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之下,刑侦大队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案子调查至今,推进速度异常缓慢,案件侦破遇到了极大的瓶颈,冯欢把队里几名骨干警员召集在一起,共同复盘整个案件的脉络,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提出有价值的建议,以此寻找突破口。
案件一:发生在2011年9月19日上午10时许,地点在滨海市甘江区周山街道李家桥居民小区11号楼1单元201室。被害人叫陈莉,女,41岁,离异,独自带儿子生活,系原国营友谊百货公司后勤职工,1999年买断工龄下岗,后专职炒股。
其致死原因,为颈部动脉和静脉被锐器割断,引发内外大出血,形成血肿,压迫气管而窒息。被害人遇害时身着一套棉麻睡衣,未发现性侵迹象,尸体被摆放在客厅中的长条沙发上,身子靠在右侧扶手旁,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自然垂在沙发垫上,下半身的右腿交叉搭在左腿上,做出跷着二郎腿的姿态,脸上还敷有一张乳白色的面膜,乍一看就好像是家里女主人下班后,一边舒舒服服地做美容,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打发时间一样。另外,其右手食指被连根切断,经法医鉴证,为死后切割。
勘验现场发现,房间门窗完好,没有撬压痕迹,示意凶手并非暴力闯入。凶手作案后对现场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清理工作,以至于未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线索。被害人遭切断的手指,搜遍整个现场,乃至小区周边的垃圾箱,均没有找到,推断是被凶手带走了。还有,通过面膜上印有的品牌标志能够看出,该面膜是一款名为“欧姿雅”牌的中高档面膜。询问被害人正上高中二年级的儿子王庆宇,也是该案的报案人(当日晚7时许,王庆宇放学回家,发现母亲被杀害,遂打电话报警),他表示母亲平时确有敷面膜保养皮肤的习惯,但该品牌的面膜从未在家中看到过,随后勘查人员也并未在现场搜索到同类品牌的面膜以及包装,综合判断应该是凶手带到现场来的。
案件二:发生在2012年4月20日中午12时许,地点在滨海市甘江区泉水街道泉水新城D5区6号楼1单元402室。被害人叫李明珠,女,57岁,丧偶,银行退休职工,与儿子和儿媳妇共同居住。案发时其独自在家,尸体是其儿子和儿媳下班回家之后发现的。
李明珠也是被割喉致死的,死后右手食指遭切割,断指也被凶手带离现场。其尸体同样遭到摆弄,这次是一个身穿睡裙平躺在客厅中长条沙发上的姿态,双手搭在腹部,姿态安详,像在睡觉,脸上同样也敷着一张“欧姿雅”面膜。现场仍旧被清理,未留下任何痕迹。
案件三:发生在2012年7月13日晚8时许,地点在滨海市甘江区三道沟街道绿洲小区8号楼1单元501室。被害人叫周琼,39岁,女,离异,在本市鸿源大酒店人力资源部任主管。
周琼同样遭锐器割喉致死,死后右手食指被切割,断指随后被凶手带离现场。尸体也仍旧遭到摆弄,只不过换成一个脸上敷着面膜在躺椅上睡觉的姿态。面膜品牌同样是“欧姿雅”……
综上所述,三起案件中,均未出现性侵情节,也未发现有财物丢失状况,并且在杀人手法、被害人类型的选择、杀人后的虐尸行径,以及物证线索等几个方面,存在太多的相似之处,显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鉴于此,队里正式决定,对该三起案件进行并案调查,并为案件命名了一个代号——“9·19”大案。
在首起案件中,曾经出现两名重要的嫌疑人,一个是被害人陈莉的前夫王明发,一个是她的情人任辉。王明发在外地工作,常年和陈莉两地分居,感情逐渐疏远,最终走向离婚的结局。当时,王明发还算大度,把房子和家里的存款都留给陈莉。但后来他偶然得知,和他离婚后,陈莉很快交往了一个年龄比她小很多的男朋友,甚至用他留下的钱倒贴小男友。王明发恼羞成怒,胁迫陈莉要么还钱和还房子,要么交出孩子的抚养权,否则他就把陈莉包养小白脸的丑事抖搂出来。不过,陈莉表示自己并不在乎,拒不还钱和房子,更表示绝不可能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两个人为此发生过很多次争执,而就在他们发生最后一次争执的一周后,陈莉便遇害了。至于陈莉的小男友任辉,是她在证券营业厅炒股时认识的。而这个任辉是有老婆的,他那会儿看陈莉离婚了,也跟着离了婚,然后想跟陈莉重新组成家庭,结果遭到陈莉拒绝。陈莉是一个以孩子为重的女人,她怕孩子和后爸相处不好,担心孩子受委屈,所以压根没有过再婚的打算。但站在任辉的角度,觉得自己被玩弄了,一度跟陈莉的关系闹得特别僵,甚至扬言要报复。
