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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号房

“这温顿皇宫酒店还挺不错啊。建筑物本身虽然不大,但是内部装潢很好。甚至走在房间里都会有点紧张。”

纸野结花看着滔滔不绝的可可,想起了很久以前就已去世的母亲。她母亲人缘很好,虽然热情主动,但是不讨人厌,会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亲近。她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乍一看还像个五十多岁的人。

纸野结花昨天就住进了这座酒店,而可可是后来的。

“这酒店规模不大,房间的数量也不多,但是整体有种高级感,给人感觉很奢侈呢。”

“我之前定这个地方,就打算把一辈子存的钱都花掉。”

可可发出了混杂着惊叹与无奈的声音。

“你知道吗?这座酒店号称‘想死都死不了的酒店’。”

“啊?”那个形容实在有点吓人,纸野结花被吓了一跳。

“不是那种很可怕的意思哦。是说每个住进酒店的人都会感到很幸福,连本来想死的人都不再想死了。所以,如果厌烦了人生,大可以试试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好处哦。”

“哦,原来是那种意思啊。”

可可从背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放在面前的圆桌上。接着,她又打开便携键盘,开始噼噼啪啪地打字。

“那什么,真的能行吗?”

“什么能行?你说让你逃走?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那件事啊。而你委托我,不也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吗?莫非你之前并不知道我年纪这么大了,现在有点后悔?”

不敢不敢——纸野结花连忙摇头。“乾先生之前说过,要重启人生,就该找可可女士。”

其实那句话不是对纸野结花说的,而是对着电话说的。

“如果你想放弃现在的人生,尽管交给我。”可可故作夸张地说,“你从乾那里打听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跟乾先生工作相关的人,我都记住了联系方式。”

“全都记住了?你记忆力这么好啊。”

一个劲儿提问的可可看起来更像母亲了。“是的。”

“哦?你承认得挺爽快啊,我还以为你会谦虚一点呢。”

“我无法否认自己记忆力好的事实,毕竟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纸野结花说完,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她抬起右手托住了脑袋,恨不得把大脑整个掏出来。

“什么一切,什么意思?”

“我的人生之所以变成这样,都因为这记忆力。还有,这也是我跟随乾先生的原因,以及我逃离他的原因。”

我这一辈子,恐怕一个朋友都没有。

“记忆力强不是一件好事吗?打扑克应该很厉害吧。”

“是很厉害。”纸野结花的语气变得坚定了一些,因为她突然有了真实的感触。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玩扑克连连看,边玩边说:“中了。”“又中了。”“为什么你们都猜不中呢?”那种优越感真的让她很是受用。后来,她逐渐意识到别人的记忆力并不像自己这样优秀,同时也领悟到了“遗忘”的能力是何等重要。

能把讨厌的事情都忘掉就好了——每次有人说这句话,纸野结花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忘掉?怎么忘?

“无论什么事情,我都能一直记着。不分大事小事。看见过的听到过的,我全都能记住。如果只是发呆眺望,倒是相对好一些,可是一旦集中注意力——”

“就会被刻入记忆?”

纸野结花用力点点头。“没错,刻入这个表达太准确了。一旦刻入,就是擦也擦不掉,洗也洗不掉。”

“这么深刻?”可可瞪大了眼睛。她迈开步子,从床边拿起一本资料。“你看了这样的东西,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翻开一看,里面是酒店住宿的相关条款。纸野结花点点头,扫了一眼翻开的页面。不到三十秒,她就开口道:“这一页我都记住了。”

面对半信半疑的可可,她直接背诵了那一页的文字。

“哎呀,真厉害。”可可说完茫然了片刻,“我这健忘的人都要羡慕死了。”

“小时候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同学和父母会忘记事情。”

“你考试成绩一定很不错吧?毕竟学校里的那些东西,只要会背了就能得高分。”

纸野结花点点头承认了。从小学起,她就从未因为学习的问题操心过,慢慢地就有人说“结花是好学生”了。

“不过,同学对我说的一些阴阳怪气和话,还有不好的态度,也全都被我记住了。”纸野结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即使对方没有恶意,或是并没有深意,她还是会反复咀嚼那些话语和态度,渐渐生出消极的想象——“也许那句话是在骂我。”“是不是我的态度不够好?”

与人交流只会徒增不好的记忆。除却对方的言行举止,她连自己的失言和不太好的举动都会一直记在心中,让她痛苦万分。罪恶感和愧疚感永远不会消退,始终深深刻印在脑中,让她不断纠结。

十几岁进入青春期后,她开始渐渐疏远他人。

“我一个朋友都没有。虽然在学校里还会说几句话,但我从来不跟别人在校外相见或相约玩耍。”

她并不会寂寞。不过,偶尔在社交网络上看见一群衣衫靓丽的男女相谈甚欢,或是模样俊俏的男女高兴地晒出自家孩子的照片,她就很容易心情忧郁,暗自思忖“为什么只有我在虚耗光阴”。

说到这里,可可摆了摆手。“那根本不是幸福。因为他们只能靠炫耀来让自己感到幸福。身边的朋友多了,就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在嫉妒和不满之中。”

“会吗?”纸野结花明白可可这是在安慰她,于是笑了笑,“不过一个人很孤独。所以,我在上大学时想了很多。比如我该如何活下去,究竟什么工作最适合自己。”

“像律师这种需要考取资格证的工作怎么样?你记性这么好,应该很适合背法条。”

“我确实想过。”她还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没有考法学院。不仅如此,她知道自己应该很擅长考取资格证,也想过是否应该成为某方面的专家。“不过说句不好听的,医生和律师平时面对的不都是需要帮助的人吗?”

