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你要想真正了解重庆民间,了解老百姓在想什么,那你得去听听四川评书。四川评书属于民间艺术,里面蕴含了许多老百姓想知道的而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说,抬滑杆的谚语:“幺妹的脚,往里裹”,啥意思?你以为真是幺妹的脚往里裹,是旧中国抬桥的老百姓在向后面的同伴说:“路太窄,往里面靠一点,别栽下岩!”“天上明晃,地下水凼凼”,意思就很明了。
故而,中国三大评书,四川评书是最有味道的。四川评书多笑话,多言子,就是北方人说的俏皮话。古人说,“人生识字忧患始。”鲁迅先生则说,“人生识字糊涂始。”
钟老板的糊涂却是从清风茶楼开始的。三十六级楼梯,西门庆走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傍晚七点三十分开始,说书人不紧不慢地讲,茶楼里的三百多名茶客,硬是听直了眼,口水停在咽喉处。
钟孝德一手持醒木,一手按桌沿,血青色的软缎长衫翻出一茬白色,一张条桌上放着方方正正的毛巾,泡得稠酽的沱茶置于右手边。
各位有所不知,潘金莲于房中手持芭蕉扇,一心盼望官人上来,在踏板床铺上羞愧难当。不过,古人要含蓄些,把很多可以拿到桌面上来的话,搞得很神秘。西门庆心头有鬼,怕遭遇埋伏,更怕武松刺斜里杀出,于是每上一级便四下张望;每上一级心情都在发生变化,上到最后一级,西门庆还在想,生怕有人藏匿在蚊帐后手持青龙宝剑取他的首级。这样就复杂了,越复杂,书就扯得越远。
中国一本《金瓶梅》,一本《肉薄团》,一本《洞玄子》,其实是很对中国老百姓胃口的,可瘸子们的先人就是不让你看到,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想看,于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就长时期成为人们的偶像。说是不想,那是假的。说书人讲到潘金莲在屋里“申燕婉,叙呢喃”,西门庆这下就放心了,一坨石头砰然落地。
说书人讲到这里,突然间加快速度,口吐莲花,眼放红箭,两个太阳穴板筋鼓暴,一溜儿汗水直淌在钟孝德的脸膛上,钟孝德再道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物件嗖、嗖、嗖嗖嗖……一道白光闪过,夯啷啷,夯啷啷,刷一声不见了——”茶哥们肃然起敬,全都鼓大了眼把说书人盯到。那位坐在钟孝德眼皮下的年轻姑娘,不知如何是好,这位面容酷似潘金莲的少女,就是被刘顺忠一夜间夺走红玫瑰,这当儿在听钟孝德说书的同时,提茶壶的姑娘不小心竟将一把铜壶失落于千层泥地上,滚烫的开水哗哗流出。姑娘没有尖叫,而是轻轻跳过水渍,一把将铜壶提在手上,原地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长长的铜嘴茶壶伸向一张茶桌。
清风茶楼掌声雷动。
钟孝德在台上一见此景,右手翻开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雪一样白的袖口,接着拿起桌上一旁的醒木,却不说话,钟孝德桌上的一碗茶早冷。是红玫瑰姑娘刺斜里杀出,站在台阶上给钟孝德掺茶。此时,姑娘上前揭去钟孝德的一茶碗,退身一步,双手持壶,仍然滚烫的开水汩汩而下,渐渐溢满钟孝德的茶碗。
清风茶楼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只等钟孝德在台上说一声:“明晚请早!”钟孝德看着红玫瑰姑娘提着铜壶走下三级台阶,钟孝德右手持醒木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扫视了一遍众人,道一声:“楼上何人,快快报上名来!”这时鸦雀无声的清风茶楼,只听钟孝德轻轻道一声:“武二郎回来了!”
