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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性是事物本身固有的性质及其与其他事物之间关系的统称。由于事物属性的相同或相异，导致客观世界中形成了许多不同的事物类。具有相同属性的事物形成一类，具有不同属性的事物形成不同的类。属性不仅反映了一个事物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差异，也反映了事物的共同性。由于事物的联系具有广泛性，同一事物的属性往往是多方面的，如特性、形态、关系等。事物与属性是不可分的，事物都是有属性的事物，属性也都是事物的属性。属性作为事物固有的特性只有在事物的运动中，在事物的相互联系和作用中才能体现出来。旅游具有本体上的复杂性和形态上的多样性，是众多社会现象的综合。对旅游属性的认识目前总体持有3种看法，分别是经济属性论、文化属性论（曹诗图等，2013）和综合社会现象属性论（李天元，2014）。3种论调中旅游经济属性论长期占据主导地位，并将旅游活动视作一项经济产业活动，将旅游业的属性界定为产业，而对旅游的社会文化属性缺少探究。
旅游是人们离开常住地到特定地方进行观光、度假等，然后返回常住地的活动，在现代旅游业诞生以前这种活动就广泛存在。从“居游平衡”的角度讲，旅游本质上是为了满足人们“居游平衡”的需要，这种需要会随着人类社会经济发展和人的需求而不断变化，这种需要及其变化是根本性的。从这种社会现象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来看，经济、政治、文化和环境均会受到旅游活动的影响，影响是多元的，不只限于经济领域，或者并不主要体现在经济产业上。事实上，旅游业的发展除了会刺激经济消费、增加外汇收入、推动地区经济增长，还对旅游资源永续利用、知识普及、社会公平、文化交流互鉴、生命形态的丰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国家或地区形象的塑造、文化自信的建立与增强、生态环境保护等非经济领域产生广泛的影响（黄秀琳，2011；张广瑞，2019；胡静，2021）。
国际学界对旅游业的产业定位一直存有较大争议（Leiper, 1990；Wilson, 1998；Smith, 2000；张广瑞，2019），因为旅游业不符合经济学对产业的界定而长期未被纳入一国的国民经济分类体系中。虽然国内关于旅游业的产业定位争议较小，长期以来以经济产业定位为主导，但是中国的旅游业也存在产业范围泛化、边界难以界定的问题，旅游活动逐渐成为改善民生的重要标志。2009年国务院41号文件提出要将旅游业培育为国民经济的战略支柱产业和人民群众更加满意的现代服务业，对旅游业的这一定位首次将旅游业由经济新增长点这一纯经济定位转为产业和事业功能并重。进入新时期以来，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新常态的到来和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旅游业发展要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旅游需要的这一核心诉求，要解决地区、城乡之间旅游业发展的巨大差异，提升旅游品质成为旅游业发展中非常重要的内容。因此，进入新时期，旅游业发展在讲求经济效益的同时，更应关注旅游公平、人民满意、区域协调等社会效益，这是旅游业自身的内在矛盾和社会发展对旅游业的要求共同决定的。
旅游作为一项人类社会活动和社会文化现象，其基本属性是社会属性，是一种社会性的人类活动（王昆欣，2012）。而旅游业作为这种社会现象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业，显然并非只有经济产业一个属性，这种属性并非旅游活动的固有性质，经济功能是根据社会需要确定的，而其社会功能是根本的、长期存在的。因此，基于旅游活动的基本属性，旅游业发展的影响以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旅游业发展的实践经验和阶段性特征，本书认为，旅游业不仅是由旅游要素企业、关联企业以及辅助企业和相关机构组成的经济产业，而且是推动社会进步，提高人民生活质量，保护和传承传统文化，促进人与环境协调共生的重要事业（胡静等，2021），这种双重属性或双重功能的定位与联合国可持续旅游发展原则是一致的。作为经济产业，它是由众多行业或部门组成的集合体或者产业集群，在产业属性下，旅游业应进一步发挥市场在旅游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进一步保证旅游经济的平稳运行，刺激旅游需求，增强旅游供给，促进旅游供需平衡，进一步提升旅游发展效率，优化旅游产业结构；作为社会事业，旅游业应制定除经济目标以外的多元化发展目标，保持政府的适度干预，加快旅游公平体系建设，保证公共设施和资源的公益性，进一步发挥旅游业发展的普惠性功能。
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对旅游业发展提出的新要求，基于上文对旅游业属性的解析，并结合区域发展理论、新发展理念，本书将从经济产业和社会事业两个方面剖析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内涵，如图2-1所示。
图2-1 旅游业高质量发展内涵解析
