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通往京城的路上,有个地方立着一座孙氏宗祠。祠堂虽已斑驳破旧,门前却竖着两匹石马——这石马是当年祠堂建成时所立,历经百余年风吹雨打,竟吸收了日月精华,成了精怪。
这对石马精可不是善茬:有时化作俊朗男子,半夜闯进百姓家,奸宿人家的女儿,害得不少女子名声尽毁、羞愤自尽;有时又变作美貌女子,在路边引诱往来客商,一旦有人上钩,便会被吸走精气,抛尸荒野;白天它们会偷偷溜出祠堂,咬死农户的鸡鸭牛羊,连壮实的耕牛都难逃其口;到了晚上,又跑到田里践踏庄稼,好好的稻田被踩得乱七八糟,麦田里的麦子也被啃得只剩秸秆。
这些年,被石马精害死的男女不计其数,荒芜的田地一眼望不到边。百姓们苦不堪言:种下去的五谷要么被糟蹋,要么干脆颗粒无收,家里的存粮吃完了,只能忍饥挨饿。年轻力壮的人实在熬不下去,纷纷逃去外地谋生;年老体弱的走不动,只能在家等死,最后大多饿死在山沟里。每到傍晚,家家户户就赶紧关门闭户,连灯都不敢点;过往的客商宁愿绕远路,也绝不敢在这里停留——这石马精,成了当地百姓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天傍晚,钟馗骑着白马,带着家僮往京城赶。眼看太阳快落山了,周围连个客栈的影子都没有,只有零星几座破旧的房屋,门窗紧闭,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正着急时,他看到前方有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便翻身下马,让家僮上前敲门求宿。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名叫张让,身边跟着一位同样年迈的妇人,是他的妻子秦氏,两人都已年近六旬。张让家里原本有四个儿子,分别叫张宽、张裕、张温、张柔,可这些年,儿子们要么出门买粮,要么下地干活,都被石马精害死了,连尸骨都没找着。此刻,秦氏正坐在里屋的床沿上,用袖子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哭声虽不大,却满是绝望。
张让刚把里屋的门掩上,就听见堂屋传来敲门声,他赶紧走出来,看到钟馗和两个家僮站在门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年轻人虽然穿着儒袍,可眉眼间透着一股凌厉,模样看着有些怪异,张让不由得想起了石马精变化的模样,连忙摆手:“我们这是住家,不是客栈,你还是赶紧往前找住处吧,别耽误了行程!”
钟馗知道他是怕自己是坏人,连忙拱手解释:“老人家,我是海州来的举子,名叫钟馗,要去京城参加科举。这眼看天要黑了,实在没地方歇脚,才来叨扰您,还望您行个方便。”他说了半天,张让才半信半疑地让他们进屋,又搬来凳子让他们坐,转身去厨房端了一壶凉茶。
坐下后,张让忍不住问:“钟相公,您从海州来,一路上可还顺利?”
钟馗笑着答:“还算顺利,就是今天赶得急了些,没找到客栈。对了,老人家,我看这附近的人家都关着门,街上也没什么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张让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里屋的哭声又传了出来,这次比刚才更响了些。钟馗皱了皱眉,问道:“老人家,您家里怎么有哭声?是出了什么伤心事吗?”
提到这事,张让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地说:“是我那老婆子……我们有四个儿子,都被这附近孙氏宗祠里的石马精害死了,连尸首都没找着。我们老两口都六十了,以后没人养老送终,连祖宗的祭祀都要断了,她心里难受,就忍不住哭……”
钟馗听了,心里也跟着一酸,眼眶发热——他想起自己父母对自己的期盼,再想想张让夫妇的遭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石马精如此作恶,就没人能治得了它吗?”
“怎么没人试过啊!”张让叹了口气,“以前也有法师来驱过妖,可刚走到祠堂门口,就被石马精赶了回来,还有两个法师直接没了踪影。这石马精在这儿作威作福百多年了,我们老百姓只能认命啊!”他还说,那孙氏宗祠离这儿不远,就在村东头,平时连猫狗都不敢往那边去。
钟馗听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连夜让家僮找来油灯,坐在桌前假装看书,可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心里盘算着明天怎么除掉石马精,一夜都没合眼。
天刚蒙蒙亮,钟馗就起身收拾好东西,把那柄玉帝赐的宝剑别在腰间,对张让说:“老人家,我想去孙氏宗祠看看那石马,您能指个路吗?”
张让吓得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地方凶险得很,您去了会出事的!”
可钟馗态度坚决,说:“我既然知道了这石马精害人,就不能不管。您放心,我自有办法。”张让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往村东头走,一路上还不停嘱咐:“要是看到不对劲,您赶紧跑啊!”
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座破旧的祠堂,祠堂门口立着两匹石马,马身布满了青苔,眼睛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红光。张让不敢再往前走,站在远处说:“钟相公,就是这儿了,您……您多小心!”
钟馗点点头,握紧腰间的剑柄,大步走到祠堂门口。那两匹石马见有人来,突然动了起来,马腿轻轻刨了刨地面,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眼睛里的红光更亮了,像是要扑上来咬人。
周围的百姓听到动静,都从门缝里往外看,有的还偷偷跑到远处,想看看热闹,又怕被石马精伤到。只见钟馗猛地拔出宝剑,剑身寒光一闪,他纵身一跃,对着左边石马的脖子砍了下去——“咔嚓”一声,石马的头掉在地上,黑色的血瞬间流了出来,溅得满地都是;紧接着,他又转身对着右边的石马,同样一剑砍下,石马的头也滚落在地,血顺着地面的缝隙往下渗。
周围的百姓都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喊:“石马精被砍死了!石马精被砍死了!”大家纷纷跑过来,围着钟馗,有的拍手叫好,有的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喊着“活神仙”。张让也赶了过来,拉着钟馗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鞠躬。
钟馗看着百姓们欣喜的模样,心里也很高兴。他又在祠堂周围转了一圈,确认石马精彻底死了,才对张让说:“老人家,石马精已经被我斩了,以后大家可以安心过日子了。我还要去京城参加科举,就先告辞了。”
张让再三挽留,钟馗却不肯多留,带着家僮继续往京城走。后来,张让拿出家里仅存的积蓄,又发动百姓捐了些钱,在村里建了一座小祠堂,专门供奉钟馗的画像。每天都有人来上香,逢年过节还会摆上供品祭祀。从那以后,当地再也没有妖物作乱,百姓们重新开垦田地,种下去的五谷都有了好收成,日子渐渐好了起来。大家都说:“这都是钟相公赐给我们的福气啊!”
后来有人为这事写了首诗:“孙氏祠中二马精,食残六畜吸万民。钟馗至此将剑斩,血淋满地众骇闻。”
至于钟馗到了京城后,科举考试是否顺利,又会遇到什么新的事情,咱们下回再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