听众哗地站了起来,就是这一晚,钟孝德没有说“明晚请早”,然而,也就是这晚,四川评书的味道深深地渗透到了茶楼的每一个角落里去了。红玫瑰姑娘猛地听到“武二郎回来了!”白皙的脸儿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北方评书就没有这样的味道。四川评书在情节发展的紧要关头,插入四川言子和笑话是极有分寸的,同时加的时候还不能面带笑容,一笑就黄了,假了。这时刻,钟孝德将油亮之醒木轻轻往桌上一搁,正要缓缓地道一声:“各位,明晚请早——”
清风茶楼大哗,姑娘的铜壶在空中起舞,她跟一个酷似钟孝德的人搅缠在一起。“云飞”果然身手不凡,拳腿并用,好似“杨七朗打擂与潘豹”之间一场决斗,拳来腿往,上挑下格;姑娘的铜壶终于被“云飞”一腿踢到地上,水遍地流。有茶哥说是“云飞”先摸了红玫瑰姑娘的脸。清风茶楼长年累月都在书剑英雄的耳濡目染中,未能参师学艺的人居然也有过人的绝活,红玫瑰姑娘后来索性扔了铜壶,与“云飞”决战。铜壶落地的空响,在清风茶楼激起绝唱,就在红玫瑰姑娘欲取“云飞”上三路之时,早已被“云飞”一把擒住左臂,“云飞”哈哈大笑。笑声未及,从台上飞来一把扇子,这把扇子如同利箭直取“云飞”首级而来。清风楼好生静寂,茶哥们的口水悬在咽喉,断然不敢吞下。
“云飞”在前,红玫瑰在后,那柄扇子直射“云飞”脑门时,只见一只雪白的手往空中一伸,恰好一瞬间轻轻接住。红玫瑰姑娘婉转将扇子转了数圈,向天上一抛,这个绝代佳人双眼朝上的同时,已有另一只手飞翔在半空里,“云飞”反跳起来,也安然将扇子握在手中。
说书人声气之绝,完全不同于今夜晚下,钟孝德今晚喝了数口红玫瑰姑娘亲自上台掺的老沱茶。
钟孝德说书自始至终没有人退场,没有人站起来去屙尿(现在称所谓洗手间),四川评书是很神奇的传统文化,完全靠说书人对书的理解,融会、分析再加入自己的认识,是一种很悠久的民间文化,现在基本上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今夜的清风茶楼开始讲《乾隆下江南》,钟孝德正说到乾隆到了江南某地,史书记载是乾隆从某屋檐下经过,一苏姓女子出来倒水,水一下子泼到了乾隆的布衣上。按理说,乾隆应与女子理论的,抬眼一看看见是一绝色姑娘,便微微笑了。乾隆与一姓苏女子邂逅,二人极尽缠绵,苏姓女子原本也是性情中人,乾隆见后喜形于色,二人便在一屋檐下谈情说爱,后又进屋一楼。楼是江南那种木榫结构小屋,乾隆上楼时的心情和盼望让钟孝德说到了淋漓尽致。
原来,这里有一板书极吊听众胃口,那就是瘸子们今天说的性心理描写,准确地是性描写。以往,说书人每每说到此,就稳稳拿起桌上的醒木,轻轻一搁,躬身缓缓道:“欲知后事,明晚请早。”声气不大,但极震撼人心,但也只好如此了。
四川评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可以在茶楼里讲圣谕。讲圣谕不同于说书,钟老板认为说书是下九流混饭吃的勾当,像钟孝德这样的武林高手是不能在书台上讲圣谕的,只能说说三侠五义之类的东西,真正的大家是讲圣谕。钟老板讲的就是《太上感应篇》《功过格》等等,以劝世人修行来世,将祖坟埋正一点如此。这些,而在钟孝德眼里却都是不能当饭吃的,虚夸的,不切实际的。
讲圣谕不需要量什么排场,只需办事人家在自己门前的屋檐下放个圣坛就行。一张条桌,一个香炉,一个牌位,茶桌上再放上一盏油灯,这便是圣谕的整个行当。钟老板就是从讲圣谕起家的。
钟老板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说书人,看不惯说书人尤其是徐云龙那种色眯眯的口水味。因此,钟老板常常把自己看作是儒家子弟,是徐云龙这样的跑滩匠不能比的。钟老板虽不是豪门出身,但他时时以文化人的标准鞭策自己。钟老板讲圣谕的老师是谁?重庆杨家坪都知道是前清举人,于是钟老板便跟老师学讲圣谕的同时,还学习了怎么做人,做一个合格的人,甚而钟老板还跟其老师学过如何教书育人,教“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便是钟老板在清风茶楼极受人爱戴和尊敬的缘由,而这也正是杨家坪老百姓把钟老板称作老师的根本所在。
清风茶楼的茶哥茶友都知道钟孝德和跟徐云龙二人是师生关系,这就更让茶哥们格外看重这一层意思,故而在清风楼总有一些茶哥对二人评说。在讲圣谕和说评书上,大家都各执一词,有人说徐云龙的四川评书说出了味道,谁能相信红玫瑰这样的风尘姑娘都不忍离去,显然这样的书是对听众胃口的,是正宗的,今天的话来讲:老百姓是认可了的。
如此一来,徐云龙的名声就越来越大,不远数十里从乡下来听他的书越来越多。
就在徐云龙的四川评书越来越走红之际,钟孝德的书却一天天走下坡路,这是没有办法的,越是让老百姓认可的东西就越是好东西。
然而,作为老师的钟老板就越是感觉失落与不安,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然而,钟老板毕竟是行伍出身,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徐云龙较个高下。
在徐云龙在清风楼讲《乾隆下江南》时,钟老板的圣谕也在自家门前开始了一场与学生的战斗。
这晚,窗前下着亮晶晶的小雨,风一个劲地吹,但钟老板的圣谕还是讲得有滋有味,听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时间一天天在逝去,那些每天到钟老板“好又来”客栈来听圣谕的女人,每晚都把麻线拉得刷刷响的同时,也不时用大头针划一下各人的脑壳,这些都看在钟老板的眼里,让他感觉几分凄凉。
到了十六日,也就是农历的五月初七,雨不下了,夜色里渐渐显出一轮月亮,这个慢慢在天空里银白发光的月亮,一下子叫钟老板看到了希望,信心倍增。开始,在“好又来”客栈门前来听圣谕的人还有十来个,其中一个年纪并不算很大的中年妇女说:“今黑了的月亮好安逸!”这话让她旁边的一个女人听到了,说:“这样的天气壮阳气啊!”
