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日,蒋介石偕宋美龄由杭州返回上海,住在新居拉都路三一一号。从此,蒋介石结束了下野观变的所谓谈情说爱的生活,开始了角逐中国第一主宰者的厮杀。时人曾流传这样一句话:蒋某人像当年的曹孟德一样占天时,想做什么准能做成什么;想搞谁就一定能搞倒谁。请看如下的史实:

十二月三日——也就是蒋介石偕宋美龄回到上海的第二天,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在他的新居召开。他以超然的身份观看各派系相互攻讦,自由地驾驭会议的进行。结果,他在冯玉祥、阎锡山等实力派的敦请下复职,并取得了负责筹备二届四中全会的大权;

十二月十一日,广州工人起义震撼了国民党领导中枢。蒋介石利用这一突发事件,操纵各派系共同指责汪精卫是共产党,并假借桂系白崇禧公然扬言暗杀汪精卫之机,以十分“关切”的姿态,“劝告”汪精卫暂时回避一下。汪精卫被迫于十二月十六日再度亡命法国;

接着,蒋介石又以“排汪”幕后军师转而变为“袒汪”派,拉拢汪派保守势力,攻击以胡汉民等为代表的右派势力。胡派气愤地宣布不参加二届四中全会,其领袖人物胡汉民、孙科、伍朝枢等以出国考察为名,于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五日离沪远游;

这样,蒋介石完全操纵了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的召开,并通过了戴季陶起草的二届四中全会宣言。蒋介石被“推举”为军事委员会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二月二十三日,蒋介石被选为国民党组织部长,三月七日又被推举为中央政治会议主席。

至此,蒋介石于谈笑之中击败了一个个政治对手,取得了党、政、军三位一体的大权。

夫荣妻耀。宋美龄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国民党的第一夫人。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宋美龄以旁观者的身份,完全地领略了蒋介石左右时局、制造矛盾的才能。她愈加坚定地认为:在现存的国民党各派系实力人物中无一是蒋介石的对手,未来中国之天下必然是蒋氏王朝。但是,一想到自己未来是否就是蒋氏王朝的第一夫人的时候,一种潜在的忧患意识又左右着她的情绪。尤其她想到自己会不会变成毛氏第二的时候,这种潜在的忧患意识遂化为行为——她面对蒋介石轻易取得的辉煌胜利而惶恐不安。有时祈求基督赐福也难以平静自己的心绪。

一天晚上,蒋介石走进卧室,一见坐在收音机前收听英语广播的宋美龄,又下意识地流露出了胜利者那特有的微笑。他取下大盖帽,随手递给了宋美龄,以命令的口吻吩咐:

“夫人!明天我去徐州视察部队,你随我走一趟。”

宋美龄早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仰慕美国第一夫人随同总统丈夫出访的殊荣;她回国以后,也曾对阿姊庆龄陪伴孙中山转战南北心向往之。因而她格外高兴地同意了。

“不过,”蒋介石突然把脸一沉,“你不要以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军人面前。”

“为什么?”

“这是对你人格的一种尊重。”

接着,蒋介石望着震愕不已的宋美龄,说明中国军人最瞧不起依靠身居高官、握有实权的丈夫而指手画脚的女人,历来把这种女人的行为称之为狗仗人势,并编成许多笑话在军队中广为流传。最后,他又说:

“你在这些丘八面前,乃至于在中国普通的老百姓中间,越是把自己打扮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就越尊崇你,甚至还会把你的一些小事编成神话传颂。”

宋美龄打心里不愿接受这种说教,但自尊心又驱使她挑战似的说:

“我绝不沾总司令的一点光,我要用自己的行为塑造自己的形象。如果你一定认为必须由我陪同的话,我就以你的英文秘书的身份前往。”

翌日,宋美龄作为总司令的英文秘书随同蒋介石登车北去。她望着全身戎装、凝视窗外久久不语的蒋介石,小声地问:

“大令,此次徐州之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北伐张作霖。”蒋介石淡淡地说罢转过身来,似胸有成竹地说,“欲置敌于死地,必先巩固其内部;欲获得内部的团结,不仅需要清理异己分子,而且还需要给那些握有军权的墙头草式的将军一点颜色看看,起到儆猴之鸡的效用。”

