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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清华出版物的意见

昨天周刊一九二期出版,里面有闻一多君做的一篇文章,题目是《清华底出版物与言论家》。我看完了,很有点感触,所以把它写出,与大众讨论。

清华的出版物,算起来共有三种:(1)学报;(2)周刊;(3)白话报。

先说学报。

我审思许久,觉得学报实在可以取消。

大凡办一样事,第一要问需要不需要。有需要了,第二就要看,有人来供给这种需要与否。这两个问题,都得肯定的答语,然后那件事,才可以办;不然,别想动手。

《清华学报》,有人需要吗?这个问题,似乎很难解答。

但照过去的情形看来,《清华学报》的销路是一天比一天少,这就是需要减少的证据。这种需要,为什么减少呢?这并不是因为《清华学报》的内容一天不如一天,实在是环境变了。两三年前,中国的杂志界并不发达,市上发行的杂志寥寥可数。《清华学报》在那时还算一种谈学问的杂志,所以有人购阅。这两年来,情形变了。各省各城,都有许多杂志发行。它们或者为学者所组织,或者为学会所创办,发表出来的议论,自然比《清华学报》——学生所组织的报——要透切些,精细些。所以阅者就舍此而取彼了。以前譬如大家没有东西吃,所以小米窝头都是好的;现在鱼肉当前,谁还来管小米窝头呢?这是《清华学报》销路减少的理由。现在的情形,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停办,将来可以到无人过问的地步。

以上所说的,是证明《清华学报》在今日已渐渐地无人需要。我们再退一步看,即使有人需要《清华学报》,我们同学之中有几个人出来供给这种需要?换句话说,就是有几个人肯出来替学报做文章?

一多君说:“……言论家现在……流入搁笔派了!”又说:“上半年还只一家周刊,现在学报也快开张了。零售趸批,家家缺货。”这几句话,把我们学校里出版物的情形,可谓形容尽致了。一多君不赞成别人搁笔;我的意思,却有点不同。本来著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脑子里没有东西,想写也写不出。所以搁笔是当然的结果,并不是可以不搁笔,而故意搁笔的。以前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学问,懂了一点,拿起笔来就写,还自以为不可一世,所以学报、周刊的投稿箱里常是满的。现在不同了,大家都觉悟了,都知道“拿一知半解的学问来夸著作,拿百孔千疮之谬误来混译书”,实在是害多利少。不如搁起笔来,赶紧到图书馆里,去进货,货进足了,再谈“零售趸批”。“我们提倡实学,推重真知,屏弃虚声,杜绝浮伪”,所以由高谈放论而趋于搁笔,这是清华的好现象,是可以庆贺的。

我们同学,现在的态度,既已如上所述,所以即使有学报,我敢说也是无人肯出来做文章的。不是不肯,其实是不敢,学生终是学生,哪敢夸著作呢?

所以我说学报可以取消。

但是有人要问:“学报原是师生合办的,虽然学生没有人敢做文章,但先生里面精深独到的学者很多,把学报取消不是连先生都没有发表言论的地方了吗?”我说:“这个不要紧,清华学校的先生,果有言论发表,不妨自己组织一个报,像《北京大学月刊》一样。”这层由他们去商量,不在本讨论题之内。

次说周刊。

周刊同学报的性质不同。清华的周刊,好像是一国的报纸。一国若是没有报纸,这方面的消息,那方面就不知道了。清华若是没有周刊,其不便有似于一国没有报纸,所以周刊很有存在的必要。

