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号房

“乾先生让我记下了很多东西，有合作对象的信息、财务信息、联系方式等。”

“哦？乾果然是个聪明人。”可可感叹道，“如果保留数据信息，万一被我这种专干码字行当的人入侵，就有泄露的风险。如果存在某个人的脑子里，那就无法轻易撬走了。”

“码字行当？”

“哦，意思就是敲键盘的行当。主要是操纵网络上的信息。”

“黑客？”纸野结花尚未说完，就被可可打断了。

“你别这么叫，我有点害羞。像我这种老太婆，不适合那么酷炫的称呼。总而言之，现在这个时代，电子数据容易被撬走和篡改，手写的反而更安全。最好是歪歪扭扭很难辨认的字迹。你是不是还记住了密码？”

“啊？”

“你就是因为知道了很重要的密码，才被乾追杀，不是吗？我没告诉你？”

“嗯，应该是。”

“应该？”

“我不太清楚哪个是密码。”

“不清楚？怎么会这样……莫非字符串很长？”

“是数量太多了。”纸野结花从未亲眼见过乾输入密码，只能说出自己的猜测，“好像都是回答你喜欢的颜色、你的小学叫什么这样的形式。”

“的确有那种。说不定还有你喜欢的密码是什么呢。”

“我记住了不少手写的一览表，数量很庞大。”

“原来是手写的啊。”可可了然地点点头。

“应该是从一览表里随机抽取几个问题。”

“随机？”

“乾先生说，不可能一次性回答好几百个问题，所以是随机抽取四五个。”

“因为不知道会抽取哪个问题，所以要全部记住，是吧？”

“一开始我觉得那些都不需要我来记忆，大可以拍成照片或是保存成视频。”

“那样太危险了，而且没有意义。”

“你也这么觉得吗？”

“当然了。一旦保存了密码，有心人就会转而窃取密码信息。就算拍成照片，也有可能泄露出去。如此一来，就永远摆脱不了被盗走或泄露的风险。毕竟凡是有记录，就伴随着风险。他能想到让你记下来，真是太聪明了。”

“乾先生让我记下来后，就把那张纸烧了。”

“真够彻底的。”

“全部写出来可能要花点时间，但是我应该能做到。”

纸野结花用目光询问可可是否需要，可可摆了摆手。“不要不要。拿着那种东西，只会被人盯上。正如大家都很想得到你的头脑。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跑了？”

“啊？”

“一直待在乾那里不是更安全吗？毕竟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的密码就全丢了。”

“乾先生准备把信息卖给一个人，还向那个人保证，事成之后删除全部密码。这些话被我听见了。”

“删除全部密码，也就是……”可可说着，指了指纸野结花的脑袋。

“听他的意思，很显然是准备消除我的记忆。”

“但是记忆消除不掉吧。”

“只要我活着就消除不掉。”纸野结花皱着眉说。

“他用过你记下的密码，就不能更改吗？只要更改了密码，就不用消除你的记忆了。”

“我猜，密码是无法更改的。”

乾当时说的是“只能删除”，想来应该是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你就跑了。”

“乾先生跟我在一起时，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最近的确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

“他总是跺脚，情绪很不稳定。”

“照你这么说，逃走的确是正确的做法。刚才我也说过，乾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话让纸野结花想起了刚才听到的有关乾的“不好的传闻”。

她不禁想象出全裸的人体，乾手握利刃，用刀背像刮鱼鳞一样在人体的皮肤上剐蹭，自己则站在旁边的场景。她只觉得全身汗毛直竖，控制不住颤抖。

“你没想过去找警察求助吗？”

“乾先生在警方也有关系。而且他还帮政治家做了不少事。”

“哦，也对。我也知道几个找乾做事的人，甚至包括警方高层。我猜应该没有哪个议员不曾找过乾做事，不论大小，总归有过一些。”

“我实在是无处投靠，这一个星期都在四处漂泊，生怕见到乾先生请的人，我就完蛋了。等我回过神时，可可女士已经联系上我了。可可女士，你能帮帮我吗？”

“当然。”可可的回答让她万分释怀。“你以为我是谁？当然是来救你逃出生天的阿姨啊。放心吧，我会帮你过上不用再担惊受怕的生活。”

可可凑过去，拍了拍纸野结花的身体，帮她抚平因可怕的想象而惊惧的内心。

然后，可可拿出一台机器操作起来。“昨天我在电话里也说过，要你找找行李中是否暗藏了定位装置。现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要亲自检查一遍你的东西。”