宋美龄早就听说何应钦参与了迫蒋下野的阴谋活动,因而她很自然地想到了儆猴之鸡的所指,遂微微地点了点头。

蒋介石偕宋美龄在徐州车站下车,神态严肃地直入驻扎在徐州的第一路军指挥部,他连口白开水都没喝,突然宣布撤销何应钦总指挥的职务,下令调走何应钦南京住宅的警卫部队,并向有关人员宣布了何应钦不效忠自己的所谓罪行。接着,他又针对桂系散布蒋介石指挥不了黄埔系的言论,疾声厉色地说:

“所以,我就来前方试试,我究竟能不能掌握黄埔军。”

与会的军政官员无一不惊得瞠目结舌。尤其他们想到蒋介石怒杀王天培的往事以后,都争先恐后地向蒋介石献忠输诚,决心跟着蒋总司令革命到底。

宋美龄深知何应钦在黄埔中的地位,也听说过他的指挥才能,认为蒋介石以突然袭击的手段削掉何应钦的兵权,必然影响军心,也不利于蒋介石统驭黄埔系部队。因而她于当日夜晚私下提出了异议。

蒋介石望着忧心忡忡的宋美龄,微然作笑地摇了摇头,轻松地说:

“我很欣赏中国这句俗话:打一下揉三揉。不打,就会翘尾巴;光打不揉,就会变友为敌。请夫人放心,等何应钦清醒以后,我会给他做安抚工作的。”

宋美龄蹙着眉头,似在仔细品味蒋介石这番话的寓意。

“夫人!”蒋介石有意打断宋美龄的沉思,又以智者的口气说,“你只要认真地研究一下中国的历史,就会知道最聪明的帝王,是那些敢于严惩部属,并能获得这些部属拥戴的所谓明主。是恩威并举,还是先恩后威、或先威后恩?恐怕都难以把这一‘将将’之术说清楚。”

宋美龄就像是进了一所全新的学校,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知。听着蒋介石这位“教师”挥洒自如地随意说教,她虽然一时难以解悟这其中的玄妙,但她总是觉得一阵阵的寒气打心底升起,她的本能是排斥这些理论的,但她一想到作为蒋介石的妻子——蒋家王朝的第一夫人,又必须精通这门学问,因此,她就像一位最为聪明的艺术家,于不露声色之中学会自己不懂的东西。

不久,蒋介石又宣布了任命何应钦为自己的参谋长。

何应钦于惊惧、羞怯之中,借告假为名避居上海,不出任参谋长之职。

徐州会议结束以后,蒋介石偕宋美龄于二月十六日屈驾前往开封会晤冯玉祥。翌日又在冯玉祥的陪同下赴郑州检阅西北军,旋即蒋介石提出与冯玉祥换兰谱,盟誓结拜。冯玉祥欣然同意。蒋介石写给冯玉祥的是:“安危共仗,甘苦同尝,海枯石烂,死生不渝。敬奉焕章如胞兄惠存,蒋中正谨订。年岁四十二岁生于丁亥年九月十五日。”

冯玉祥素以“丘八”自居,多年的戎马生涯,也养成了与众不同的“丘八”作风,这是时人皆知的事。他虽然戏称“丘八”诗人,但在治军、安邦诸方面却有出人所料之处。他所领衔主演的开深起事、北京政变、迎请孙中山先牛北上议政等好戏将传扬千古。像名噪一时的贿选总统曹锟、儒将吴佩孚等人皆败在他的手下。他率先请求蒋介石复职,拥戴蒋介石北伐张作霖是有着特殊利害所致的。这不等于他对蒋介石的为人尤所了解。请看他写给蒋介石的这四句话:“结盟真意,是为主义,碎尸万段,在所不计。敬奉介石如胞弟惠存。谱兄冯玉祥谨订。年岁四十七岁生于壬午年九月二十六日。”

宋美龄驻步一旁,看着蒋介石和冯玉祥互相拜了四拜的认真样儿,差一点笑出声来。当她想到桃园三结义的情景以后,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大令”是孙中山先生的信徒,是完成国民革命的总司令。这当口儿,蒋介石以义弟的身份虚心地问:

“焕章兄,你我既然成了异姓弟兄,对愚弟有何指教望直言相告。”

“老百姓是我们的主人,老百姓喜欢的事,我们做;老百姓不喜欢的事,我们万不要做。”冯玉祥以特有的语言风格坦然答说。

“好,很好!”蒋介石并不欣赏如是说的忠告,但表面上还极表赞成,“大哥,还有什么大事指教吗?”

