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已经看到笛卡尔哲学如何导向马勒伯朗士的客观唯心主义,英国经验主义如何变成了贝克莱的唯心主义。同样的运动在18世纪也导向了唯物主义的思想。笛卡尔曾经提供了对有机世界的机械论解释,将动物构想为一个完满的机器。这就意味着,他把人也看成是一架机器,心灵并不是独立的实体,而是身体的功能。洛克的后继者——孔狄亚克、哈特利和其他一些人——试图把所有的心理过程都归约为感觉,很容易过渡到下述观点,即认为这样的基本状态不过是大脑产生的效果。莱布尼茨把物质还原为力量,并设想它与精神活动类似;另一些人则逆转了这一次序,把精神活动解释为物理力量。当亚里士多德的古老形而上学之宇宙中充斥的那些精神原则被现代科学从自然中驱除,并被哲学抛入到它们自己的孤立世界之后,一些哲学家与这些原则脱离关系,并将所有现象解释为物质运动的结果,难道会让人惊奇吗?
18世纪,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径直进入英国和法国,并在世纪末成为法国启蒙圈子内的流行学说。约翰·托兰德(John Toland,1670年~1721年)在其后期作品(《泛神论要义》,1720年)中认为思想是大脑的功能,是“大脑中的某种运动”。大卫·哈特利将一切精神活动都建立在大脑的振动之上,振动遵循机械规律——生理上的关联伴随着心理上的关联——但并没有把意识状态归约为运动。因为他不确定关系是否应该被视为因果关系。然而,氧气的发现者约瑟夫·普利斯特里(1733年~1804年)却把心理过程与运动等同起来,因此勇敢地接受了唯物主义对身心问题的解答。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否定上帝存在和灵魂不朽;沿着霍布斯的路子,他声称,在关于人类和神圣灵魂的物质性概念之中,没有任何东西与基督教相抵牾。
法国人拉·梅特利(1709年~1751年;《心灵自然史》,1745年;《人是机器》,1748年;《人是植物》,1848年)受到了笛卡尔和洛克的影响,他将自己的唯物主义建立在笛卡尔对动物有机体的机械解释上:如果动物是机器,人为什么就不是呢?德国男爵霍尔巴赫(1789前)在其《自然体系》(1770年伦敦第一次发行,作者笔名米拉波)一书中把唯物主义理论发展为无所不包的形而上学体系。一切事都被解释为物质和运动,是必然规律的结果。没有灵魂;思维是大脑的功能;只有物质是不朽的。人类的意志完全是被决定的;自然之中和自然之外都不存在任何意图,没有目的论也没有上帝。
另外还有一些唯物主义的拥护者,尽管他们并不总是前后一致、公开倡言,这样的人物有:晚年时期的德尼·狄德罗(1713年~1784年,《百科全书》的主编);卡巴尼斯(1757年~1808年),他提出了粗朴的唯物主义类比,认为思想是大脑的功能,就像消化是胃的功能,分泌胆汁是肝的功能;此外还有代斯图·德·塔西(1754年~1836年)。法国生物学家布丰(著有《自然史》,1749年~1804年)和贺毕内(Robinet,著有《论自然》,1761年)接受了改造的唯物主义——物活论。布丰认为,原子的存在被赋予了生命,而贺毕内则受到了莱布尼茨的影响,认为每个物质微粒都具有感觉。进化论概念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很多思想家的作品之中,比如在拉梅特利的《人是植物》和1748年的《伊壁鸠鲁的体系》中;在狄德罗1754年的《论自然》一书和邦尼(Bonnet)1769年的《哲学的复兴》中。这些人可以视为拉马克(Lamarck)和达尔文的先驱者。
无论法国启蒙运动的思想家在细节上有怎样的差异,它们都承认自然现象——无论其为物理的或心理的——是被规律控制的,人的心理生活和道德生活是自然的必然产物。从这一角度出发,爱尔维修(1771年)解释了人类的道德,经济学家杜尔阁(Turgot)和孔多塞(1743年~1794年)发展出了历史哲学,而孟德斯鸠(1689年~1755年;《论法的精神》,1748年)则研究了人类的法律和制度。
狄德罗的《早期哲学著作》,M.Jourdain译,1912年;J.G.Hibben的《启蒙运动哲学》,第5章,1910年;L.Ducros的《百科全书派》,1900年;H.H?ffding的《现代哲学史》,第一卷,第5册,1900年;J.B.Bury的《进步思想》,1920年;F.Lange的《唯物主义史》,第3版,1925年;K.Martin的《18世纪法国自由思想》,1929年;J.Morley的《狄德罗与百科全书派》,1914年;C.Becker的《18世纪哲学家的天城》,1932年;J.G.Frazer的《孔多塞论人类思想的进步》,1933年;E.Frankel的《理性信仰》,1948年;M.Grossman的《爱尔维修的哲学》,1926年;G.V.Plekhanov的《唯物史文集》,R.Fox译,193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