此话一出,立即在听圣谕的十来个人当中引起了一阵骚动,纷纷说:“就是,听说城里头的清风茶楼在说骚书呵!”
所谓的骚书就是徐云龙说的四川评书,其中他本人在违反老师的意志之下,说的那些“牛都踩不烂”的言子和所谓故事。
到后来,钟老板是亲眼看见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走掉的,有的人走的时候还笑着跟钟老板打了招呼。所谓招呼,就是抬起脸来,朝钟老板笑笑,钟老板太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意思的笑了。大家伙走到后来,月色越来越美,美到让世上人看到了天上人间,看到了嫦娥奔月。这个时候,一个长期在“好又来”客栈烧开水的老头,也悄悄离开了钟老板,溜到清风茶楼去听徐云龙的骚书去了。
钟老板眼见着眼皮下的听众,一个个减少,他也知道是徐云龙在跟他争夺听众,也就是说在跟他争夺传统与非传统的阵地。但是,钟老板并不气馁,他是前清圣人的接班人,是正宗的道德儒家,是要将圣谕这样的美德传下去的。
这忽儿,天上的月色越来越好,好到从淡淡的辉光到了一片银亮,就是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两个字:安逸。
到了最后,只剩下钟老板一个人,他仍然战斗在岗位上,一手捧书,一边念念有词。
再到了后来,钟老板下岗了,他卷了书,收了条桌,收了茶几,回到了客栈屋内安歇,好在没有人来打扰他的休息。
这一夜色,钟老板睡得并非踏实,安稳和安逸。
第二天晚上,钟老板一个人也悄悄离开了客栈,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徐云龙的《乾隆下江南》说到此,已经完全征服了听众,听众也随着徐云龙的书不断往前走,无论前面是风是雨,这些不远十里八里来的茶客都无怨无悔。书讲到这天夜里,乾隆在屋里等苏姓女子时,楼梯上响了一声二声三声,乾隆以为是苏姑娘来了,忙从床榻上站起来,结果事与愿违……
书原本是没有色的,但一经徐云龙嘴里一绕,杨家走清风茶馆的茶哥便伸直了眼。
没想到的是,徐云龙讲《乾隆下江南》讲到此,不仅引来了城里城外的大批听从,就连原来那些在三十里开外,“好又来”客栈听钟老板讲圣谕的老头也加入了听骚书的队伍。一时间,重庆杨家坪好不热闹,清风茶楼人声鼎沸。就在这时,意外的人物出现在了清风茶楼,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武林人物刘顺忠,女的是青楼女子红玫瑰。两人来到清风茶楼,完全不动声色,择一僻静处坐下,泡上两碗沱茶,听徐云龙绕言子说笑话。
刘顺忠原本是成都人,现在来到了重庆也入乡随俗,将重庆视为第二故乡,与心上人同风雨。
现在,清风茶楼是里三层外三层,人挨人人挤人,原来只能卖三百碗的清风茶楼,创下了一晚卖五百碗茶的新高。也就在这时,中国传统评书传人钟孝德却被人遗忘了,谁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到后来,清风茶楼茶钱全都免了。
这晚,徐云龙讲西门庆欲上楼与武大郎之妻潘金莲作鱼水合欢,故意将醒木在打桌上叩响,那油亮的醒木在徐云龙手中一直嗑击条桌,下面的茶哥曾的将口水停要咽喉处。
徐云龙翻一截袍袖,露出一段白色,楼梯响到第三声戛然而止。西门庆着急了啊,他心里揣着一团火,时刻想燃烧。可潘金莲在楼上如何,没有听到动静,这是怎么回事呢?