“如果我们能实行刚才我说的话,我们就能实行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你若再问我,我就再告诉你:我们要与士兵共甘苦。兵不吃,我们不要吃;兵不穿,我们不要穿。你若实行这些话,我们革命一定成功。”

“好!我们一定这样做。”

宋美龄听了这番对话,感到很不舒服。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蒋介石不可能实行和士兵同甘共苦这一条,更何况她认为堂堂的北伐军总司令、西北军总司令也没有必要实行这一条。可是这位自称“丘八”的总司令说得如此认真,而堂堂的北伐军总司令由衷地做出履行其言的姿态,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吗?是日深夜,她大惑不解地问:

“大令,你为什么要和这位冯玉祥结拜为盟?这和你的身份,以及你宣扬的革命任务相符吗?”

“多么有意思的提问,”蒋介石缓缓起身,摇着头踱步,“你不要小看冯玉祥,他手中握有数十万西北军,如果能用一纸兰谱,借得他手中的西北军讨伐张作霖,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啊!宋美龄猝然茅塞顿开,迷茫的心中忽地一下亮堂起来。瞬间,她想到了这四个字:相互利用。由此,她又由蒋冯联盟想到了桃园三结义,遂又问:

“你和冯玉祥真的会做到情同手足,革命到底吗?”

“我不是占卜人,在这些方面也从不愿预卜未来的吉凶。”接着,蒋介石说罢他和汪精卫、胡汉民同为孙中山先生的弟子,但从未同心实现孙中山先生的未竟之业以后,又不无讥讽地说,“我和这位丘八司令有多少交情呢?只有天晓得。时下要想把张作霖的奉军赶出关外,没有他的几十万西北军不行。而他冯玉祥如报败给奉军之仇,不借助我蒋某人也不行。这就是严酷的现实。我相信他冯玉祥心里的算盘不会比我拨弄得少。懂吗?”

宋美龄由此知道了军阀政治的本质:是以国家、民族为最大赌注的交易。因而,政治家的手段比交易所中的经纪人更为无情——于笑谈之中重塑国家的性质和民族的形象。

蒋介石偕宋美龄回到南京不久,遂获得铃木贞一随山梨造大将赴北京劝说张作霖回关外的情报。他们夫妻又重返徐州,以总司令的名义发布了北伐讨张的檄文。先击溃“狗肉”将军张宗昌的直鲁军,继又战败孙传芳的残部,蒋冯两军很快在泰安会师,并于五月一日占领济南。是日夜,蒋介石入城,并在旧督署设总司令部。翌日,日本帝国主义为阻止国民党军北伐,福田中将率三千日军开进泉城,并在正金银行的大楼上设立司令部。五月三日,毫无准备的蒋总司令遭到日军的攻击,遂演出了震惊中外的“五三”惨案。宋美龄虽然依傍着总司令,依然难于平息危厄困境中的慌乱。但是,当她听说国民政府派出的谈判要人遭到日军凌辱的消息以后,一种强烈的排日民族义愤占据心头。她贸然进谏:

“大令!你为什么不下令国民军反击血耻?”

“这是策略,懂吗?”蒋介石近似歇斯底里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打败张作霖,我们不能再和日军开战。否则,日本人又会变成奉系的后台老板,致使此次北伐再次受挫!”

宋美龄迷茫了,不知蒋介石此举是对还是错。但她的良心是不安的。尤其当她想到美国人民对待外国人的态度,她排日的情感达到难以自抑的地步。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宋美龄和蒋介石对日态度殊异始于济南五三惨案。”

蒋介石向部属发出了如下训令:“对于日本人,绝对不开枪;为救一日本人,虽杀十人亦可;若遇有事时,日本要求枪支,即以枪支与之,要求捕作俘虏,即听其捕作俘虏。”遂于五月五日晚,在日军轰炸之中仓皇逃出济南城。翌日上午,他为了打消宋美龄密布心头的疑云,在党家庄车站临时总司令部向妻子展示了这则日记:

不屈何以能伸,不予何以能取,犯而不校,圣贤所尚;小不忍则乱大谋,圣贤所戒。慎之!勉之!