从旅游经济发展的角度看，由速度型向质量型转变是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从目前旅游业发展存在的主要矛盾和旅游产业的自身属性来看，平稳持续的旅游产业增长速度、合理的旅游产业结构、供给需求均衡协调、生产效率不断提高是实现旅游经济产业持续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内涵。
从经济产业的角度看，旅游业比其他行业更具敏感性、脆弱性（马慧强，2019），“稳定”是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基本保障，因而旅游经济的高质量发展需要健康稳定的增长环境，平稳持续的旅游经济增速是表征旅游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标准之一（徐爱萍，2021；刘雨婧等，2022；王兆峰等，2022），是保证旅游业发展效益公平分配的重要前提条件。稳定持续的旅游经济发展速度，不仅有助于旅游产业本身规模的扩大，而且在这种平稳的增长中可以为旅游产业结构调整和效率提升创造良好的产业内在空间，是旅游产业内部优化重组各相关要素的重要基础。在高质量发展阶段，这种平稳持续的增长速度恰恰保证了旅游产业的质量型变革，从而为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变革、效率变革提供物质保障。
供需均衡是经济学中经典的研究命题，产业经济领域的供需均衡是经济需求系统和供给系统各要素相互作用后达到的相宜相适状态。在旅游产业发展领域，旅游供需双方分别存在制约其内部要素自由流动、优化配置的内在缘由，在产业发展实践中表现为需求日益多元，且变化更新快；供给要素相对传统，对需求主体的变动不敏感，供给主体提供的旅游目的地要素难以与需求方相匹配，造成了目的地资源的浪费或重复建设、产业效益低下、旅游消费者的情绪和信心受挫等诸多问题（于洪雁等，2020）。高质量发展背景下，考察旅游产业的供需均衡是提升旅游经济效率、解决现实发展中资源错配、需求低迷等问题的内在要求，因此，不论是从产业经济发展的内在机制还是旅游业发展的现实需要来看，供需均衡都是促进旅游产业实现质量型发展的重要内核。
产业结构状况对经济增长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是经济发展质量的基本评价标准（任保平，2018）。旅游产业结构是影响区域旅游经济增长的关键要素，也是旅游经济增长过程中反映区域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和方向的重要标志，深刻制约着旅游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水平（生延超，2012；左冰等，2020）。从中国旅游经济的增长看，虽然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有效维持了旅游经济的持续增长，但市场化改革带来的产业结构优化是旅游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这种“结构红利”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可能要高于纯粹的技术进步（刘春济，2014）。旅游产业结构状况可以通过其合理性和高级化水平来反映，旅游产业结构的合理化是指旅游产业内部各部门之间保持一定的比例关系，这种合理的产业配置对发挥区域资源优势、提高旅游经济效益作用明显（杨新军等，2005；刘春济，2014）；旅游产业结构的高级化是对产业结构升级状态的衡量，是原有要素和资源从较低的劳动生产率部门转向较高的产业部门的过程，新增要素和资源也被配置到生产率较高的部门，从而导致生产率较高的产业部门份额不断提升。这种产业部门的横向合理化发展和纵向高级化进程有助于推动要素在产业内部或产业之间的自由流动，以及提升要素综合利用效率，共同支撑着旅游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王兆峰，2022）。
Farrell最早指出，“效率”是基于投入和产出的经济行为过程评价。旅游研究人员普遍认为，旅游经济效率是旅游发展各要素利用能力和效果的重要表现，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评判的重要标准，是一定时期内旅游生产单元要素投入—产出的比率关系，也是旅游业发展过程中各种投入要素与产出要素之间合理化关系的度量（徐冬等，2021；夏赞才等，2020；吕腾捷，2020），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经济现象，对促进旅游产业转型升级、提升旅游产业发展品质十分重要。效率变革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在经济效率稳步提升的作用下推动旅游经济的质量提升，是实现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高效的旅游经济发展模式不仅是实现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目标和评判标准之一，也是新的时代条件下优化旅游产业各要素生产率的必然选择，对提高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克服粗放的旅游产业发展模式引发的资源浪费、环境恶化、区域旅游发展不均衡、效率不高等系列问题，推动旅游产业从速度规模型向质量效率型转变作用明显（王兆峰等，2021；纪晓萌等，2021）。