如此这样一想,问题复杂了。
徐云龙将书说到这里,本想匣板的。他微微看了一眼满场的听众,那期待的目光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徐云龙接下来又讲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三分光在楼上闪耀光芒。
书说到第七天,重庆杨家坪那些坐台小姐也纷纷来光顾清风茶楼了,这些夜色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的到来,自然给久违了的说书人带来了无限的惊喜。
徐云龙说到高潮,西门庆欲火中烧,但又未能见到潘金莲时,那个脸色、面色和难色,这一会儿全都让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的徐云龙硬是说到了位说到了家。小姐们纷纷表示:回去一定要好好服侍客人,特别是徐云龙这样的书剑英雄。
第二晚,徐云龙讲到狮子楼时,一下扯到了乾隆下江南,他一下子来了劲头惊堂木一个劲地炸响,把一张书桌敲得整个茶堂都听得见。茶哥们的口水直往下咽,却又咽不下去,眼珠儿把台上的徐云龙看了个底朝天。正在这时,徐云龙却把书匣在这个紧要关口,微微一躬身,道:“各位,明晚请早。”
话音不轻不重,恰巧落在众茶哥的心上,但这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茶哥们不依了,纷纷站起来,嚷道:“徐云龙,今晚上我们加钱,多加钱!”
说时迟,那时快,大把的铜钱往书桌上扔。徐云龙笑着拱手:“谢谢,谢谢!不劳各位!”
这时徐云龙缓缓地走下台来,挨着挨着收钱。钱收到一小姐处,徐云龙看见了红玫瑰小姐和武林英雄钟孝德坐在一张长木板凳上,心里一惊,马上却露出一张笑脸,说:“二位都来了哈!”说完急急地走开。
当徐云龙收到另一张拐角上的桌子时,突然发觉了一个熟悉的人坐在桌边,一双红绿色的眼球将他死死地看着。
徐云龙先是一阵紧张,然后是一阵惊恐,再后来就镇定了下来。徐云龙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找这个人要书钱,而是悻悻地离开。徐云龙前脚刚走,他的后脑勺感觉有东西飞来,稍稍一偏头,睁眼看见三颗铜钱从半空里飞过来。徐云龙回眼伸手将铜钱一一握在手上,然后朝悠悠地此人走去。
钟老板见势不对,想走已来不及了,便站身走来。
徐云龙伸手将老师拦住,暗暗说一声:“大哥,实在抱歉之至!”
钟老板汗颜之至,一张黑胖胖的脸上一阵青紫,一阵绯红。
回到书桌前,徐云龙把惊堂木重重地一搁,道一声:“各位,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嘉庆元年(1796年)刘之协、姚之富、齐王氏领导的白莲教大起义,在川、豫、陕、甘五省燃起战火后蔓延到楚、川、陕三省交界的地区。聚集了数万人的农民、佃户、山民和棚民以及后来加入的手工业者,这是中国封建社会一次规模巨大的农民起义,揭开了封建王朝从此没落的序幕和农民起义浩浩荡荡的先声,这一次白莲教提出的口号是:“换乾坤,换世界,反乱年末劫!”