对此,宋美龄一言未发,她那俊俏的面容似被凝重的云雾所盖。

然而,日军并未因蒋介石的退让而停止占领济南,相反,继续增派重兵,一直到完全控制济南,在济南屠杀中国军民数千人。

面对日军嚣张的军事进攻,蒋介石断然决定停止北伐,退守南京。当他的这一决定遭到反对的时候,他又以“病”为由,把北伐的指挥大权交给冯玉祥代理,自己偕宋美龄跳出险境,返回徐州。

五月九日,张作霖下令停战撤军。这对“病”中的蒋介石犹如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急忙又偕宋美龄、宋子文、邵力子赴郑州,遵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古训,以山东地盘相许冯玉祥,以军饷引诱白崇禧,使其奋力为他卖命,尽快把奉军赶出关外。在由郑州返回徐州的专车上,宋美龄忧心忡忡地说:

“大令,你把北伐指挥大权交于冯玉祥,岂不等于把华北地盘、京津二市白白送给西北军了吗?”

“我不会这样蠢!”蒋介石轻蔑地哼了一声,“我要斗不过这位盟兄,凭什么统一全中国!”

“那……冯玉祥也不会把到手的东西再拱手让给你吧?”

“他现在让给我也不要。”蒋介石望着惊诧不已的宋美龄,“夫人,我们的军事实力还达不到京津一带,懂吗?”

“这我懂!可……”

“你还不明白冯玉祥为何得不到华北,对吧?”宋子文望着微然点头的妹妹又说,“因为总司令已安排好了与冯玉祥争夺这块肥肉的代理人。”

“谁?”

“天机不可泄露。”宋子文笑答。

“不!对你兄妹而言,我是没有不可泄露的天机的。”蒋介石非常严肃地说。

宋美龄从争夺华北、京津的利益谋略,转而又想到了济南惨案。她禁不住暗自说:

“他真是一位内战必胜的总司令啊!”

蒋介石安排好接收北京后的坐收渔利之策,偕宋美龄于六月三日匆匆赶回南京,继续谋划奉军退出关外以后的应对措施。

宋美龄首次随夫往来于军旅之中,住民房,宿军帐,走战场,慰伤员……真可谓是够浪漫的了!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可知道戎马倥偬这四个字了。”她回到南京官邸,第一件事就是走进浴室,洗去满身的征尘。当泡到全身松弛、极度舒服的时候,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说:“啊!好舒服,生平以来,还没有这样长的时间不洗澡……”

宋美龄此次从军行,才真正认识了蒋介石的庐山真面目,对他那运用自如的纵横捭阖之术犹为钦佩。同时,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在权谋方面的短处——不了解中国的军阀以及取胜于敌的策略。当她完全从纷繁的战场回到平静的官邸以后,便很自然地向自己发出这样的提问:“我的家族优势一旦失去,头上的第一夫人的桂冠将会飞落何人?……”

宋美龄毕竟不是满足于夫贵妻荣、甘愿做丈夫附庸的女人。她不仅怀有左右中国时局的政治抱负,而且还想成为名震中外的第一夫人。但是,她面对的是蒋介石这样位极富韬略的丈夫,不知如何才能跃过他正在构筑的威望之山。至于如何迫使一个个握有重兵的军阀臣服,一统黑暗混乱的中国这样的大事,她更不知如何做起。因此,她面对蒋介石所取得的胜利,用愉悦之中含有烦恼来形容是比较准确的。

宋美龄沐浴完毕,遂吃起了可口的西餐。当她用心品味这西餐可口的香甜,又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军旅之中的大鱼大肉。尤其当她想起冯玉祥那既不具营养价值,又不符合卫生要求的膳食,禁不住地暗自说:

“还是西餐好哇!……”

宋美龄默读完圣经,遂和蒋介石就寝。是席梦思床的奇效,还是过于的劳顿?她睡得是那样的沉,又是那样的香。蒋介石一如往常四时即起,她毫无察觉;就说那一次次报时的钟声,也不曾把她唤醒。突然,室外响起了紧急求见的门铃声,她就像在军旅中听到了军号声,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只见早已起床的蒋介石大步向屋门走去,轻轻打开屋门,侧身走出,随手又把屋门关上。宋美龄被这细微的动作感动了,昏然欲睡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她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自问:

“这紧急求见的铃声带来的是福音,还是猝发的祸讯?……”

是福音。张作霖于今晨——六月四日上午五时二十三分在皇姑屯被炸,生死不明。

宋美龄接过电文一看,激动地抱着蒋介石,连声地说着“好消息!好消息,真乃天助你也……”然而令宋美龄震愕的是,蒋介石没有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木然地驻步原地一言不发,而且面色变得有点阴森可怖。她身不由己地松开了紧紧拥抱蒋介石的双手,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小声地问:

“大令,你这是怎么了?”