周刊的确是要改良的。我理想的周刊,是“报纸化”的周刊。

怎样叫做报纸化呢?就是把周刊的内容来改良一下,把它改得越像报纸越好。

说到这儿,我们可不可以拿一种报纸来做标准?据我个人看来,上海的《时事新报》或北京的《晨报》很可以做我们周刊的标准。

拿《时事新报》来说,它里面最紧要的部分就是新闻。我们的周刊要学得像它一样,新闻上非大大地改良不可。我们周刊的新闻,有几样缺点:第一太少。一九二期的周刊,校闻只占三页,实在太不像样了。难道这么大的清华学校,一周之内,只有那几样事可以记载么?校长到学堂已好几个礼拜,他的感想怎样,我们周刊的新闻记者为什么不去访问来告诉大家呢?评议部个个礼拜开会,为什么周刊不把它的经过情形详细报告大家呢?诸如此类还很多,周刊的新闻记者都没有去调查访问,所以登出来的新闻前后不到三页,这是新闻的第一样缺点。第二就是太简。一九二期周刊的新闻第一则是《公使来校》,下面写的是:“美公使曾于上星期来校,会晤金校长,本拟是夜住校,嗣以公务冗繁未果。”寥寥数语,可以当得“简洁”两字。但是我们所希望知道的新闻,并不是越简洁越好,是越繁碎越好。譬如美公使到清华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来?同金校长谈的什么话?事后新闻记者,都应当去访问,发表出来,那条新闻方才有价值。像那寥寥数语的新闻,说了等于未说,毫无足取。

新闻一栏,若是扩充一下,叫它的面积占周刊的三分之二或五分之三为最妙。

此外评论也是要的,像一九二期的《清华底出版物与言论家》《“优待运动员”之研究》这些文章、评论。评论的效力可以促进改良,造成舆论,所以是很要紧的。不过那些文章,短的可以入评论栏,长的就把它放在新闻栏内亦可。报纸的新闻栏内,常常看到某某要人对于时局的意见,某某团体对于时局的意见,周刊正可仿效此法。譬如一九二期周刊里谢文炳君那篇《论集会》的文章,放在评论里嫌长一点,就可换个题目,叫做“谢文炳君对于集会的意见”,放到新闻栏里去。

此外周刊还可另开一栏,如《时事新报》的《学灯》,或《晨报》的第七版,把其余的文章、诗、词、小说,一起安置于这一栏内。

这样做法,周刊或可以做到报纸化了,这是我对于周刊的一种希望。

再次说白话报。

以前的白话报,是每礼拜出一次,每次是一小张。这种办法,实在不爽快。

我的意思,以为白话报应该大大地扩充。每礼拜不妨只出一次,然而分量应该加多,至少也要和现在我们的周刊一样厚。

自从文化运动以来,中国似乎有点生气。然而我们仔细一看,就知道过去的文化运动,没有发生什么效力。它的缘故,是大家都没有去管那无智识的阶级。我们应该知道,中国现在还有许多人不知道什么是共和,什么是总统,什么是民权,什么是宪法。我们天天在这儿说改造,说解放,然而那些不识世事的人,那些无智识的人,还是像从前一样不识世事,一样无智识。你说改造、说解放,有什么用处?所以现在我们应当设法来启迪开导那些无智识的人,白话报就是我们的工具。

有人问:“你反对著作,为什么要提倡白话报呢,白话报不是一样要著作吗?”我说不然,白话报与学报不可同言而语:叫我们办学报,诚然是力有不能;叫我们办白话报,真是绰有余裕。

怎么说呢?因为白话报里的著作,性质与别的报不同。白话报里所讲的东西,都是常识,都是我们做学生的已经晓得的事,所以写出来毫不费力。譬如地球是圆的,我们都晓得了。可怜那班无智识的人,还在那儿叫天圆地方,天上有神仙,地下有阎王。我们就应当做篇文章,告诉他们地球是圆的道理!破除他们那种迷信。诸如此类都可以入白话报。我想,我们清华学生来做这种浅近的文章,都是好手,谁也会干。

扩充白话报,就是我们学生对于无智识的人民一种切实的贡献。所以我很希望它实现。因为现在专为普通人民发行的杂志,据我所知的,除《新生活》外还没有第二家呢!

说到这儿,又有一个问题起来了。就是这白话报是送阅呢,还是卖钱?我想应当送阅。因为无智识的阶级,对于书报,并无嗜好。除非送阅,恐无人过问。至如经费问题,我想由学生会同校中各担任一半,也没有十分困难。而且假如学报取消了,校中贴补学报的钱,就可以拿来贴补白话报,岂非又多一笔款项么?

信手写来,已经两千字了。没有起草,字句一定有不连贯的地方,阅者观其意而略其辞可矣。我把这篇文章总结起来,只有三个意思:(1)取消学报;(2)周刊报纸化;(3)扩充白话报。

10月2日上午
(载《清华周刊》第193期,1920年) AIaQG9UpvlR9hrMdc/JWu5S+Ufu9Akj6Z9E9PZG4iTIV7adz3HSdbgdz/aIUtb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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