旅游业的发展正在不断重塑人们的社会生活，显示出强大的社会性功能。旅游业的发展实践也表明，“唯产业观”并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其社会事业性功能的提升更有利于实现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需要。从发展目标—发展过程—发展结果这一逻辑主线和环境保障的角度看，旅游业的事业性功能主要体现在以多元的目标为导向，凸显非经济功能，如教育、生态、文化等；以共享发展为过程环节，满足多元主体的利益诉求；以公平受益为结果，增强旅游业发展的普惠性；以环境绿色为保障，筑牢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绿色基底。
发展目标事关旅游业发展的方向，对引领旅游事业高质量发展具有先导性作用。长期以来，旅游业的发展将侧重点集中在经济侧，对旅游业的社会价值有所忽略。事实上，早在1992年联合国可持续旅游发展原则中就已经提出旅游发展要从经济、社会和环境3个方面考察其可持续性。2009年国务院41号文件、2013年《旅游法》等法律、文件均已强调了旅游业的多功能目标。进入新常态、新阶段后，旅游业的发展主要以解决发展中存在的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为主要任务，而这些矛盾不仅局限在经济产业领域，也存在于旅游权利、旅游利益分配等旅游公平领域，以及依托自然资源，治理旅游业发展带来的环境影响领域，还存在于旅游政策调控、法律制度完善制定等领域，因此，高质量的旅游业发展必然是关注除了经济功能以外的，包括公平、共享、绿色、政策调控、制度完善等内容在内的多元目标，这有助于引导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正确方向，凸显旅游业本身的综合性和关联性特点，是旅游事业高质量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旅游业的发展要顺应社会发展规律，将共享发展作为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旅游资源作为旅游发展成果的重要表现形式，在旅游业共享发展方面具有关键性作用，各种共享机制的建立与完善可以围绕旅游资源的共享利用展开。我国的大多旅游资源具有公共财产属性，是为全体人民共有的自然或社会资源，以其为核心提高旅游业发展的共享水平意义重大。旅游资源作为旅游业发展的主要吸引物，即使在高质量发展的阶段，依然是稀缺的，特别是高品质的旅游资源，在这种情形下，围绕旅游资源的开发利用，旅游者、旅游地居民、地方政府等需要构建一个各方共享吸引物的机制，从而确保这个共享关系网络中各方利益的均衡稳定。长期以来，虽然旅游地都关注多元利益主体的诉求问题，然而，旅游者、旅游企业和政府部门的利益被关注得较多，目的地居民的利益诉求往往被忽视。在高质量发展阶段，应该以旅游资源的共享为核心，进一步增强旅游资源的社会开放度，降低旅游吸引物的准入门槛，建立多元主体的成果共建、共享机制，凸显更多普通人群的旅游发展权利，增强旅游成果利用的包容性，让旅游发展成果更好地惠及普通民众。
旅游公平对满足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推进社会文明进步作用明显。《马尼拉世界旅游宣言》《旅游权利法案》等国际性旅游权威文件中多次强调，旅游是人的基本权利，这一理念在全社会越来越被人们认可。在这一理念的贯彻实施中，“公平”就成为旅游业发展的基本准则之一。因此，本书认为，旅游社会事业属性的关键点在于旅游业发展的公平性，旅游公平是旅游本质属性——社会性的核心体现，它强调旅游发展的机会、过程和结果的公平，落脚点是旅游发展带来的利益在不同利益主体之间合理公平分配（刘晓静等，2015）。旅游本质上是一项社会活动，旅游业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理应聚焦于“人”，旅游业高质量发展应该由重视对“物”的评价转向对以人为本的旅游社会价值的评价，需要充分考虑旅游资源价值化后的公平受益问题，以此丰富并拓展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理论内核。进入新发展阶段后，旅游业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其发展重点理应顺应社会主流意识（可持续发展、包容性增长、和谐发展、人民性）的转向和旅游本质属性的规定，从较为单一的功利化追求转向社会性、产业化水平协调均衡、效益皆优的新发展阶段，促使旅游发展红利更多、更好地惠及民众，增进旅游发展的公平性，这是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义和根本诉求。
生态文明建设是我国“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社会经济发展具有保障性作用。加强对环境生态的关注、提升绿色环保水平、实现自然环境与人类的和谐共处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核心思想。在旅游业发展领域，高质量的旅游业发展是以环境友好为基础和保障的，旅游业高质量发展要求其外部性对环境有改善作用（王兆峰，2022）。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旅游业高质量发展必须重视“绿色”发展理念，遵循“自然规律”，推动旅游业与生态环境有序协调，提升旅游业更高水平的可持续性。同时，要注意到“绿水青山”不仅是高质量发展的外部因素和承载空间，也是重要的旅游吸引力和生产力因子。高质量的旅游发展旨在实现旅游活动与生态环境的和谐共生，也就是旅游活动在取得良好经济效益的同时实现环境效益最大化。