蒋介石没有回答,依旧肃然厉色地凝视着远方。

“你难道不希望这位胡帅被炸死?”

“这已经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因为他已经成为过去,变成了历史。”

“那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严肃?”

“因为这是一起意外发生的严肃的大事,完全打乱了我的一切部署,我不严肃对待行吗?”

啊!蒋介石并未沉浸于张作霖被炸的喜讯中,他想的是如何调整因张作霖被炸的政治格局,这又使惊喜万分的宋美龄自愧不如。

“夫人,你推测炸死张作霖的凶手是谁?”

“一定是关东军!”宋美龄看了看微然点头的蒋介石,“关东军早有除掉张作霖,进而占领满洲的野心。”

“你说那位统率奉军的少帅,会猜到谁是杀父仇敌吗?”

“我想会猜到的。”

“他会采取报复行动吗?”

“这……”

“他如果断然采取军事行动,关东军将做何对策?他如果忍气吞声,充耳不闻,日本政府又将做何对策?”蒋介石不知何时在室内焦急地踱着步子,他突然收步,厉声质问,“你说说看,桂系的白崇禧,西北军的冯玉祥,还有老谋深算的三晋土皇帝阎锡山,他们将如何看待张作霖被炸事件?又将如何利用这一事件达到各自的目的?而我又应该如何驾驭这突变的政局,削弱这些地方实力派,把华北,把京津,乃至于整个东三省纳人我的势力范围,从而一举完成祖国统一的大业?……”

宋美龄被这一连串的提问搞蒙了,她就像是一位答不出考卷的小学生,分外局促不安地望着蒋介石。

室内那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就说那节奏如一的钟表的滴答声,也变成了加速器,使得这间充满柔情蜜意的卧室,顿时紧张万分。蒋介石大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严肃命令:

“请通知岳军、雪竹等有关人员,九点准时赶到国府官邸开会。”

岳军即张群,雪竹是何成浚。这二人均为留日学生,和蒋介石有所谓八拜之交,他们在建造蒋家王朝的历史中均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中张群忠于蒋氏犹甚,被时人戏称:“张群者,蒋介石之走狗也。”他们准时赶到国府官邸,在蒋介石的主持下各抒己见,很快做出了如下的两项决定:

一、为了防止华北——尤其是京津大权落人冯玉祥之手,即日任命阎锡山为京津卫戍司令。何成浚立即赶赴北京,支持阎锡山入京主持大局,并静观时变;

二、密切注视张学良,以及关东军、日本朝野对张作霖被炸事件的动向,随时协调南京政府和日本、和奉系政权的关系,谨防张学良和日本结盟。暂由张群负责之。

蒋介石分析张学良不会认贼作父,拱手把东北三省交给日本人。同时,他知道强大的奉军是败在他的手下,血气方刚的张学良也不会轻易倒向南京政府,更不会带上二十万奉军向他称臣。张学良处在日本、南京政府之间,没有力量同时和这两个强大的对手抗衡,也不允许他中立其间,他必须迅然做出抉择:要么像他父亲那样听命于日本,和南京政府对抗;要么倒向南京政府,转而反对日本人。

蒋介石为一时寻找不到左右张学良的说客而大伤脑筋!

真是无巧不成书。宋美龄的手中早就握有这样一张王牌,可惜的是不知如何使用。她听了蒋介石无限惆怅的缘由之后,十分轻松地笑着说:

“大令,请释近忧远虑,我帮你请一位理想的说客吧!”

“谁?”

“端纳!”

