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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们说的是纳瓦霍语、英语，还是世界上其他7000种现存语言中的哪一种，我们都能不假思索、毫不费力地说出来。
然而，我们如果去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旅游，会突然觉得每个人的语速都快得离谱。事实上，认为外国人讲话比我们快得多是一种错觉。
通常情况下，讲话者平均每秒发出10到15个语音，或称音素，这样的速度我们很容易听明白。但是，我们如果面对一系列同样频率的非言语声音（比如盘子掉落在水槽里的哗啦声），会感到这些声音似乎都融合在一起，成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嘈杂声。我们完全无法区分单独的声音，更不用说听出它们的先后顺序了。
即使在正常的语速下，语言似乎也远远超出了人类大脑的极限。
不只是语言受到记忆的严格限制，记忆还束缚着我们的认知系统。莫滕在康奈尔大学的前同事、已故的迪克·奈瑟尔（Dick Neisser）率先揭示出，我们对世界的感知比我们想象的要狭隘得多。
奈瑟尔对心理研究做出了众多贡献，其中之一是他开创性地证明了后来被称为“非注意视盲”（inattentional blindness）的心理现象。
他让人们观看一段视频，视频中有两组球员，每组球员相互传球。参与者需要专注于其中一组，每当该组的球员将球传给同组另一名球员时，就按下按钮。这项任务并不难，但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这一件事上。因此，当一个女人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屏幕中，突兀地打着一把伞走过时，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我们会凭直觉认为自己在不断地“领会”视觉世界的所有细节，但显然不是这样！否则我们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明显的奇怪事件呢？事实上，心理学家丹·西蒙斯（Dan Simons）和克里斯托弗·查布里斯（Christopher Chabris）重复了奈瑟尔的研究，但进一步提高了不协调的水平。这次意外闯入的是一个穿着大猩猩服装的人，他走到舞台中央，停下来捶打自己的胸部，再悄悄走开。
同样，观看球队接球的受试者大多没有注意到大猩猩。事实上，重播视频后，他们大多难以相信自己错过了这样异常的情况。
受奈瑟尔研究的进一步启发，西蒙斯与丹·莱文（Dan Levin）进行的另一项研究同样揭示了一个违反直觉的结果。
在康奈尔大学的校园中，一名实验人员走近行人，向他们问路。另外两名抬着门板的实验人员会十分无礼地穿过正在交谈的实验人员和行人。混乱之中，其中一个抬门的人与第一名实验人员偷偷地互换了位置，然后继续和行人交谈。当行人指完路后，问他们是否注意到什么异常。出乎意料的是，尽管一直在直视对方，还是有一半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和他们说话的已经换了个人。而当西蒙斯和莱文打扮成建筑工人重新进行实验，走近大学生年龄层的行人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注意到了变化（这暗示了社会类属可能对我们如何看待他人产生影响）。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获得了周围世界的丰富知觉表征，认为我们可以在短短几秒内相当准确地记住一个人的外表，但我们大错特错了。我们感知的丰富只不过是一个假象，是由我们的大脑为理解世界而虚构的故事。
尽管我们大多没有意识到注意力和记忆力的显著局限性，但我们都体验过它们对语言的影响，例如短暂的注意力不集中就会让我们完全失去谈话的思路。由于我们的感官和记忆具有严重的局限性，因此这并不奇怪：这些限制共同形成了一个极为狭窄的瓶颈，语言必须通过这个瓶颈进行传达。因此，如果我们的注意力从当前的对话转移到其他令人分心的、可能一时更有趣的想法或事件上，那么这短暂的分神将阻碍我们的大脑理解汹涌而来的语言洪流，而我们想要记住“刚才所谈论的事情”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真正的难题不是我们对语言的理解会脱轨，而是我们到底能不能跟上语言的冲击。要想成功应对，大脑必须在声音或手势出现后、永远消失前立即理解。我们称这个狭窄的区间为“事不宜迟瓶颈”（Now-or-Never bottleneck）。
我们如果想理解任何东西，无论是口语还是手语，都必须迅速挤过这个狭窄的思维瓶颈。
当我们两个人刚开始思考这个瓶颈对大脑处理语言的潜在影响以及语言本身的本质时，我们以为现有的理论会对语言如何挤过这个瓶颈给出某种解释。但我们了解得越多，就越惊讶地发现瓶颈问题并未得到巧妙的解决，甚至没有被巧妙地避开。相反，它几乎被完全忽视了：语言科学的研究人员就像集体失忆一般，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这个难以忽视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