“好的。”说完，纸野结花转身走向自己放置行李箱的地方。

这时，可可在她背后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来这里之前，我在酒店里四处闲逛，打发了一会儿时间。”

纸野结花拖着行李箱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你可以直接过来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先观察一下酒店的情况，比如前台工作人员的动态，还有酒店的房客。这里的二楼是餐厅区，三楼是宴会场，我假装自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大婶，四处看了看。”

“怎么样？”

“没什么可疑之处，不过我看见一个名人走进了餐厅。”

“名人？”

“蓬长官。他以前是政治家，现在是情报局的长官。”

“哦，我知道他。”纸野结花点点头。她还想补充“当然知道”，她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个人也在这里？”

“他去了餐厅。看来他当上情报局的长官后，会说出料理的味道是国家的重要情报这种话呢。”

“蓬先生在这里啊……”纸野结花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几分。

“你是他的粉丝？”

“哦，那倒不是。”纸野结花否认之后就闭上了嘴。她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不过，她感觉到可可在用目光催促她别隐瞒，便开口道：“其实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那起发生在快速列车上的伤亡事件吗？”

“当然记得了，大家都知道。而且一看到蓬的脸，恐怕就会想起来。”

“是啊。”

“发生那件事后，我都有点担心小学生将来想要选择的职业会多出一个政治家了。”

“这不是好事吗。”纸野结花笑了，“不过，蓬先生当时真的很勇敢。车上的人都在逃窜，只有他跟秘书挺身而出。”

“说得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

“我真的亲眼看见了。”

“啊？”

“在那辆列车上。”

“你当时在车上？”可可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在列车上。当时我还是个初中生。”

“那可真是太巧了。”

残暴的凶手、伤者的惨叫，像倾倒的颜料般洒在地上的鲜血。踩在血泊上滑倒的公司职员，伸手护住自己、哀求“不要杀我”的女人，护着孩子的父亲。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凶手的脸。那个人表情狰狞地挥舞着利刃，口中大喊：“我不这样做，人生就没救了！”那些场景鲜明地刻在纸野结花的脑中，她忘不掉，也习惯不了。

要怎么忘？

背后像是吹过了一阵冷风，她忍不住抖了抖。

“你真是太可怜了。应该说，你一直以来都好可怜，整个人生都是扭曲的。”

“照这么说，其实蓬先生的人生也挺扭曲的。”纸野结花忍不住说。快速列车上那起伤亡事件之后，蓬实笃成了国会议员。她感到很惊讶，同时也想支持他。“三年前他的妻子和孩子去世时，连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都感到很震惊。”

“是被酒后驾驶的车辆撞到了吧。那件事确实挺惨的。这么说来，蓬的人生真的很悲惨，因为还有很多别的事情。”

“还有很多别的事情？”纸野结花一时理解不了她在说什么。

“有很多人看蓬长官不顺眼。最近我经常听说有人盯上了蓬的性命，还专门请了人对付他。”

“怎么能这样。”

“也许蓬也会到这座酒店来寻找一些活下去的动力呢，毕竟温顿皇宫酒店如此奢华，让人来了就不想死。”

“的确有可能。”纸野结花是真心这么想的。

“行了，不说那些。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你的事情。”

“哦，好的。”纸野结花也回过神来了。现在的确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她想象着自己被迫躺在手术台一样的床上，仰头看着乾，而乾一脸兴奋地拿起手术刀的情景。她连忙摇摇头，不再去想。

“哦对了。”可可似乎察觉到纸野结花的恐惧，语气轻快地说，“我还请了保镖哦。”

“保镖？”纸野结花环视房间，想不出她能把保镖藏在哪里。

“一个大婶在外面行走难免有危险嘛，所以我就联系了所有认识的业内人士。只可惜你的委托太急，我没多少喊人的时间。”

“不好意思。”

“不过喊一声也是有收获的，有两个还算值得信任的人站出来了。真好。”可可故作可爱地拍了拍手。

想到有两名保镖，纸野结花心中稍感放松，不过她也知道这世上最贵的就是人工。她有点担心自己给的报酬还不够支付保镖的费用，便没有犹豫，直接问了出来。

“没关系，我肯定不会强人所难的。那两位业内人士都不怎么在乎钱。”

真的有不在乎钱的业内人士？纸野结花感到疑惑。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我请了保镖，那两个人却没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