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一朝,为时虽短,但宫案迭起,先后发生了“红丸”和“移宫”两案,与万历四十三年的“梃击案”,并称为晚明宫廷三大案。其中,“红丸”一案的关键和焦点,是明光宗是否因服“红丸”而致死。为了解这个问题,首先需要从明光宗本人的健康状况变化说起。
泰昌元年(1620)八月初一日,在东宫整整苦熬了三十八年的朱常洛登基称帝。是日,他身穿龙袍,满面春风,“玉履安和”,“冲粹无病容”
。当时,朱由校也曾向别人说过:“皇爹爹素固健甚。”
初三日,兵科给事中魏应嘉
,上疏请从修身、勤政、亲贤、纳谏四个方面,效法明太祖朱元璋。并说:修身,就是要慎起居,不能纵情多欲,注意安排好食息。
这几条与明神宗遗诏中所提出的皇太子“尚期修身、勤政、亲贤、纳谏”,完全相同。奇怪的是,这份奏疏送呈之后,竟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至第二天忽然传出明光宗身体不舒服,廷臣无不为之疑惑不解,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街头巷尾有人议论,说是由于淫欲所致。
御史郭如楚为此于初七日专门上疏谏言:皇上为政之初,首先必须慎起居,少嗜欲,保身体。次日,御史黄彦士再进忠言:保养之道,最好莫过于每天读书,“接宫妾之时少,接贤士之日多,以养心则义理明,而志益清;以练事则嗜欲夺,而身益固”
。结果俱不予答复。从这天开始,明光宗的病情日趋恶化。于是群臣屡次疏谏节欲,以保元气。其中工科给事中李若珪说得最为明白。他说:“天下劳神摇精之事,多在快心适意之时。一切声色靡丽少近于前,则寡欲而心清,神凝而气畅。”
群臣之所以再三请明光宗慎起居,多读书,少接宫妾,多接贤士,并非无的放矢,而是言之有据,是针对明光宗的淫欲无度而发的。
明光宗一生在中国帝王史上留下了两项少有的记录:一是“难产”太子,争论了十五年才正式被立为皇太子。二是“一月天子”,登基三十天就告别人间。如果说前者主要是由于其父明神宗的压制,那么后者则与他长期“惑于女宠”大有关系。这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他生于国家衰败之时,长于王朝多事之际。明神宗对他的压制,使他不能过问政事,“不亲书史”,是一个“多余的皇太子”;而皇太子的地位,又使他具备了享乐的条件。他深居青宫,“环宫之内,尽日兀坐,无所事事”。一些近侍终于“导以荒淫”“学荒而不振”。
明光宗登基以后,郑贵妃仍住在乾清宫,“惧上以福王事衔己”
。为了防止明光宗因为以前福王朱常洵的事记恨自己,以保护自己的地位,郑贵妃特进珠玉以及美女八人(一说四人)。明光宗这位好色之君,见到这些百里挑一的黄花少女,简直是眉飞色舞,高高兴兴地一一予以接纳,终于导致祸从贪色而起,不久即突然疾作。史载:郑贵妃“进侍姬八人,上疾始惫”
。清人查继佐也说:“及登极,贵妃进美女四人侍帝。未十日,帝患病。”
八月初十日,召医官陈玺等人入宫,为明光宗诊病。第二天,原为他诞辰纪念日,时称“万寿节”。本当隆重庆祝,因病传免,仅派官祭祀明成祖长陵等陵。明光宗还想出来见各位大臣,终因病体难支,神采大为可骇而止。
过了两天,他带病勉强到文华门视朝。是时,群臣见到他,已是“圣容顿减”,“大觉丰神清灭,不似登极之时”。
可是这位天子,尽管行将命赴黄泉,还是照样离不开女人,每天都要有一二位美女侍候,否则就一刻也不能入眠。
八月十四日,明光宗病情危重,调内官崔文昇治病。据说,崔文昇的医术甚为高明,从来都是药到病除,从未发生差错。这次,明光宗服用了以大黄为主要成分的通利药(泻药),服后居然大泻不止,一昼夜起来三四十次,精神自是委顿,躺倒在床。京城之内,从此流言四起,纷纷传说崔文昇是郑贵妃的心腹,他进泻药是为郑贵妃的人所指使,故意欲置其死地。