1794年清廷在陕西兴安、山西大宁、湖北宜昌与河南洛阳安徽芜湖等地大肆搜捕白莲教首领和头目,欲斩尽杀绝不留下后患。其中,王世昌、刘永基、刘永春、钟成景、赵尺等白莲教领袖人物,均被捕捉归案,并斩草除根,诛灭九族。
1796年春,白莲教再一次揭竿而起,发起了又一次中国农民起义反清复明的斗争,洪顺起便是白莲教洪顺起的后人,为躲避清廷的追杀,传承衣钵,洪顺起藏身到了南宫门山练功习武,著书立说传有《金刚经》《玉宝书》于世。洪顺起创造的《内劲功·金刚劲法》和《三十六天罡闭手法》,至今仍在四川成为瑰宝级的武功秘籍,仍有长生不老的大老板和企业家包括国家级公务员孜孜不倦的追求。
白莲教起义又称“川楚白莲教起义”。清嘉庆元年(1796年)至九年(1804年),湖北、四川、陕西三省,以白莲教为组织形式的农民反抗封建压迫的起义。白莲教起义军在历时九年多的战斗中,占据或攻破州县达二百零四个,抗击了清政府从十六个省征调来的大批军队,歼灭了大量清军,击毙副将以下将弁四百余名,提镇等一﹑二品大员二十余名,清政府耗费军费二亿两,相当于四年的财政收入。这次起义使清王朝元气大伤,此后清王朝的统治逐渐走向衰落。
南宫门就是从这里的民间武术走向农民起义军的队伍,而后再一次潜入中华民族的历史,练功者信奉的是关公和道家思想,更有传承者著书立说,将南宫门与中国儒释道画上等号并打着正宗的旗号欲流芳百世。之后,太平军起义,而太平军里也有大量对南宫门十分推崇备至的农民军首领,暗习此功尤其是甲马术和风水阴阳。
一八六一年至一八六三年间,太平军在四川巴县县城与清军大战之后,第三天傍晚大获全胜将令三军鼓乐齐鸣便撤出了战斗,太平军首领洪顺起率大队人马撤了出来,而清军的大队人马在夕阳西下的黄昏向巴县渔洞方向仓皇疾奔。然而正在这时,巴县知府马清波率五百多清军和近两千多名乡勇也向渔洞城攻过来。
这一年是清同治第一年(1862年)农历四月初八。此时的太平军开始渐渐衰落。一八六一年至一八六三年间,石达开所部太平军在四川进行过英勇的战斗,这支太平军在大渡河惨遭覆灭。然而正是太平军对清王朝的斗争,沉重地打击了封建残余势力和动摇了清王朝和地方封建的根基,扩大了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鼓舞了川、滇、黔人民反抗清朝封建统治的斗争,至今仍在四川人民中间传诵。太平军在四川的悲壮历程揭开了中国民间一些奇人异士的篇章,进而亦是父传子、家天下的历史进程。
在中国武术的渊源里留下遗产的是明末清初和后来风云突变的民国。这个历史阶段作为北宋时期撰写的《百家姓》便开始有了实质性的文字记载。一本《孙公记》《红匣记》《武筋断》便是佛学、道家皆认可的武林秘籍——移步换形法,而不是四川评书艺术里的任意创作和随意扯出三百里地又一板书扯回来的作品。尽管有人对此三本书表示质疑,却因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三本书是否为历代练家的必读之物。此书中记载了发生在重庆大足尖山子白沙一个古渡的故事。说的是一个明末清初的斩刀手,即刽子手,四川百姓叫砍脑壳的。这人姓洪,名顺起,字清中。
有人对洪顺起的生辰八字表示质疑,称洪顺起的年纪不应该是太平军的首领,然而可以是其中一位首领的后裔。洪顺起对外声称的实际身份是太平军降将洪承畴之后裔。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洪承畴出生于福建泉州南安英都。他童年入溪益馆读书。因家境贫寒,11岁辍学,在家帮母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当时西轩长房的才子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承畴叫卖豆干之余,常在学馆外听课,偶尔也帮学生做对子。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分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重返校门。洪承畴学习用功,博览群书。洪启胤的《史记》《资治通鉴》《三国志》《孙子兵法》等书都被他借来认真研读,从小就表现了治国平天下的愿望,深得洪启胤赏识。
洪启胤曾在洪承畴的一篇文中批下“家驹千里,国石万钧”的评语。洪承畴在水沟馆读了五年书后,又到泉州城北学馆读书。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23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洪承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实际情况是:洪顺起是湖广填四川的湖北人氏。
