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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中的《花的圆舞曲》。

三四年前竹内舞蹈研究所举办的新作观摩大会上,曾经演出过《胡桃夹子》全部组曲,包括《糖果仙子舞》《俄罗斯特雷巴克舞》和《咖啡阿拉伯舞》等。

当时,星枝跳了《中国茶舞》,铃子跳了《芦笛舞》。

《胡桃夹子》的内容原是根据圣诞之夜一位少女梦中所见而创作的童话故事舞曲。

那时候,铃子和星枝都是正当做胡桃夹子美梦的年龄的少女。

《花的圆舞曲》作为压轴,花样年华的少女们翩翩起舞,宛若群芳绽放。

这首舞曲成为她们愉快的回忆。

竹内为两位女弟子扬名于世做准备,今夜专门举办“早川铃子·友田星枝首届舞蹈艺术汇报演出”,曲目中特别加入了《花的圆舞曲》,并以她们二人为领衔主演,重新修订了原有的动作设计。

星枝和铃子一走出后台,竹内便立即走过来,拿起星枝镜台上的项链看了看,又悄悄放回原处。然后,无意识地摸一摸挂在墙上带着女孩儿气息的戏装。

衣服、花束和化妆道具越是凌乱不堪,就越是显得富于青春朝气。

两人下了阶梯,走向舞台一侧,乐队早已奏起华尔兹主题曲,舞女们一边跳跃一边等待主角登场。

“友田,友田!”

后面有人呼叫,星枝没有听见,预先做好舞姿出场;同时,铃子从另一侧走到舞台中央,与星枝相会。

“没事吧?挺好的。”她小声鼓励星枝。

星枝只用眼睛示意没问题。

接着,铃子一边跳跃,一边担心地时不时望着星枝,两人又一次接近时,她对星枝发话:

“我好高兴,心情好些啦?”

第三次接近时则说:

“好棒,星枝!”

然而,星枝似乎没有听到,她只顾跳舞,如入无我之境,昂奋而又热烈。

铃子看在眼里,自己的动作变得有些零乱,肉体和精神都未能完全入戏,浑身显得很不自然。

不一会儿,两人再次靠近,互相牵手。

“撒谎!可恶!”

铃子不知是嫉妒、愤怒还是悲戚,她焦躁不安,不久又说道:

“太过分啦!好可怕的人啊!”

星枝只是一门心思跳舞。

铃子一心不甘后人,舞姿里涌动着青春的激情。

不料,一边同星枝相争,一边跳跃的铃子,以及对于铃子的争斗之心浑然不觉的星枝,却造就了一场互不协调的美丽。两人的动作,不像是款款飞行的蝴蝶的羽翅。

当然,观众不知道这些,一曲终场,她们又被掌声再度唤回舞台。

星枝同刚才相比,完全像另一个人,她精神昂扬,旁若无人,连声音都充满兴奋。

“太好啦!从来都没有跳得这样痛快。音乐和舞蹈完美一致!”

铃子也满怀高兴地回应观众的喝彩。她走到舞台一侧,在那里身穿东方舞装、观看跳舞的竹内,抱住铃子的肩膀,安慰她道:

“跳得好啊。”

老师话音刚落,铃子满含热泪正要投向竹内怀里,又猝然转过身子,抢在舞女们头里,登上阶梯,跑回后台去了。

星枝用口哨吹着刚跳过的圆舞曲中的一节,蹦蹦跳跳走进化妆室。

“撒谎,耍阴谋,自私自利!我上你的当了!骗人,卑鄙!”

“哎呀,生这么大的气?”

“好样的干吗不正儿八经地斗一斗?”

“我讨厌和别人斗!”

星枝急不可待,她一把撸掉花束上的花瓣儿,撒在地上。

“不要碰我的鲜花!”

“这是你的?谁要同你争啊?”

“是啊,你就是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为所欲为,没见过像你这样可怕的人。”

“你真生气啦?”

“我说的不对吗?刚才还在怨天尤人,垂头丧气,说什么不想跳舞,不是吗?弄得我放心不下,上了台还在记挂,自己跳得反而缩手缩脚。有这么可恨的吗?而你星枝,一转脸儿什么都忘了,自己跳得风风火火,好不高兴!真是个骗子手,撒谎家!”

“你说的我一概听不懂。”

“不觉得卑鄙吗?想点子骗人!对别人使绊子,只顾自己跳得好。”

“才不是呢,那些事儿不怪我。”

“不怪你怪谁?”

“怪舞蹈呀,一旦跳起来,什么都忘了。要是想着要好好跳,反而跳不好呢。”

“看来,你星枝真是个天才!”

铃子只顾冷嘲热讽,可是话音里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悲。

“我不会服输的,决不服输!”

铃子焦躁不安,一边整理那里的戏装,一边叨咕。

“好吧,走着瞧,星枝,今后你肯定要吃大亏的!说不准什么时候扑通一声,一落千丈。在别人眼里,凭你的性格,就是属于那种悲剧谷里走钢丝的主儿。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其实既危险又可怜。大家都为你揪着心呢,想着千万别出事啊!所以人人都让着你点儿。你自己反而不知道,一个人独自逞强。”

“我在舞台上只顾高高兴兴地跳舞,有什么不对呢?”

“高兴,高兴,你只顾自己高兴,还想到过别人高兴不高兴?”