于是,群情汹汹,统治层内部围绕着明光宗病变的纷争,从此拉开序幕。
八月十六日,原是明光宗亲朝的日子,因为病重不能起来,下令免去。内阁首辅方从哲等人赴宫门候安,说:“圣体未愈,伏望清心寡欲,以葆元气。”又请令皇长子朱由校移居慈庆宫,选择老成、忠厚的太监照护,以奠国本、慰舆论。明光宗降旨:“朕几夜不得睡,日食粥不满盂”,“头目眩晕,四肢软弱,不能动履”。
诏下而物议沸腾,斗争激化起来。
先是,明光宗孝元皇后(即太子妃)郭氏之父、博平侯郭维城等皇亲国戚,闻明光宗大病不起,相继入朝泣诉宫中忧危,指责郑贵妃与西李选侍互相紧密勾结,包藏祸心,要挟封后,并企图用女色害死皇上。兵科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吏部尚书周嘉谟等人,也一致强烈要求郑贵妃搬出乾清宫。郑贵妃惶恐不安,当即移居慈宁宫。八月二十日,郑贵妃侄郑养性请收回封郑氏为皇太后的命令,明光宗从其请。刑部主事孙朝肃、徐世仪、御史刘宗周乘势而起,上书方从哲,指斥他误用崔文昇,说明光宗大病不起,是由于服用泻药的缘故。斗争的目标,随着郑贵妃的移宫和停封,而转移到方从哲身上。方从哲(1562—1628),字中涵,祖籍浙江德清,家于京师,人称其为“浙党”。他为万历十一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自万历四十三年迄泰昌元年十二月,连任内阁首辅七年。“性柔弱,不能任大事”
。为相期间,无所建树,声名狼藉,是当时东林党人的主要政敌之一。
东林党形成于万历中叶,首领是被罢官的无锡人顾宪成,曾在政府中一度掌权。与其相对立的是以浙江人、内阁首辅沈一贯为首的“浙党”。后来又出现齐党(山东)、楚党(湖广)。浙、齐、楚三党俱以攻击“东林”为己任。沈一贯去政以后,方从哲成为“浙党的首领”。“齐党”的首领亓诗教是他的学生。至万历末年,齐、楚诸党因内部矛盾重重,势渐衰落、分化。明光宗即位,东林党人的势力得到恢复。当明光宗命方从哲封郑贵妃为皇太后的时候,廷臣群起反对,而方从哲依违其间,引起东林的极大不满。现在明光宗同意收回封郑的诏令,这在方从哲看来自然也是自己的失败。他凭借多年的政治斗争经验,十分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从此,更加小心翼翼地讨好明光宗。
八月二十一日,明光宗召太医院内官诊病,赐库银六十两。当时京师流行一则民谣,叫作“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讽刺这些都是废物。明光宗服了太医院医官开的药以后,病情也没有见好。这一天,方从哲因请假未入宫问安。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上疏说:臣已询问医官,得知圣体膳食减少,兼有痰喘,恳请圣上一意调养,不要过分劳累,服药尤须慎重。以往有人说治病以服药有效为上策,以不服药保养为中策。一旦欲寡心清,则元气自固。若用药不当,其害将不可言。惟望圣明留览。
方从哲一再奏请“寡欲清心”,本意是为“依阿自守,保持禄位”。但是从他的话里,人们却不难想见明光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倒在病床上仍然没有停止纵欲。即使病入膏肓,还要服用春药,尽可能地寻欢作乐。
不久,方从哲又乘明光宗在乾清宫暖阁召见大臣之机,一面极力献媚讨好明光宗,一面请令皇长子朱由校出来会见诸位大臣,准备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他见到朱由校以后,立即回奏说:皇长子天姿英伟,这是国家的福气。明光宗大喜,朱由校也暗暗得意。方从哲更为自己善于见机行事、阿谀奉承而高兴。然而,群臣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对他的进攻。
