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多年前经由已故诗人柳忠秧先生的介绍,我与柳恩铭先生相识。恩铭是忠秧的胞兄,二人性格、兴趣、处事等截然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二人成为我的朋友。忠秧诗歌代表作《楚歌》问世,我参加了研讨会;忠秧的遗作《柳忠秧诗歌选集》出版,我参加了首发式。恩铭的首部儒家经典解读著作《论语心读》南方首发式在广州大学举行,我参加了;第二部儒家经典解读著作《诗经心读》问世,我欣然为之作序,首发式我也参加了。前些时日,接到恩铭为他的散文集《眷恋》作序的邀请,我欣然答应。为什么?因为在网媒和报刊上阅读他的散文,已然被恩铭那种十分浓烈的士人情怀和隽永的文字所感动!
《眷恋》洋溢着“仁”的情怀。恩铭是著名的儒学研究专家,对孔子儒学开创的“仁”的精神发掘充满深刻洞见,“仁”的人文情怀自然就成了散文集《眷恋》的底色和主旋律。“仁”是发自本心的慈爱包容,这种慈悲情怀,在“村之恋”中关于“偷”的故事,对于“金松舅舅”的怀恋,以及“老虎爷爷”对孩子的慈爱,都表现得十分丰满。即便是“儒之恋”部分带有政论色彩的文章,也处处充满着发自本心本性的慈悲情怀!
《眷恋》承载着“和”的精神。什么是“和”?“和”就是尊重差异,“和”就是尊重不同,“和”就是尊重个性,“和”就是我自由而不妨碍他人,“和”是不同文化的相互包容,相互促进,共生共荣。“和”是儒家文化最重要的核心价值。《国语》说:“和实生物,同则不继。”松树很美好,但是不可能全球只种松树,那不是生态,而是死亡之态。人是万物之灵长,但是如果地球上只有人类而没有别的动物,那不是生态,也是死亡之态。绿色很美,但是如果世界上只有绿色呢?阳光送来温暖,但是如果人类只有阳光呢?水是生命的源泉,但是如果人类只有水呢?自然界如此,文化也是如此。恩铭的散文,无论是叙事散文,还是抒情散文,甚至是政论散文,都充溢着“和”的文化精神,比如“村之恋”的一组散文,对池塘、小河的眷恋,何尝不是反映自然的“和”?对小村人的眷恋,何尝不是反映人的“和”?描写宠物的《牵挂》《相依相伴》《壮壮也来了》等,传承了儒家“民胞物与”的情怀,又何尝不是“和”的精神呢?
《眷恋》展示了“信”的传统。散文不是小说,散文虽然也是创作,但不是虚构,不是杜撰。四十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见诸笔端,重现了自己的心历和经历,表现了中国自改革开放至今的丰富多彩的风俗、风景、风气、风尚,寄托着作者对过往的回望和凝视,对现实的驻足和沉思,对未来的憧憬和期许。这个“信”还有灵魂的真实,作者坚持“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的创作理念,字字句句篇篇,都是心中的歌,都是生命的泉,而源头恰恰在诚实的灵魂。《眷恋》或若有所思,或豁然开朗,或会心一笑,或悲愤莫名,感染力十分强烈!
《眷恋》体现了“达”的取向。恩铭的散文坚守了原始儒家“辞达而已矣”的古老传统。恩铭的散文作品,不追求华丽,不追求绚丽,追求简洁、简练、洗练。“村之恋”唤醒了几代人对那个年代的记忆,笔触仿佛黑白照片,也仿佛水墨乡村,朴素地展示那个时代。有时似素描,有时似水粉,有时似油画,有时似长卷,有时又仿佛组画般绚烂,洋溢着清新脱俗的生命力。
《眷恋》演绎了“道”的追求。“文以明道”和“文以载道”是儒家文艺美学的核心追求;恩铭也是知名教育家,近年来专注于传统文化与现代教育的相关性研究,他在散文中传承、传递、传播“道”是责任也是使命。“道”是什么?道是与人身心合一、主客一体的生命情感智慧,与人的生命和灵魂须臾不可分离,可以分离的是知识,融为一体的是“道”。人作为道的本体,“道”始终存在自己的身心。恩铭所传承、传递的“道”,熔铸进灵魂,融进生命,见诸文章而直击读者灵魂,达到“明道”和“传道”的目的。《映山红》会启发我们思考数十年来语文教学走偏道路的尴尬,《慈母》会启发我们去思考母亲决定家族兴衰的传统命题,“棋之恋”的一组散文会告诉我们可用围棋去冲淡新生代日益严重的手游、电游、网游之风,《生命的远行》让我们不由自主随着作者一起思考中国教育和中国社会四十年的风行流光,甚至会随作者一起思考中国教育未来路在何方。而“儒之恋”的四篇散文,作者颠覆汉宋儒学的勇气让我们感到震撼。
恩铭是真正的读书人,有浓厚的传统士人情怀!其散文集《眷恋》圆融浑厚,温和平和,真诚信实,质朴洗练,充满张力!值得阅读,值得期待!
蒋述卓
2024年1月8日
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