“在舞台上一边跳一边还要想着别人,我可不是那种可恶的世故之人,想起来都可悲,心里一点儿也不痛快。”

“要是世人都服你,那还真了不起。”

铃子随之放低嗓门说:

“不过,在舞台上获得成功,成为舞蹈明星,不是靠勤奋和才能,而是像你星枝这样的韧性,这才是最重要的。那好吧,你就把我踏碎在脚下,只顾自己成名好啦!”

“根本不是。”

“那么,我问你,别人对你那么关心和爱护,你有没有放在心里?”

星枝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

铃子悄悄来到星枝背后,和她脸贴着脸对着镜子说:

“凭着这副态度,星枝你也能喜欢上什么人吗?那时你会是一副什么面孔呢?真想见识见识啊。”

“我才是一副苦相。”

“瞎说。”

“看不出来是因为化了妆。”

“快点儿拾掇拾掇衣服吧。”

“不用,女佣会来的。”

这时,竹内从前台回到后台。

继《花的圆舞曲》之后,又有竹内参演的一出舞剧,至此,今晚的演出结束了。

铃子翩然跑着迎了过去。

“今天晚上全靠老师多方关照,太感谢啦。”

铃子用毛巾揩拭着竹内肩头和脖子上的汗水。星枝坐在自己的镜台前没有动。

“谢谢老师。”

“祝贺你们,大获成功。”

竹内的身子一任铃子摆布,自己只顾擦拭脸上的妆面。

“都是托老师的福啊!”

铃子为竹内脱掉戏装后,给他擦擦光裸的脊背上的汗水。

“铃子,铃子!”

星枝尖着嗓子带着谴责的口气高声呼叫,用白粉刷子敲打着镜台。

铃子装着没听见,到洗漱间洗洗毛巾拧干后,一边仔仔细细为竹内擦干净前胸和后背;一边愉快地交谈着今晚的演出。最后,她仿佛抱起竹内的脚,一只手捧住,一只手为他擦拭足底和脚趾丫儿。接着,又为竹内按摩小腿肚。

铃子高高兴兴地做着这一切,情致殷殷。站在旁人的角度,这一切看起来她对老师真心实意,不藏半点虚假。

但是,由于铃子的动作过于娴熟,并且仍是一身舞装,肌肤裸露,在别人眼中宛如窥探密室中的一对情侣。

“铃子!”

星枝又喊了一声,这是带有神经质的厌恶感的尖锐呼叫。于是,她霍然起立,走出屋门。

竹内默默目送着她远去。

“啊,可以了,谢谢。”

他走到房间一角的洗漱间一边洗脸一边说道:

“听说南条呀,下周要乘班轮回来啦。”

“哎呀,真的吗,老师?太叫人高兴啦。这回是真的要回来了吗?”

“是的。”

“他还会记得我吗?”

“那时你多大了?”

“我十六七岁。南条君曾经埋怨说,和一个不曾恋爱过的女孩子一同跳舞,实在跳不出什么味道来。这些他都还记得吗?”

“他当然会记得的。这回他肯定会主动邀请你一起跳舞的。他或许觉得还是没有恋爱的人更好。当他看到那个被他当小孩子看待的人,眼下成为一名舞蹈明星,一定会感到惊奇的啊。”

“真是的,老师。本来,我指望他回来教我跳舞呢,眼下反而觉得有些害怕,及早担心起来。他在英国的学校苦读、深造,接着又去法国观看一流明星跳舞,哪里瞧得上我这等人。”

“男人总不能一直单独跳舞,总得有个女舞伴才行。”

“不是有星枝吗?”

“你不能甘拜下风啊。”

“南条君要是瞧着我,我一定会惶恐不安,浑身打哆嗦的。而星枝依旧可以沉着冷静地跳舞。要是有个好舞伴,她自己也会达到走火入魔的神奇之境,一跃跳出异乎寻常的水平来。她好可怕呀。”

“难为你想得真多。”竹内稍稍有些不悦,他接着说:

“南条归来后,所里准备尽早为他举办汇报演出,到时候你们俩和他同台共舞。以南条为中心,三个人齐心合力,推动咱们研究所发展起来。我也好就此安心地隐退了。你也吃了不少苦,你要和南条君携起手来共创辉煌!研究所地板也需要更换了,墙壁也要重新粉刷。”

铃子联想到,南条的归来比预期延迟了两三年之久,竹内也一直为此而担心来着。所以,这回去横滨迎接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他是绕道美国回来的吧?”

“好像是。”

“为何‘好像’是呢?”

铃子有些吃惊,她又问老师,南条有没有在信或电报里说清楚呢?

“其实是从新闻记者嘴里听说南条君要回来,我也是刚在这里知道的。”

“啊?这种事儿,他预先怎么没有告诉老师一声呢?”

铃子一时愕然,看到竹内阴郁的脸色,随之同情起老师来。同时感到自己也将被南条抛弃,于是失望地突然哭了起来。

“简直不可相信,一切全靠老师的栽培,他才有机会出国留学。真是个知恩不报的狂人!老师,您为何还要到横滨接他呢?我讨厌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他一起跳舞。” iH9oB50oOfql+D6lS3nv+dr218iV45bDNwqy+QwkCRHaknOysY8/q7qm6pda9v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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