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的地理位置却不同,北京并不位于南北大通道的中途,而是端点。按理说,即便是端点,位置也以方便为要,最方便人员聚集的是码头或道路与河流的交会点。可永定河太难以驾驭,侯仁之先生就认为,北京城最后没能定址在卢沟桥附近,是河流泛滥的原因。
当然,北京作为大通道端点的位置,使之有着更多、更从容、更优化的选择。地势稍高的古洪积扇或山前坡地,在防洪水上更具有优势。
同样是太行山脚下,若比较北京、保定和石家庄这三座城市的降水量,你会发现北京年均降水量比保定和石家庄多出了上百毫米。原因就在于北京西依太行、北枕燕山,处于华北平原的“犄角旮旯”,来自两个方向的云雨都会被截留下来。作为对比,位于海滨的天津,因为没有地形雨的加持,降水还稍逊于北京。
北京城最早的城址,既得水之利,也避水之害。后来元代刘秉忠象天法地规划北京城,城址选在白云观附近的高仰之地上。北京城的地势,远较城郊为高,因之排水通畅。城中三海,水流引自山区泉流,而非大江大河,也就避开了夏日可能出现的洪水侵袭。
然而,为了给大运河船闸的频繁开启寻找水源,元代郭守敬也曾打过永定河的主意,想引入永定河河水。永定河水流量大,水源有保障,看似是理想的水源源头。他重开了金口河,以引永定河的水入大都。金口河乃是金朝开凿的一条运河,“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卢沟一支东流,穿西山而出,是谓金口”(《元史》卷一百六十四)。金口河经过大都至通州入白河,看似是漕运的理想河流。为了规避永定河地势高、汛期水急的隐患,郭守敬在金口河上游预开了一条又宽又深的减水河,削减洪峰。可还是因为“土势高峻,水性浑浊”,“其势汹涌,冲没民舍,船不能行”,河水的落差、泥沙、洪水等问题无法克服,很快就废掉了。
今天北京三海乃至护城河的水系已经与永定河相连了,这是在现代工程技术的加持下才能实现的,古代的土木工程万万不能。故而,选择城址要用尽地利。凭借着地利上的优势,北京的洪灾一般出现在山区或地势低洼的郊区,至于城区,是无洪水之虞的。
有了以上的知识储备,我们再看作为“华北之肾”的白洋淀,被选址为雄安新区大加建设,规划为人口规模在300万至500万人的大城市,似乎并不科学。
提到城市选址,中国最早也最有指导意义的观点出自战国时期的管仲。在《管子·乘马》中,他提道:“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因天材,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大意是说,凡营建都城,不依山便傍水,高低须适宜,高不能至于缺水,低不能至于排水困难,要充分依托现有的自然条件,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城池不必方正规整,道路不必整齐笔直。
当我们用盾构机穿山越岭,用钢筋水泥搭起城市的框架,用移山填海改造自然,看似威力无穷,实则对大自然少了敬畏。本质上,自然才是统御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