光阴流转,张献忠杀四川的历史不能再重演之后,便有了湖广填四川的典故。起始于北宋年间的《百家姓》,其中胡姓位列17位,比起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有差距,但还算靠前的。在中国流传下来的《百家姓》,据准确的撰写年代是北宋时期,而历史上张献忠杀四川是明朝崇祯十六年;张献忠杀四川杀得鸡犬不留,在四川民间几乎是家喻户晓,其间是附会了许多神秘和传说的。
明崇祯17年以后从全国各地主要是湖北开始向四川地区移民,而以湖北麻城县孝感乡来川的最多。你只要到川中各地走一走,便可听到这一类的传说。三百多年过去了,在四川各地沿袭下来的移民不断地寻根问祖,追寻祖先的工作仍孜孜不倦,这源于中国现今老百姓真正的丰衣足食之后祥和安康,无战争之虞的闲庭信步。
值得欣慰的是,特别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之后,农民从土地中获得了自由,过去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景象完全被今天阳光的气息替代。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进军的势头越来越不可阻挡,中国特别是四川农村举办清明会的越来越乐此不疲。族人将深藏在瓦罐里的宗族族谱捧出来,这些族谱一笔一笔叙写本族人的历史。
到了每年的清明节,这一本本浸渍了老前辈良苦用心的族谱就展现在族人面前,大家便在三跪九叩中寻找自己的名字。而后,无论来自城市或是乡村的本族人便聚在一起摆开了流水席。席间,杯盘碗盏叮当作响,水酒晃荡中照耀出国泰民安的幸福时光。青山绿水中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呢!今天不认识说不定在路上还打起来呢!”于是清明会中那种透着族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清明会也在一种富足与美满中徐徐拉开了帷幕,渐渐地展现出了中国人的善良。
重庆未直辖之前,辖九区十二县,其中巴县是离重庆最近的铜官山区陶家镇乡仅50公里。陶家镇乡坐落在山清水秀的大山之巅,数百年以来这里依然是白墙黑瓦,黄旧的木门每日总是咿咿呀呀。陶家镇乡的人姓陶的几乎没有。也没有人考证过为啥叫陶家镇乡不得而知,其间有多少年的历史,从何而来没有人感兴趣。
真正对这段历史渊源想寻根的是陶家镇乡的大户人家,廖姓。廖氏门宗在陶家镇乡曾在陶家镇乡最偏远的院落,摆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创下历史纪录。清明会这日,散居在全国各地的廖姓家族,都可入席就座,凡与陶家镇乡廖氏门宗有一丝瓜葛的廖姓人家都在席上大碗酒大碗肉。
这一天陶家镇乡供销社的生意格外地好。自廖姓人家开创了清明之风后,陶家镇乡的胡姓也大摆流水席。其实,胡姓在陶家镇乡属小姓,谈不上流水席,而是请了胡姓人家的几个长辈聚在一起,喝了酒而已。不过,有一本《洪氏起源序》也许能够考证一些历史说法,本人曾专程去四川各地考察过洪氏起源的源头。
《洪氏起源序》的说法最早还是起源于湖北省麻城县孝感乡,还有一点特别说明的是一个叫懒赶场的地方。1992年4月,本人在四川巴县平等火车站过了长江,沿途往上走就离合江县不远的是鹅公丘,这个地方现在仍是洪氏家族从湖北来川的见证。屋里的土墙上挂着两幅前清时期的照片,男的戴的是瓜皮帽,从右手系扣的前襟布,女主人是晚清妇女的连襟衣扣上系着一方小小的手帕。晚饭后,主人拿出一枚清代印章,硕大的四个字:胡清和印。
印章是檀香木刻制的,握在手上沉甸甸的。胡清和印四个字刻得方正正。这夜,窗外的樱桃树淅淅沥沥地摇着雨声。屋里,一间雕花龙凤床,安卧在泥土地上纹丝不动。湖广填四川是附会了很多传奇色彩和故事的。就余了解的一本《洪氏起源序》,也是这一族的洪氏祖先入川后,给予了后人很多期望和想象。
事实上,胡家瓦房位于四川巴县石板乡,真正的地名叫高坎子,就是湖广填四川最早的先民。胡家瓦房藏在小桥流水处近三百年几乎无人知晓。传说这一族洪氏进川是五兄弟,一人怀抱一个铜铸的菩萨,插占为旗。这当中需说明的是,铜罐山区与重庆城区的距离中间有一座大山,连绵数十里,从长江边延伸乃至阻隔了陶家镇乡与外界的交往。这一条山的隔离,事实正是造洪氏一族在大山里繁衍的最有力的佐证。至今仍可在海拔近一千米的半山腰上看得到农家的房舍。
这里曾经虎豹出没,森林遍野,其山岭巍峨雄浑。历史上,此山无名,有学者便以铜罐山区命名。在这里,洪氏族人曾一度拨开草丛发现了清朝前期的一口石棺椁。石棺上当年石匠刻錾的纹路仍清晰可见。棺椁里已无人可见,只有石棺里的一些碎片让人遥想千年。洪氏后人告诉说,这大山中的一块平地便是湖广填四川最初晒粮食的地方。“早晨听鸟叫,白天听鸡叫,夜晚听狗叫”,这实实在在概括了中国乡村生活的总体面貌,亦是中国农耕文明最质朴的原始风景,亦是现今中国人在富足之后向往的生活。
