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如同盛夏花园里最娇艳的那朵玫瑰,被温柔而坚定的爱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种被爱包围的感觉,是如此的自然,以至于我从未去思考它的来源,只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
父亲是大学里的教授,母亲则是典型的文艺工作者,两人都有着各自的精神世界,却在养育我和哥哥黄振华这件事上出奇地一致——给予我们最大的自由和支持。他们不善言辞,爱意却如潺潺溪流,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缝隙。父亲会在我趴在书桌前为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时,默默递来一杯温水,然后轻声说一句:“别急,慢慢来。”母亲则会在我心血来潮,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地画画时,非但不责骂,反而会仔细端详我的“大作”,眼中闪烁着鼓励的光芒,仿佛我笔下那些稚嫩的线条,真的蕴含着什么了不起的艺术天赋。
哥哥黄振华,他是我生命中最早的守护者。他比我大几岁,却总爱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我的一切都管头管脚。小时候,我像个小旋风,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碎花裙子,在院子里追逐着翩跹的蝴蝶,常常不顾一切地冲向花坛深处。每当我即将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时,总有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我。回头一看,一定是哥哥,他的眉毛皱成一团,语气带着些许责备:“亦玫,慢点!又差点摔跤!”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分明流露着无法掩饰的宠溺。他会把我弄得乱七八糟的颜料盒收拾整齐,会耐心地教我折纸飞机,甚至在我因为一次考试失利而闷闷不乐时,笨拙地讲些笑话逗我开心。在他的世界里,我的喜怒哀乐,似乎比他自己的事情还要重要。
正是这种无条件的、内化于心的爱,构筑了我最初的自我认知。我从未怀疑过自己是值得被爱的,是被珍视的。这种被爱着的底气,像一道无形的光环,笼罩着我,让我面对世界时,总是带着一份天然的自信与好奇。它塑造了我鲜活的性格:我敢爱敢恨,敢于表达,也敢于追求。我不会因为外界的目光而轻易改变自己的方向,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了怎样的选择,我的身后,永远有家人坚定的支持。
这种自信,也体现在我对艺术的早期萌芽上。我天生对色彩和线条敏感,喜欢随手涂鸦,用画笔表达那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家里的墙壁、地板,甚至我的课本上,都留下了我信笔涂抹的痕迹。父母非但没有压制我的天性,反而为我准备了各种绘画材料,送我去上绘画班。在画室里,我如鱼得水,那些画布上的空白,如同等待我泼洒激情的舞台。我享受那种自由挥洒的感觉,感受着颜料在指尖流淌的快乐,那种创作的愉悦感,让我觉得生命是如此的饱满和富有意义。
我记得一个下午,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画室的木地板上。我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风景画发呆,笔下的树木显得有些生硬。老师走过来,没有直接指出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亦玫,你觉得这棵树,它在呼吸吗?”我愣住了,呼吸?树怎么会呼吸?老师微笑着说:“画画不仅仅是描摹,更是感受。你要去感受它生命的气息。”那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内心对艺术的固有认知。从那天起,我不再仅仅是“画”,而是“感受”和“表达”。我开始尝试用更奔放的色彩,更自由的笔触去捕捉事物的生命力。我的画风,也因此变得愈发张扬和充满活力。
那时的我,是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我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在操场上奔跑,喜欢在图书馆里沉浸于诗歌和小说,也喜欢在艺术沙龙里与志同道合的伙伴们畅谈。我似乎拥有用不完的精力,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
当庄国栋第一次出现在我生命里时,我的内心并没有泛起惊涛骇浪,反而像是一种预料之中的邂逅。那时我正值青春最盛放的季节,像一朵刚刚完全绽放的玫瑰,带着露珠的清新和阳光的炽热。我觉得自己是值得被最好的爱所拥抱的,而庄国栋,他仿佛就是那个“最好”。他耀眼、自信、才华横溢,就像一束强光,瞬间照亮了我原本就绚烂的世界。他满足了我对“理想爱情”的所有想象:激情、浪漫、轰轰烈烈。
那时候的爱,是纯粹而简单的。我无需考虑现实的琐碎,不必权衡利弊,只是凭着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和对激情最本能的向往,投入到那段感情里。我以为,爱就是全部,爱就可以战胜一切。我沉浸在那份被浓烈爱意包裹的幸福里,甚至有些盲目。我没有去深究庄国栋内心深处对事业的渴望,也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对于“未来”的理解有着本质的差异。我只看到了他眼中的炽热,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便以为那就是永恒。
这种对爱的“理想化”和“纯粹化”的认知,成为了我后来经历挫折的伏笔。但当时的我,全然不觉。我只是尽情地享受着被爱的滋味,任由那份初恋的激情,在我生命中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时的黄亦玫,是未经世事的玫瑰,美丽而无畏,却也带着些许不谙世事的娇憨。她相信,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也正是这份信仰,支撑着她未来所有的成长与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