特征是某一事物内涵的外在形态，可用来描述某种物体或现象的特点或特性。依据上文对旅游业高质量发展内涵的阐释，本书认为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早在2009年国务院41号文件就已经提出旅游业发展要以提高民生福祉为导向。之后，旅游业又被定位为“幸福产业”，是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需要的标志（夏杰长等，2019）。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民生性指的是衡量和评判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水平的出发点和根本标准，是旅游业发展对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程度，也就是说旅游业高质量发展要不断促进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旅游是民众的基本权利，是十分重要的民生事业，是进入新常态以后人们生活质量提升的显著标志。因此，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要瞄准当前社会的主要矛盾，以旅游业发展促进人民经济收入增长、就业机会增加、知识文化素养提升、环保意识普及、基础设施改善等诸多事关旅游地人民民生福祉事项的发展。
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不仅指旅游经济的质量提升，而且包括经济、社会和环境等方面的全面提升。在评价标准上，高质量发展所包含的经济产业和社会事业的评价也涉及多个维度，旅游经济发展层面，要考察其稳定性、结构状况、效率水平等；社会事业发展层面要设立诸多非经济发展目标，要实现优质公共资源的共享开发利用，建立良好的利益分配制度，也要处理好同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因此，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是一个复杂多维的巨系统，包含了不同层级、多个维度的高质量发展内容。
历史唯物主义观认为运动是绝对的，运动中存在发展，发展是无条件的。旅游业高质量发展作为一个崭新的时代命题，目前尚处于研究的初始阶段。距离高质量发展目标的实现尚需时日，因而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是一个正处于运动中的新生事物，其动态的发展变化过程将持续存在。随着旅游业发展内部条件和外部环境的变化，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本身的概念内涵和外延也会不断地完善和丰富。同时，随着人们对美好生活需要的增进和变化，也会导致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和评价标准不断变化，从而赋予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极强的动态性。
均衡协调是新发展理念的重要特征，中国旅游业的发展存在显著的空间非均衡性，这种非均衡性主要体现在旅游产业的空间非均衡性、城市和乡村旅游发展的空间非均衡性，以及旅游市场的非均衡性发展等方面。为了解决发展的不均衡问题，我国政府提出了区域一体化、乡村振兴、全域旅游发展等战略，并逐步确立了以国内旅游市场为主体的旅游市场格局，讲求国内、国际旅游市场格局在均衡发展中重塑。旅游业高质量发展，要面向旅游业发展非均衡的现实矛盾，通过开发多元旅游产品，建立区域之间更广泛的协作机制和统一的旅游要素市场，发挥技术创新的辐射扩散等作用，将旅游业发展的区域差异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区间。
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内涵虽然丰富多维，目前也正处于探索时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衡量其发展水平。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可量性是指借助一套评测体系和评判标准，可以测量其整体发展水平，这是具体而明确的，不是模糊不清难以把握的；也指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水平在多个空间尺度和不同的维度上有易于测量、判定的具体指标，可以通过一组确切的数据来衡量其发展水平，并检验评判数据的可获得性，这是我们评价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水平的主要依据和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