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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何谓文学史

文学史,是全部历史中的一部分。凡是已经过去的事实都称为历史。所以,文学史就是关于文学的已经过去的事实。

文学史,一方面是历史中间的一部分,一方面又是文学中间的一部分。它是历史中间的一部分,很容易明白,不必多说。它是文学中间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先明白整个的文学中间包含一些什么,而后能够知道文学史在整个文学中的位置是怎样。我们把整个的文学解剖开来,得五部分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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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一首简单的诗来讲吧。

风吹柳花满店香,

吴姬压酒劝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

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

别意与之谁短长?

(一)文学原理

人们为什么要作这样的诗?是不是他们处此环境,有此情感,非吐不快?

(二)文学史

(1)这首诗是何人作的?作者生于什么时候?(2)这样的诗体产生于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又有变化?(3)各书本所载的这首诗,文字有没有异同?作者的姓名有没有错误?

(三)文学作法

(1)作这首诗的方法是自然化,还是艺术化?(2)倘然我们自己有了差不多这样的情感,要作诗,应该怎样的作法?

(四)文学批评

(1)这首诗照人生文学论看是好不好?照纯文学论看是好不好?(2)它好在什么地方?不好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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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诗意图 〔清〕王翚 绘 〔清〕乾隆 题

(五)文学赏鉴法

凭我自己的性情去领略这首诗的风格及作者的品性,他和我的性情合不合?

我们把文学所包含的五部分弄清楚了,那么,文学史的界说也明白了。文学史在整个文学中的位置是怎样,也知道了。

我在前面曾说过:文学史,一方面是历史的一部分,一方面是文学的一部分。所以研究文学史的人,于文学、史学的两种知识,都要有相当的程度,至少也要两者都涉猎过。

中国旧式的文人,往往只是文人,不懂史学。因此,孟浩然诗集里会发现《示孟郊》的诗。 明刊王士源编四卷本。 其实二人的时代相隔很远。到了现代,却不然了。《孔雀东南飞》是不是建安时人做的,已成为问题了。《古诗十九首》是不是西汉时的作品,也成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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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赤壁图册页》 〔南宋〕佚名 绘

中国旧式的史学家,往往只是史学家,而不懂文学。因此,也发生不少的误会。例如“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自是千古佳句,却是宋人疑心他夜半没有钟声。这话虽不出于专门史学家之口,因为他的观察的方法,确是史学家的方法。因为历史最重事实,事实不真,便完全失掉历史的价值。倘然夜半没有钟声,那么,他的诗里就不应该说钟声,不应该说而说,就是撒谎。但是照文学说,是无妨的。只要作者自己心里觉得这时候应该有钟声,就不妨写出来,不管事实有没有。有的固然好,没有的也无妨。再有苏东坡的《赤壁赋》,和“大江东去”词,都是千古的名作。那中间都说到曹操和周瑜打仗的事,尤其是“大江东去”词,几乎全首都以此事为背景。却是照历史家、地理家看来,就根本不对。因为苏东坡所游的赤壁,是黄州的赤壁,在今湖北黄冈县;而曹操打仗的赤壁,另是一个赤壁,在今湖北嘉鱼县。这样说来,岂不是苏东坡胡言乱道吗?然而照文学说,他虽然有这样的错误,却是丝毫不能损失他文学的价值。

我们研究文学史,必须明白了这两层意思而后可以研究。

再者,研究文学史之目的,也应该说一说。我以为研究文学史之目的,可分为纵横的两方面来说。

(1)在纵的方面说,考察各个时代文学体裁之变迁,及其与人民心理之关系,连带校正其讹误。

(2)在横的方面说,考察各国文学体裁之异同,及其与国民性之关系,连带取法其长处以补己国之所不足。

研究文学史之目的既然是如是,那么,编文学史当然要合乎这个需要,把每一国的文学的变迁,及其能代表国民性处,用有系统的文字叙述出来。

但是今所讲的限于中国文学史,当然无所谓横的方面。就说有,也是以中国为主。如中国文学与印度文学之关系,与欧洲文学之关系,又如中国文学之输入日本、高丽、蒙古 、满洲与中国同化等都是。此外,再有范围较小的横的方面,如南方和北方的异同,海滨和平原的异同都是。

但是在中国文学史里,横的方面不及纵的方面为重要,所以我这一本书是注重在纵的方面。

好了,从文学说起说到中国文学史的范围来了。以下谈中国文学史吧。 +Pp4wfPlVCuiD2V/RUoQ708X6SxbAfRB2baUPoX8JP3WH46z5eimEq3Lbbl5Iz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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