现在,我们来考证一下《洪氏起源序》的个中走向。这本显然是前清秀才撰就的文本,文白工整,字正腔圆,极富乡村秀才韵味。
洪氏起源序:
我洪氏家族于1640年左右,时值明末清初在当时湖广填四川的背景下,由洪氏家族老祖宗(洪字辈),从湖北省麻城县孝感乡移来四川巴县石板场务农。由于老的字辈即将用完,故此于一九六〇年在人和场,由当时的老前辈胡顺德(字达山)主持下,在胡官清、胡官常、胡清顺、胡清山、胡绍清的共同参与下,协商出新的字辈,希望我洪氏家族严格遵守执行,并发扬光大。
夫人之一生当恩水源木,本先人遗藉理应祥存,我唯安定堂前先灵不能祥载,兹从洪道公世,湖北省黄州府麻城县孝感乡懒赶场,住的地名不详,于明末清初接受宫廷指示,移居四川省川东道重庆府巴县西里石板乡,地名叫胡家瓦房,祖居有年,所事繁衍立字排如下:
洪登先伦士,国正天心顺,官清明治安。
经清朝二百七十年至民国三十八年,于一九五七年农历正月初一,特汇集各方商议,从前字排将完,再议字排如下:
乾坤崇大同,建开定嘉邦,永远德光荣,康宁胜吉祥。
以便后世取名,第另清各房生庚生落,履历便于考察,谨此为序。
公元一九六一年九月二十九日12钟敬序。
这本《洪氏起源序》最早发现是在重庆川东府陶家镇杨家桥民主六队,洪氏声称:为寻找洪氏当年从湖北麻城县来川的同胞,故洪氏长辈不辞辛勤劳苦,四处奔波,上走成都平原,下走川东秀山,远到贵州桐梓,近至巴县各乡山村院落,逐一走访寻觅。《洪氏起源序》最后方功告大成,以示后人万万切记,赶车行船,不忘洪氏一族这一祖先的千辛万苦。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族洪氏祖先再三强调的“湖北省麻城县孝感乡懒赶场”,其地名之详细和具体,在有学者大量考证此类文献时所见极少有二人。凡是从湖北省麻城县来的乡民都声称是同出一辙。据考证,事实上,从湖北省麻城县出来的人,有两个出处:一个是孝感乡,一个是鹅公丘。
当年湖广填四川的多为乡民,准确地讲应是下层民众,背包打伞自不在话下。迁徙之前与迁徙之后并无所谓家谱之类,此出自湖北省麻城县孝感并非仅此一家,而是大有分店。道光十年(1830年),现居重庆大足县石巴河的吴氏九十世孙,同时也是入川十七世孙,在石碑上镌刻的文字便大有出入。
在调查过程中,吴氏后人无一不坚称是湖北省麻城县孝感乡迁来。事实并非如此。有的族谱有一个版本无可厚非,有两个以上还情有可原,出入不大,存在瑕疵,是正常的,有的在三个版本以上甚而在三个版本的基础上竟衍生各种传奇,这便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了。当然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的同时,百家姓和关于湖广填四川亦创造了中国百姓文化的奇迹,堪称开创了“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先河。
而值得思考的是,洪氏祖先在撰写本族家谱时需特别声明是麻城县孝感乡懒赶场,并在《洪氏起源序》的结束语中再一次强调当年明朝下达的榜文,一再重申是皇帝的榜文促进了洪氏一族入川垦田的决心,现将榜文现恭录如下:
“奉天皇帝诏曰:朕承先帝遗统,称制中国,自愧无能,宋成自惕。今幸四海风同,八荒底定,贡赋维固,适朕愿也。独痛蜀一隅,自献贼蹂躏以来,土地未辟,四野未治,荒芜有年,贡赋维艰。虽征毫末,不能供在位之费,倘起江西助解应用,朕甚悯烟。兹据御史温,卢等奏称:湖南民有毂击肩摩之风,地有一时难加之势,即著该部,饬行川省,湖南等处文武官员知悉,招民迁蜀。凡有开垦百姓,任经通往,免得关隘阻挠。俟六年外奉旨起科。凡在事官员招抚有力,另行嘉奖。钦此。”
尽管有学者对湖广民众来自麻城县颇有微词,而现在居住在重庆永川一带刘姓人家,就坦言,不是湖北省麻城县人,而是湖北省黄冈市麻柳乡,更有大足县龙水乡廖氏门宗,他们祖先是山西洪洞村来此,不一而足。蔚然成风的四川清明会,延续了中国古代的朴实民风,自中国有百家姓以来,清明会应是实质性的民间办会。就《洪氏起源序》中以十五个字为排列,每一个字代表一辈人的出生成长和衰亡,紧跟着是启动下一个字的字辈。对此,洪氏门宗解释说,此是字排,即一个字排即一代人。若十五个字排用完,便要在原有字排的基础上续,以至连绵不绝,永葆青春。由此而来,便需在十五个字排将结束时,这一辈老人聚在一起共同商议,于是便有了这样一本能让洪氏门宗共同奋斗的文本。
在中国只有安居,才能乐业,而在战场上最后一个没有倒下的才是王者,放到今天,争市场才是赢家。
这一年桃花盛开之后,转眼便到了三月,一轮山月渐渐升起,四面山遍野银白,这天店里来了一个肩扛鬼头刀的人,此人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店家一看此莫非是大名鼎鼎的砍爷洪顺起吗?