“端纳?……”蒋介石愁颜顿逝,满面生辉,主动抓住宋美龄的双手,格外激动地说,“谢谢夫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端纳,澳大利亚人,远在清朝末年就以记者的身份活动在香港、澳门,以及中国大陆的政治中心城市。他不仅和革命党人孙中山、黄兴、宋嘉树等人有着深厚的私交,而且和清廷文武百官,北洋政府各派系的军阀、政客也交游甚广。待到奉系张作霖突起关外,在日本支持下挥兵入关、问鼎中原的时候,他又受雇于英国情报机构,作为战略间谍出任张作霖的政治顾问,企图把奉系从日本的羽翼下拉到英美立场上来。然而他却碰上了张作霖的军事顾问——日本的战略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这样一位强劲的对手,历经多次较量,他识趣地辞谢了张作霖的政治顾问,于蒋介石复职的前夕,来到南京搞经济情报工作。他虽然没能完成英国情报部门交给的战略重任,但他那持重、寡言的性格深得奉系决策人的青睐,尤得少帅张学良的爱戴,常年尊之为恩师。

早在宋美龄的童年时代,端纳就是宋府的常客,经常和宋嘉树用英文畅谈西方的文明、中国的黑暗。十一年前,宋美龄学成归国,作为宋氏门庭的三小姐出居于宋宅,实在是苦闷得很!也就是在这时端纳又叩开了宋家的大门,很快以父执的身份和宋美龄结下了忘年交。他不仅带给宋美龄更多的西方文明,而且还教会了她认识中国现实社会的方法,使得这位宋氏三小姐下决心研究中国文化传统,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汲取营养。客观地说,宋美龄从学习西方文化转而研究中国传统文明,端纳这位客座先生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

端纳作为一名战略情报人员,无时不在关注中国政局的发展。当他获悉济南五三惨案的消息以后,他曾寄希望于北伐总司令蒋介石。但他很快就又喟然长叹:“日本横行中国是天意!”张作霖被炸的消息传到南京以后,他一方面为张作霖的下场可悲,一方面又为日本的暴行所怒。当然,他更为自己的学生张学良的命运担忧。但是,当他想到这一突发事件有可能改变奉系的方向的时候,他又为自己过早地离开张作霖而惋惜。正当他苦于无法利用张作霖之死改变少帅张学良亲日之际,他接到了宋美龄打来的电话:蒋总司令有要事约见。

“端纳先生,您认为谁是炸死张大帅的凶手?”

宋美龄很快把蒋介石的问话翻译成了英文。端纳惨然一笑,有些悲哀地答说:

“口本驻扎奉天的关东军。”

“端纳先生所见和我相同。”蒋介石稍事沉吟,“请教端纳先生,年轻气盛的少帅知道谁是杀父的仇敌吗?”

“我以为汉卿是知道的。”

“对此,张学良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我难以回答总司令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制约汉卿行为的势力太复杂了。”

“请端纳先生直言赐教。”

端纳首先讲了日本政府一定会采取软硬兼施的策略,防止张学良倒戈反日,接着,他又讲了奉系亲日派元老杨宇霆等人有可能借机政变,取张学良而代之,把奉系完全变成日本侵华的势力。说到这里,他无比悲哀地说: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局面,蒋总司令统一中国的大任就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蒋介石转而又问,“少帅有归化南京国民政府的可能吗?”

“有!但是……”

“必须有少帅信得过的人从中幹旋。”蒋介石看了看微然点头的端纳,“我身边有这样的圣人,但不知他肯不肯代我出使沈阳游说张学良。”

“请问,这位汉卿信得过的圣人使者是谁?”

“就是端纳先生您!”

端纳惊得站起身来,顿感面前这位惧怕日军的总司令,此时成了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几经交谈,他坚定地说:

“我愿意借凭吊张大帅之机,协助蒋总司令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

端纳离去之后,蒋介石取来一纸公文:

“夫人,请过目。”

宋美龄接过公文细阅:“中正本年二月复职之电,亦经剀切陈明,一俟北伐完成,即当正式辞职,以谢去年弃职引退之罪。息壤在彼,尤蒙昭鉴。为此沥陈缘由,恳予明令府准,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解除,并准辞去军事委员会主席。所有各军,悉令复员,此后军权统归钧府军事委员会办理,以一事权,而专责成。”宋美龄读毕失色,颤抖地问:

“大令!你……为何辞职?……” Uy4rQ4yDlZAvYWJvoYOnqm/lOh8bHeZNJ/eDSa3OMkxufU3IvGJpDhbI4bzfFWMk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