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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王梦衣偏裻之衣，乘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见金玉之积如山。明日，王召筮史敢占之，曰：“梦衣偏裻之衣者，残也。乘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者，有气而无实也。见金玉之积如山者，忧也。”
后三日，韩氏上党守冯亭使者至，曰：“韩不能守上党，入之于秦。其吏民皆安为赵，不欲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入之赵，财王所以赐吏民。”王大喜，召平阳君豹告之曰：“冯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王曰：“人怀吾德，何谓无故乎？”对曰：“夫秦蚕食韩氏地，中绝不令相通，固自以为坐而受上党之地也。韩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祸于赵也。秦服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强大不能得之于小弱，小弱顾能得之于强大乎？岂可谓非无故之利哉！且夫秦以牛田之水通粮蚕食，上乘倍战者，裂上国之地，其政行，不可与为难，必勿受也。”王曰：“今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年历岁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币吾国，此大利也。”
赵豹出，王召平原君与赵禹而告之。对曰：“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岁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王曰：“善。”乃令赵胜受地，告冯亭曰：“敝国使者臣胜，敝国君使胜致命，以万户都三封太守，千户都三封县令，皆世世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吏民能相安，皆赐之六金。”冯亭垂涕不见使者，曰：“吾不处三不义也：为主守地，不能死固，不义一矣；入之秦，不听主令，不义二矣；卖主地而食之，不义三矣。”赵遂发兵取上党。廉颇将军军长平。
七月，廉颇免而赵括代将。秦人围赵括，赵括以军降，卒四十余万皆坑之。王悔不听赵豹之计，故有长平之祸焉。
赵孝成王四年，孝成王梦到自己穿着左右两色的衣服，乘飞龙到天上，还没到就坠落下来，看见黄金、美玉堆积如山。第二天，孝成王召见筮史官敢来占卜，敢说：“梦见穿两色衣服，表示残缺。乘飞龙上天没到就坠落的人，表示有气势而没有实力。看见黄金、美玉堆积如山，表示忧患。”
之后三天，韩国驻守上党的冯亭派使者到赵国，说：“韩国已不能守住上党，就要被并入秦国了。那里的官吏百姓都愿意归顺赵国，不愿归顺秦国。上党有城邑十七个，希望重新归顺赵国，大王怎样向官吏百姓施恩，请您裁决。”大王非常高兴，召见平阳君赵豹，告诉他说：“冯亭进献十七城，接受它怎么样？”赵豹对答说：“圣人认为无缘无故的利益就是大祸。”孝成王说：“他们怀念我的恩德，怎么没有缘故呢？”赵豹回答说：“秦国侵吞韩国的土地，当中断绝，不让他们两边相通，本来自以为会安安稳稳就可以得到上党的土地。韩国之所以不归顺秦国，是想要嫁祸于赵国。秦国付出了辛劳而赵国却坐享其成，即使是强大的国家也不能随意从弱小的国家那里得利，弱小的国家反倒能从强大的国家那里得利吗？这怎能说不是无故得来的利益呢！况且秦国利用牛田的水道运粮蚕食韩国，最好的战车奋力作战，分割韩国的土地，它的政令已经施行，不能和它为难，定不要接受。”孝成王说：“如今发动百万大军进攻，一年半载也得不到一座城。现在有人送给我们十七座城邑，大利呀！”
赵豹走后，孝成王召见平原君和赵禹，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们回答说：“发动百万大军进攻，过一年也得不到一座城，如今坐在这里就能得到十七座城，这是大的利益，不可以失去。”孝成王说：“好。”于是便派赵胜去接收土地。赵胜告诉冯亭说：“我是赵国的使者赵胜，我们君王派我前来传达命令，以三座万户的城邑封赏太守，以三座千户的城邑封赏县令，世代都为侯，官吏、百姓全部晋爵三级，官吏、百姓能相处平安的，都赏赐六斤黄金。”冯亭流下眼泪不见使者，说：“我不能处于三不义：替君主守护国土，不能拼死固守，不义之一；韩国将上党归属秦国，不听君主的命令，不义之二；出卖君主的土地而得到俸禄，不义之三。”赵国发兵占据上党。廉颇将军发兵长平。
七月，廉颇被罢免，赵括代替他领军。秦军包围了赵括，赵括率军投降，最后四十余万士兵被坑杀。孝成王后悔不听赵豹的计谋，才有长平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