八月二十五日,杨涟专疏弹劾崔文昇,说:“谁实误皇上困顿至此……传闻为内官崔文昇也。崔文昇如不知医,就不当以国家圣人贵重之身,妄为尝试。如其知医,则医法为有余热则泄之,阳气不足则补之。此事明白易晓。皇上因日理万机,丧事哀痛,精神受到损耗,按医法只宜清补。崔文昇却投用相反相伐的药剂。于是使圣体动履艰难,睡眠、饮食俱困如此。日前外面传言,说是由于近侍蛊惑,皇上起居没有节制。崔文昇借此掩盖其误药之奸,其党还四处散播流言,企图掩饰外面攻击崔文昇之口。崔文昇既加重圣上的病情,又损坏圣德美名,割他的肉亦不足以食。臣听说崔文昇在达官贵人之家调护多年,不闻误用一药。皇上初用崔文昇一剂,便泻、补倒置如此,是有心之误,还是无心之误?有心误,则将他碾成粉末,也不足以赎其罪。如无心之误,岂可一误再误。皇上如何将这样的贼臣留于宫廷之内……恳请将崔文昇发往司礼监究问处分,传示中外,使知圣体不安,全是用药差误所致,以解街头纷纷传言之口。”
杨涟这份奏疏,是东林党人投向宦官的一颗炸弹,也是刺向方从哲的一把尖刀。因为他是内阁首辅,朝廷第一大臣,是他不究治崔文昇,杨涟才要求把崔文昇送法司治罪。明光宗得到杨涟的上疏,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下令第二天在乾清宫召朱由校参加召见。而且一见到各位大臣,就连声说:“朕在东宫感寒症,调理未痊,值皇考妣相继大丧,典礼殷繁,悲伤劳累。朕不进药已两旬余。卿等大臣勿听小臣言。”
所谓“小臣言”,是指外面流传的明光宗病起于女宠。说完,他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各位大臣没有听明白,又叫朱由校重复一遍。朱由校虽然没有读过书,一天到晚只知玩乐,不问政事,但为人倒还聪明。他明白父亲让他重复一遍的用意,不仅是怕大臣们没有听明白,更重要的是希望他能记住父亲所说的话。于是他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又因为事关重大,他把这些话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后来他就一直坚持这么说。
皇帝都自称自己是万民拥戴的“圣人”“天子”,如果说是被人用药害死,那就是死于非命。这是他们最忌讳的。明光宗说这番话是很费心机的,用意就在于此。他明明一直召医官看病服药,现在却当着各位大臣的面,硬说自己已经十多天没有吃药,就是为了证明:第一,他的病由来已久,非为药物所误,与医官无关,这与杨涟的说法正好相反;第二,他的病源也不像“小臣”所说的是由于多欲。这两条可以说把所有的疑问都给否定了。前一条的出发点是为崔文昇和方从哲推掉责任,以化解双方的矛盾。后一条和杨涟的说法相同,出发点是维护自己的名誉。这也是他没有怪罪杨涟的主要原因。
八月二十九日,明光宗改服“红丸”药。这是导致“红丸案”发生最关键的日子。
这天,明光宗在乾清宫的病床上,最后一次召见内阁首辅方从哲等十三位大臣,交代后事,说:朕难了国家事,诸位大臣当为我尽心分忧,为朕辅佐皇长子要紧,辅他成为尧、舜那样的国君,希望诸臣都用心。又说:朕寿宫要紧。诸位大臣异口同声回答说:“圣寿无疆,何念及此。”贪生怕死,是每一个封建皇帝的共同心理。听到诸臣歌颂他万寿无疆,明光宗一时内心充满着矛盾。他明知自己不能久留于世,但又十分惧怕死亡,企求长生,立刻产生一种摆脱死神的强烈欲望,急不可待地问:“有鸿胪寺官进药何在?”方从哲等人回话: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有仙丹妙药,臣等未敢轻信。明光宗在昏迷中听到“仙丹妙药”四个字,不问真假,马上睁开双眼,打起精神,没等方从哲等人说完,就喝令身边的太监速召李可灼入宫。诸臣退到宫外等候。当李可灼应命火速前来的时候,诸臣又跟着入内。
