留守重庆的川军需全城出动,到朝天门码头迎接钟孝德的遗体。
21军川军已经接到刘湘的指示,分几路行动。
洪顺起乘骑一匹快马昼夜兼程往廖景德的家乡赶。一轮西沉太阳余辉尽其燃,映红了川省大地。
马儿如离弦之箭,直奔成都。
民国26年,初冬的月夜寒风瑟瑟。
徐云龙从成都返回,仍是一路晓行夜宿,马不停蹄。在成都的大邑县,即刘湘的老家,徐云龙办完公事折返回渝。
徐云龙在冬天的月夜里骑马来到了一个客栈。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徐云龙肩扛一口柳叶单刀走进了鸡毛店。
这个客栈位于今天璧山县境内,古往今来,这里便是通屈大道。明清时期,从北京通往全国各地的重要城镇都设有驿站相通,官府的玉指,军队的文书都是通过驿站送达。穿州过县的买卖人及过往客商、赶路的乡民也是经过驿站住宿,背刀挂剑的江湖好汉然后翌日晨起踏上旅途。至今,成渝古道的这客栈虽经若干年风雨剥蚀,仍然历久弥新,令人追忆不已。
这个地方叫来凤驿。这叫永凤客栈。
傍晚时分,徐云龙牵马来到了客栈,第一句话就说:“店家写一个号!”
写一个号就是登记一个住宿的名字。
这时,有店小二肩膀上搭一条白毛巾,高声唱道:“楼下客,楼下客,有钱的拴好屋,时时惊醒莫睡熟,饿了的快购物,莫到床上饿得哭;屙尿的有夜壶,莫在床上画地图!”
此时天色已晚,来凤驿四周的群山沉浸在秋日的余晖里。
客栈分上下两层,木楼穿榫结构,木板楼;雕花窗格,黑瓦白墙。前有竹林掩映,后有花园亭阁。龙凤龟鹤的月亮门和影壁墙古香古色。这晚,徐云龙由着店家大碗酒大碗肉筛来,渐渐吃得酒足饭饱。
1939年3月,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在战争年代来到浙江省诸暨市枫桥纪念馆,站在面积只有五六平方米的台上,慷慨激昂地向老百姓发表抗日宣传演讲,台下来的全都是五湖四海的老百姓。这个在风雨中屹立了三百年的古戏台,其台柱便书写着此样的对联。店家不知从何处搬来写在自家门上,意味深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店家见客人已醉意朦胧,仍在要酒,心中窃喜便嬉笑过来将徐云龙的柳叶刀轻轻摸住:“客官,您还要酒否?”
“尽管筛来!”
店家估计客官是第一次出远门,疲于奔命于此,累得如此不堪;已经筛来的半斤高粱酒全倒进了洪顺起的肚皮里。
当然,徐云龙自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而是因为完成了这一次重大任务兴奋,竟一醉方休。
然而,徐云龙不知江湖险恶,人情浅薄;这尽管筛的时候已经潜伏下了危机。人心叵测,兵荒马乱的时候,徐云龙将那口柳叶单刀仍握在手头上。
那时的地不是今天的水泥地而是千层泥,是黑黝黝的泥巴地。酒一上来,徐云龙埋头喝酒,伸了五根手指抓牛肉——就在此时,店家猛地将刀握在了手上,顿感那刀之沉重,重若千斤。店家早已顾不得这么多了,退身一步,扬起膀臂抡起单刀劈下去。
徐云龙已经醉眼酡红,几乎不省人事,侧身按住那握钢刀的手腕,咬牙切齿。而那钢刀倏地遽然而来。
“你是何人——敢来杀我!”徐云龙大叫一声。
但是晚了。
柳叶刀凭空劈下,直奔徐云龙的那条后颈。
突然,房梁上身地出一道黑影,抬手就是一枪,7.63毫米子弹刚好击中钢刀,金属的碰响划破冬天的月夜。
枪声是从房梁上发出的,持枪者在夜色里隐去,远影无踪。
事后,徐云龙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危。四川江湖中险象环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日本人想到中国来扩大地盘,中国军民正在前方浴血奋战。故而,那时候行路绝非今天走三百里地,还有监控视频在为你护航。
至于,店家为何要杀徐云龙,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