“嗯,那都是帮助别人的职业。”

“如果我一直记着那些人说过的话,可能迟早会崩溃。”

“我好像能理解。”

“思来想去,我突然有了灵感,觉得做点心师应该不错。”

“这么突然?”可可笑道。

“甜品方子、分量和顺序之类,我记忆起来肯定得心应手。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方面的天赋,但照本宣科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

“品尝美食会让人快乐。”

纸野结花用力点点头。“于是我决定从大学退学,去上职业学校。”

希望别人开心,希望自己能让别人开心。她已经放弃了交朋友,至少可以去争取那样的机会,不是吗?

当时,纸野结花非常兴奋,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生存之道。实际上,在职业学校学习的那段时间,确实是她人生中最安稳的几年。

“毕业后,我在都内的西点店找了份工作。”

“结果呢?”

“不太好。”纸野结花如实说道。

“哦?”

“对于工作,我还是很努力的。”

“嗯,不过到哪儿都逃不开人际关系吧。”

不用纸野结花明说,可可似乎也猜到了真相。兼任甜品师的老板决定着店里的氛围,员工前辈把工作都推给她,还不由分说地指责她。在那个老板的脸色比商品的品质和客人的满意更重要的职场,她只尝到了悲伤和痛苦。“不过,这也很常见吧。”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那种情况很常见,你自己的感受还是最重要的。真要这么说,凡是活物终有一死,那我们又何必垂死挣扎呢。不能因为常见就妥协啊。”

“最后我辞掉了那份工作。不过,那段时间的痛苦我永远都忘不掉。”

“也对,痛苦会随着时间被淡忘,这个理论在你身上不适用。”可可对她的痛苦表示了同情。

“我的心理出现了问题,有段时间只能靠吃药维持,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

身心都出了问题,只能靠着存款坐吃山空。尽管如此,纸野结花还是想保持跟社会的联系,就参加了志愿者活动。没想到竟因此遭遇了精心设计的诈骗,短短半年就被骗走了几乎所有财产。

“哎呀……”可可皱起了眉。

“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乾先生。”

她顶着烈日做了一天需要站立的兼职,筋疲力尽地往家走时,发现了一家新开张的西式点心店。装饰在窗边的水果挞特别漂亮,她忍不住凑过去仔细端详装饰的细节,却听见乾开口道:“这位小姐,你想要那个蛋糕吗?不如我买给你吧?”她慌忙解释:“不,我只是想看看。”乾自然是将这句话理解成了推托的借口,凑过去说:“你就别客气了,我们一起吃吧。”

“该说他轻浮呢,还是会来事呢。总之那就是乾的风格。他最擅长用这种手段拉拢人。”

纸野结花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讪笑一下,说出了心中的为难之处。“他在我面前,不是一个坏人。”

“真正的坏人会让每一个人都这样看他。”可可同情地说,“你在乾手底下干了几年?”

“两年。主要是文书工作,还做些财务工作。”

“你知道乾的营生有问题吗?”

“一开始当然是不知道的。”她没有说谎。因为做不了其他工作,能在乾那里得到一份活计,她非常感激。但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那是违法的事情,肯定不会加入。

“乾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吗?”

纸野结花点点头。在刚开始工作时,她就坦白了这一点。因为她觉得自己承了情,就该说清楚底细,以免给别人添麻烦。

“他很高兴吧?”

“啊?”

“乾做事从来不会自己动手,只会让别人出头。你这记忆力肯定有特别大的用处。我还记得他以前说过这样一句话:‘其实我在背地里一直把人称作工具。’这种说法太露骨了,让人发笑。”

纸野结花赞同地点点头。只要一个人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乾就会毫不客气地利用,所以他有一大半工作都是靠别人完成的。

回想起来,他带着纸野结花出去时,也会让她记下合作方的联系方式,甚至口头列出自己的行程,毫不客气地说:“纸野你帮我记住哦。”有时他带纸野去跟政治家聚餐,事后把她当成行走的议事录,随口就问:“那个时间那个人说了什么来着?”从这个意义上说,乾的确可能把她当成了可以语音控制的记忆装置。

“有什么好笑的?”被可可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笑了。

“乾先生有时还会问:‘我今天吃过午饭没?’”

可可笑了。“记性再怎么好,也不至于连那种事都知道吧。他可真会使唤人。”

“我也不知道他有几分认真。”

“你肯定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吧。”可可突然露出苦涩的表情。

纸野结花瞬间紧张了。“什么传闻?”

“乾是个解剖狂魔。你没听说过吗?”

“解剖?”

看着纸野结花的反应,可可露出了“糟糕”的表情。她可能觉得,既然对方不知道,自己就不该专门提起来。“传闻说他会专门去找一些走投无路的年轻人,给他们做全麻之后剖开。”

“剖开?”

“像剖鱼一样。”

纸野结花掩着口,好一会儿无法言语。她当然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传闻。紧接着,她开始想象人的身体被放在砧板上的情景,像是吓了一跳,慌忙摇了摇头。

“不过那也只是传闻。”

“是啊。”话音刚落,纸野结花就被激发出一段记忆。

乾办公室里那些人体模型,还有人类骨骼和肌肉的图解画册。乾经常痴迷地看着那些东西,还会上手抚摸。原来背后竟有这样的内情吗?

这下纸野结花明白可可为什么会摆出如此苦涩的表情了。她是在担心自己被抓到后,沦为乾的案上鱼肉。她顿时毛骨悚然,下腹冰凉,仿佛已经被掏空了。想象着自己的皮肤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剥离,她连呼吸都开始颤抖。 OltFnvn940A0++Q7MiVbHbFIJUheWN9aXVfXHvj1GXhhMHqi+RWq7VLZGjA7Oq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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