李可灼诊视完毕,仔细说了病源及治法。明光宗大喜过望,梦想起死回生,命快快进药。诸臣再三叮嘱李可灼慎重用药,万万不可轻举。而明光宗不断催促赶快和药。诸臣再次退到宫外。至日午,进“红丸”一丸。明光宗先饮汤,气直喘。待药入即不喘。于是连连称赞李可灼为“忠臣”。是时,诸位大臣心怀不安,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宫门外,静候消息。下午三点钟过后,忽见一位太监满面笑容,连蹦带跳地出来传令:皇上服了“红丸”仙药之后,微微出汗,全身上下“暖润舒畅,且思饮食”。至当天晚上,明光宗恐药力不支,命再进一丸。
诸位大臣站了一天,又饥又累,听到皇上病情转好,如释重负,满脸忧愁一扫而光,“欢跃而退”
,心想:今天晚上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大好觉了。
没想到,次日(九月初一日)五更,天色未明,突然火急传令各位大臣入宫。当大臣们匆匆忙忙赶到宫门口时,明光宗已于卯刻逝世。
明光宗一死,朝中议论纷纷,“红丸案”起。有人说他是服了“红丸”,被害身死;有人说他是久病难治,与“红丸”无关。双方各持一说,争论不休,成为轰动朝野的一个大案。
“红丸”,据说就是红铅,即以红铅为主,参茸为副。“乃妇人经水,阴中之阳,纯火之精。”为什么明光宗初服一丸,病情见好,再服一丸,马上死去?他到底是死于“红丸”,还是另有原因?对此,大致有四种说法:
第一,旧病未愈,又遇上丧事劳累哀毁;
第二,身体虚弱,“兼误医药”;
第三,“全是用药差误所致”;
第四,“惑于女宠,促其大命”。
在分析明光宗的死因时,以下一些因素自然不能不加以考虑:长期受压抑所引起的精神内伤;即位前一连串丧事的打扰;即位后接过烂摊子而产生的焦虑;崔文昇、李可灼等人的药方或许不对症,这些都有可能加速他的死亡。但从前面罗列的健康状况变化看,生活上荒淫无度是导致他过早结束生命的一个重要原因。明光宗是在服了“红丸”药以后死亡的,但决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他就是被“红丸”药害死的。这是一个最起码的常识问题。按照当时明光宗的身体状况,即使他不服“红丸”药,“亦难免于必死”
。“红丸”,实际上是起了掩盖他因荒淫而死的作用,或者说,转移了人们对于他的死因的讨论焦点。
对于明光宗的死,本来是没有什么好争论的。它之所以会被认为是一个大案,引起如此激烈的争论,并历时八年,成为泰昌、天启二朝统治集团内部争吵不休的主要内容之一,完全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是为了斗争的需要。此案名为“红丸”,实际是包括李可灼的“红丸”药和崔文昇的通利药。而且从争论的情况看,主要是针对崔文昇的通利药。因此,这个案件的定名本身就有点名实不符的问题。
早在明光宗去世之前,以杨涟等人为先锋的东林党人,就一方面不顾事实,为了维护明光宗的名誉,硬说他不存在纵情多欲的问题;另一方面又不加任何分析,为了击败政敌方从哲,改变浙党把持朝政的局面,在朝廷争得权力,硬说明光宗之死,“全是用药差误所致”。他们的说法,从维护明光宗的名誉来说,不仅互相矛盾,而且危害更大,等于说这个皇帝是直接被人害死的,是死于非命。这同明光宗生前的说法恰恰相反,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皇帝是上天的“化身”和“代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当时,朱由校虽然由于明光宗突然死亡,朝廷一片混乱,不能及时即皇帝位,但他已经是国中第一人了。几天前,他父亲说的话就在耳边,他当然不会同意“全是用药差误所致”的说法。因为这种说法意味着皇帝是被人有意害死的,是不得人心的。当然,他也不能承认父亲是由于荒淫无度而死,因为这种说法意味着皇帝缺乏君德。朱由校为了消除这两种说法的影响,为了维护明光宗神圣、完美、高大的形象,实际上也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名誉,于九月初二日,命令内阁首辅方从哲拟旨赏给李可灼五十两银子。这就等于公开宣布李可灼无罪而有功,为“红丸”药定了性。
