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点可卡因能放松我的舌头。”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致信玛莎·伯纳斯,1886
在弗洛伊德的职业生涯中,在面对通常激烈的反对意见时,他一向坚持自己的一系列新颖和备受争议的想法,但他也能及时意识到并且放弃他在研究之路上犯下的某些错误。
这方面最突出的一个例子可以追溯到19世纪80年代,在那十年时间里,弗洛伊德对可卡因潜在的医用价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知道,不同于今日,那个时候的人们对可卡因的危险性是一无所知的。事实上,当时作为可卡因来源的古柯叶即将被用于正在研发中的可口可乐。弗洛伊德在听说可卡因能使患病的外出演习士兵重振活力后,似乎就对这种药物十分感兴趣。正如他多年后所说的那样:“1884年,一个次要但深刻的兴趣,促使我让默克公司向我提供一种在当时鲜为人知的生物碱,以研究其生理学效用。”
他开始将可卡因用到自己身上,起初陷入了其产生的致幻效果之中。不久之后,他就将这种药物也介绍给了伴侣玛莎。当年晚些时候,他在维也纳的一本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论古柯》,无论从哪方面看,这篇文章都像是对这种神奇药物的一首赞美诗。他甚至承诺,可卡因的其他用途很快就会被发掘。于是,这一承诺兑现了,在弗洛伊德碰见一位老朋友时,对方告诉他自己患上了严重的肠道疼痛。弗洛伊德给他开了5%浓度的可卡因溶液,这会让病人在服用后在舌头和嘴唇上产生麻痹感。弗洛伊德当时正在思考这种药物可能具有的麻醉效果。他向一位身为眼科医生的朋友建议,应该研究可卡因是否可以在眼科手术中用于麻醉病人。
此后不久,弗洛伊德就去拜访了玛莎。回来后,他发现另一位朋友卡尔·科勒(Carl Koller)在海德堡的一次眼科学大会上发言,宣称可卡因具有麻醉效果。弗洛伊德因此与自认为应得的认可失之交臂。然而,没过多久,他却开始拼命地回避对这种药物的支持。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卷入了一位朋友——生物学家恩斯特·冯·弗莱施尔–马克肖(Ernst von FleischlMarxow)——的不幸殒命。
早些时候,冯·弗莱施尔–马克肖开始服用吗啡来缓解伤口感染引起的疼痛。到了1885年,他已经完全对吗啡成瘾了,因此,弗洛伊德建议改用可卡因来帮助他摆脱对吗啡的依赖。然而,这位生物学家只不过是用另一种可怕的瘾头取代了之前的,并开始大量使用可卡因。长达六年的药物滥用,再加上慢性病痛和其他病症,最终导致他在1891年去世。弗洛伊德在将可卡因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后不久,便意识到这种药物极易上瘾,危险极大。他对可卡因的这番迷恋就这样偃旗息鼓(尽管他自己很有可能在19世纪90年代使用过可卡因),并颇有技巧地将这段不光彩的经历从自己的履历中一笔划去。不过,他还是难以摆脱冯·弗莱施尔–马克肖身故的内疚之情。
实际上,这可能是导致弗洛伊德在1885年烧毁他所有私人文件和学术论文的原因之一,他的许多传记作者因而感到无比懊恼。他的这番举动似乎是为了把自己从少年时代所犯错误的记忆中释放出来,也是为了确保世上其他人永远无法得知这些错误。正如他写给玛莎的信中所言:“……我关于全世界,关于自己的所有想法与感受,都不值得继续存在。”有趣的是,他在1907年还会重复这种做法,彼时的他已被公认为是精神分析运动的开创者。那时,弗洛伊德已经承认了自己某些专业上的错误。例如,他已经将他所提出的性诱惑理论视为自己的“首个严重谬误”。但是,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并摆脱已然发觉的无心之失及错误,是他职业生涯的特点之一,也是他远离广大世人视线的惯常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