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

我今儿个说的这事儿啊，您听着别害怕，也别当笑话听——虽然听着像逗乐的，但您要真碰上，嘿嘿，估计连魂儿都得吓没了。

事儿发生在咱天津本地，就河东，二宫那片。有一哥们儿，姓李，李大龙，人送外号“龙哥”。不是那种社会龙哥，是打小儿家里管得严，属龙的，长得龙眉凤眼一米八，所以叫龙哥。

龙哥平时有点小洁癖，洗手得用三遍香皂，出门带三面镜子。咱当时还笑话他：“龙哥，你这一天天的，照镜子照出病来了吧？”

他倒也不恼，说：“我这不是爱干净，我这是保命。”

嚯，这话听着就悬。我们以为他装神弄鬼，也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他请咱喝酒，喝到一半突然就哭了，说什么“他又来了”。我们一听这“他”，都愣了，问谁来了，他搁那儿一抖一抖地说：“镜子里的人。”

当时我一激灵，头皮发麻。酒也醒了——您想啊，这大晚上，说这话，不是装神弄鬼就是脑袋烧糊涂了。

他接着讲，说他小时候家里穷，住的是那种老式筒子楼，厕所公用的那种。八九岁那年冬天，屋里冷，父母下夜班走了，让他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怕，点了个煤油灯，坐炕头上看《葫芦娃》。

看着看着口渴了，去洗脸池子舀水喝，一低头，发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不是他爸，不是他妈，也不是他自己。那是个穿黑袍子的人，面色惨白，笑得比剥了皮的兔子还瘆人。

他当时就愣了，转头一看，身后没人，再一看镜子，那人还在，朝他招手。

这时候正常人该跑对吧？他也想跑，可腿软，动不了。等他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回屋，蒙头睡着，第二天醒来，镜子没事，那人也不见了。

你要说这是小孩做梦吓自己，也行。但后来的事儿可就不是梦那么简单了。

上了初中之后，他换了个新家，爸妈攒钱买了个小两室一厅。结果搬进去没两天，镜子里那张脸又出现了。这次是在厕所的镜子里。

他刚起床洗漱，刷着牙呢，一低头，那人就在他身后，鼻尖快蹭上他的后脑勺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了一句，结果镜子里那人歪着头一笑：“我一直都在。”

嚯，那声儿可不是说出来的，是心里听见的，脑瓜子里像有人用铅笔在刮墙皮。

从那之后他开始强迫症了，屋里所有镜子都拿红布盖上，还得贴上符。

您别笑，我那会儿也笑他，觉得这人肯定精神出问题了。直到有一回我去他家，晚上一起打麻将，他上厕所，我随口一瞥，发现卫生间那面镜子角上贴着一张黄符，已经烧掉了一半，可烧焦的地方是一张脸，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我当时脑子一炸，赶紧收牌说：“我走了，你那镜子不对劲。”

他点头说：“我知道。可我躲不过去。”

后来他搬家了，搬了四次，还是不行。镜子里的人，不管他换多远，都会出现。有次他去泰国旅游，住五星级酒店，第二天镜子又出事。

最恐怖的是，他有一次剪头发，理发店墙上大镜子里，那人竟然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对着他乐，嘴里一边吐着血泡子。

他当时昏过去了，送医院挂水，医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昏厥，可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高血压？我们都觉得不对劲儿。

直到前一阵，他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一个“高人”，据说是西青那边请来的，专门处理这类事。

那老道士一来，进屋就说：“你这是‘镜煞’，镜子不是照人的，是封印你的。”

我们都愣了，问什么叫“封印”。老道士说：“你上辈子跟镜子里那位，是双生命。他死时不甘，借镜为媒，想把你拉回去替他活。”

听到这话，龙哥脸都白了，说他小时候确实有个梦，梦见自己从井里爬出来，看着另一个“他”正笑着对自己说：“你赢了这辈子，我赢下一辈子。”

老道士让他回忆最早的那面镜子在哪，说必须破镜源，才有可能斩断联系。

结果龙哥一查，发现那面老镜子还在原来筒子楼楼道里，已经裂成了几道口子。可他回去的时候，镜子完好无损，而且里边那人早等着了。

据他说，那人这次没笑，开口说：“你回来了。换我出去走走。”

话音一落，他人就晕倒了。

等醒过来，人是在医院躺着，嘴里喃喃一句话：“我不是我。”

我们看他眼神都变了，不像以前那种机灵劲儿了，木头木脑的，连抖机灵也不会了。最诡异的是，他再也不照镜子——不是不照，而是照不见自己。

照！不！见！自！己！

这事儿您要说是迷信，我不拦着。但我有一件事没告诉您：

我前两天搬家，卫生间新装了块镜子。装好那天我一照——您猜怎么着？

我身后，有人冲我笑了笑。

我回头，没人。

再看镜子——那人还在，跟我一模一样。

他眨了一下眼睛，我没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