店家冯钱倒地便拜,洪顺起大诧:“这是为何?难道我今生与你有恩?”
店家说出缘由,称有病在身欲学武功南宫门五虎朝阳功。
洪顺起,说:“兄弟这你就误会了,我哪有什么南宫门五虎朝阳功!我杀人如麻,媳妇都娶不到,哪有闲工夫练南宫门五虎朝阳功!”
这晚至半夜,蓦然后院竹林透出一道光亮,有人夜里起床出门,店家便来到后院一看,果然是洪顺起。洪顺起走了一趟拳脚,而后将一口刀抡得飞旋,搅得风起。
关于砍爷洪顺起,有很多传说,一则是他练极好,绝口不谈武艺,待人不和,再就是洪顺起下岗后,从此绝了情欲,每每在月上中天的时候独一人藏到公园僻静处练功走拳。这当儿朗朗的月光如水银泻地,青幽幽一地月光。洪顺起时而在红墙绿瓦间飞腾纵跳;时而在竹树丛上跳跃,一忽儿将一口单刀抡得飞旋,雪光闪闪,那刀锋寒气逼人,末了,洪顺起将单刀辟向黑夜,发出啸声,低沉而威猛。
有人远远地藏在夹竹桃树丛里,直吓得冷汗涔涔,夺路而逃。
此夜星光疏朗,忽然,竹林里一个红衣少女影急急而去,洪顺起大喝一声:“来者是谁,报上名来!”
竹林里只发出一声笑声,洪顺起大怒,一口刀从腕间飞出,划出一道白光,但人影早无踪迹。转入就寝时,发觉红衣人给了洪顺起一个神秘的背影,洪顺起并未放在心上,上床安睡不在话下。
乡间无事,松油灯照亮了这一处青瓦房舍,至午夜光景,洪顺起于梦中行走突遇一条小河,小河流水哗啦啦地响,河床平坦视野开阔,洪顺起想起了江南丝竹的缠绵和色彩俗艳以及粉墨优伶的咏唱。这时一个红衣少女站在洪顺起床边,轻轻道一声:“沈大哥——”
洪顺起翻身而起时,红衣少女悄然而去。洪顺起好生纳闷,直坐到天亮,再没有什么红衣少女的脚音。
天快亮时,这个红衣少女再一次不期而至,掌着一个松油灯一步一步走上楼来。
不多一会,洪顺起感觉好似正与一妙龄红衣少女在房中嬉戏。
忽然,洪顺起忽觉眼中闪过一道红光,大叫一声:“不好,有刺客!”慌忙中抽出枕下那口单刀跃身而起。就在这时,红衣少女的宝剑已拢了,寒光四射的宝剑锋芒所向,直指洪顺起的要害处;剑锋闪着幽静的冷凝之光。红衣少女发问:“你真是洪顺起?”
洪顺起如实答道:“难道洪顺起这样的刽子手还有真假不成?”
红衣少女笑说:“客官若真是洪顺起,我愿以身相许!”
洪顺起以为在梦中,便说了一声:“俺真是洪顺起,不信俺有练功在身!”
说罢,就着床前练了一回南宫门五虎朝阳功,一双拳在胸膛打得山响。
店家冯钱在窗外见到了真功夫,此只有南宫门五虎朝阳功才有的本事,一时大喜过望!
屋里,洪顺起愣住之时,红衣少女扔下话说:“好汉,今生今世我就是你的人了!”
洪顺起正欲抱住女子,红衣少女闪身而去,手里端着一盏松油灯走到了一道泥墙边,照着一面泥土墙,墙上果然刻着一首打油诗,问:“客官,识字吗?”
洪顺起粗识大字便说:“认得几个。”
洪顺起起身走到墙边,果然有一行打油诗刻在墙上:
“人在天涯心在家,只为银钱走天涯,父母家中常牵挂,妻在窗前守灯花。”
煤油灯燃尽,鸡叫三遍,墙上那刻着的诗句的泥墙仍闪着迷茫的辉光。洪顺起明白了,就在此时,红衣少女一下扑到洪顺起怀里,叫了一声:“哥,你让妹子等得好苦啊!”
爱情不能改变世界,但是也许可以抵达一个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