这个消息一公布,御史王安舜首先上疏抗争,说:“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先帝之脉,雄壮浮大,此三焦火动,宜清不宜助明矣。红铅乃妇人经水,阴中之阳,纯火之精也。投于虚火躁热之症,不速之逝乎!以中外危疑之日,而敢以无方无制之药,驾言金丹,轻亦当治以庸医杀人之条,而蒙殿下颁以赏格,是不过借此一举塞外廷议论也。”
此疏呈上,才改为罚俸一年,而议者蜂起。围绕着“红丸”药是非的斗争,从此正式公开化。
从九月初三日起,先后上疏力主“红丸”之害的,有御史郭如楚、冯三元、刘宗周、焦源溥、傅宗龙、马逢皋、李希孔,吏部主事吕维祺,工科右给事中惠世扬,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光禄寺少卿高攀龙,礼部尚书孙慎行,以及南京太常寺少卿曹珍等四十余人。他们提出的主要观点,择其大要有四:
第一,李可灼是庸医,当按庸医杀人治罪。他有意轻用药,方从哲明知其谬而引荐,“轻用药之罪固大,而轻荐庸医之罪亦不小”。
第二,泻药之害大于“红丸”,崔文昇之罪大于李可灼。崔文昇为郑贵妃心腹,他投药之意即郑氏之意。崔文昇情罪不下于当日张差,而李可灼次之。当寸斩崔文昇以谢九庙。
第三,从张差“梃击”东宫到李可灼进“红丸”,是出于同一阴谋,都是为了谋害明光宗,“张差之棍不灵,则投以丽色之剑,崔文昇之泄不速,则促以李可灼之丸”
。因此,“李可灼之药,不合之崔文昇不备;崔文昇之逆,不溯之张差不明”
。
第四,崔文昇、李可灼等人是有组织的“医药奸党”,方从哲是他们的后台。他对李可灼先是赏银奖励,后改宽大罚俸,继而让其养病调理。其罪应与崔、李二人相等。
与方从哲站在一起,力主“红丸”、泻药无害,李可灼、崔文昇无罪的,则有刑部尚书黄克缵、御史王志道以及给事汪庆百等人。
朱由校也是站在方从哲等人一边的。他从一开始,就钦定“红丸”为无害,认为崔文昇、李可灼等人是:
进药不效,殊失敬慎,但亦臣子爱君之意。
登位以后,又一再强调他父亲明光宗之死,是由于:
素有弱疾,嗣因皇祖宾天,哀痛劳瘁过伤,以致医药无效。
后来,朱由校迫于舆论的强大压力,于泰昌元年十二月同意方从哲退出政坛,告老还乡。天启二年(1622)四月,令李可灼送法司问罪,崔文昇发配南京,同年十一月令李可灼充军等。
以上这些,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东林党人的胜利,实则为他们后来的彻底失败埋下祸根。他们认为明光宗死于药物,等于公开说他是“不得正其终”。这种言论,在当时无疑是污蔑皇帝的头等大罪。他们满腔怒火讨伐“红丸”,说“红丸”有杀君之罪,但实际上他们对于“红丸”药也同样“不知为何物”。他们既说“红丸”是劫剂,又说泻药之害大于“红丸”,崔文昇之罪大于李可灼,要求寸斩崔文昇。这些都说明他们不但没有弄清事实,而且在逻辑上也是混乱不清的。后来魏忠贤在朱由校庇护下,倒翻“三案”,正是利用他们的这些弱点和混乱,一方面借此打击、排斥、杀害他们,另一方面为崔文昇恢复官职,并任他总督漕粮运输,同时恢复李可灼的自由。直到崇祯皇帝即位以后,才将崔文昇逮捕下狱。
明光宗死后,与争“红丸”同时进行的还有一场更为激烈的斗争,那就是有名的明末宫廷“三案”中的最后一案——“移宫案”。朱由校在这场“移宫”的争论中,经历了由“避难”到正式登基称帝两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