然而,通过多方调查,案发时王明发和任辉两人均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并且也未发现他们有雇凶杀人的苗头,两人的作案嫌疑因此被排除。除此二人,在随后的调查中,办案人员对陈莉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广泛的走访,遗憾的是,未再发现其他具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事实上,除了与前夫和情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陈莉平时的为人处世都十分得体,尤其是把儿子教育得非常成功。儿子叫王庆宇,在重点高中上学,品学兼优,成绩在班级里始终名列前茅。
“陈莉案”的调查持续了数月,进展未有预想般顺利,办案人员起初并没觉得这个案子有多难办,直到案情类似的“李明珠案”的出现,办案人员才真正意识到案子的复杂性。被害人李明珠,是一名退休人员,早年丧偶,此后一直独身,社会关系简单明了,生活习惯比较规律,她跟儿子和儿媳共同生活,除了买菜、做饭、操持家务,就是偶尔跳跳广场舞,日常活动几乎千篇一律,都是围绕家庭展开,因此办案人员很快排除其与社会人士结怨的可能性。唯一值得关注的是,李明珠性格强势,喜欢在家庭中占主导地位,儿子胡凯是个“妈宝男”,对其言听计从,这便让儿媳程爽受了很多的气,加之程爽始终无法怀孕,李明珠对此怨念颇深,婆媳俩关系异常紧张,办案人员一度怀疑这是一起因家庭矛盾激化引发的案件,便将程爽列为该案的嫌疑人员。
胡凯和程爽在同一所学校当老师,案发时二人均在上班,中间也没有离开过单位,他们的很多同事都能够证明。嫌疑在于程爽有一个弟弟,叫程为,曾因打架斗殴被收监过,先前有几次因为和李明珠吵架,程爽负气跑回娘家,都是这个弟弟帮她出的头。但经过调查,发现案发当时程为并不在本市,遂排除其作案的可能。
距离眼前最近的案子是“周琼案”,也就是“9·19”系列大案的第三起案件。出完现场的第二天,冯欢和黄猛去了被害人周琼的工作单位。据与她同科室的工作人员反映:近段时间周琼曾和单位里两名男员工闹过不愉快。其中一位是因为贷款买房子,要求单位帮忙开具收入证明,但被周琼拒绝,理由是收入证明上要求的金额,远超职工的真实工资,因此两人在办公室里吵起来,后被其他同事拉开。另外一位,则是因为工资扣罚的问题,同样在办公室里与周琼争吵起来。而案发时,贷款买房子的那位男员工正在单位值夜班,另一位则表示自己当晚一直待在家中没出过门。但他系单独居住,并没有人能够证明他所说的话,暂时还不能完全排除作案嫌疑,有待进一步观察。
至于周琼的前夫刘晓光,冯欢再次找他问话时,他坦然承认在周琼遇害之前,他和周琼有过一次激烈争执,但仅限于言语上的。原因是他试着和周琼商量,想让儿子跟他和爷爷奶奶生活一段时间。这其实是孩子的想法,只不过自己不敢和妈妈提,所以央求爸爸去说。究其原因,是因为周琼对孩子管束过于严厉,无论在生活还是学习上,她都把孩子管得死死的,让孩子感觉透不过气来。总之,刘晓光的请求被周琼严词拒绝了,而且她还警告刘晓光,胆敢再蛊惑孩子,胆敢再提同样的要求,她就一辈子不让刘晓光见孩子。鉴于此,刘晓光只能作罢。
另外,法医尸检报告显示,周琼的成瘾性尿检呈阳性,并在尿液中检测出吗啡和可待因成分,怀疑其有吸毒的习惯。但法医并未在其躯干部位和口唇鼻腔部位,发现用于注射毒品的针眼以及吸毒造成的黏膜损伤。并且,无论是直系亲属还是周围朋友以及单位同事,都表示没见过她有类似行为,在她家中也未搜索到类似药品和毒品,遂怀疑其有可能是误服,或者被人下毒。只是,这下毒的行径到底和其遇害有无关联,一时还不好判断……
开了大半夜的会,一屋子“老烟枪”不停地吞云吐雾,搞得会议室里乌烟瘴气的,而且案情最终也没研究出个头绪来,这把冯欢熏得头昏脑涨不说,心情也郁闷到极点。
散会之后,已是深夜,冯欢脑子里乱糟糟的,毫无睡意,便打算出去运动一下。她开着车从城北到城南,穿越20多公里,来到一座跨海大桥边。停好车后,她从后备厢里取出运动装和跑鞋换上,随后上桥,开始沿着人行栈道慢跑。
冯欢经常夜跑,尤其是在深夜空旷的跨海大桥上,四周除了海浪声,听不到一点城市的喧嚣,在清静的世界里感受着海风凉爽丝滑的气息,汗水带着压力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淌出去,整个人的思维也变得开阔起来,甚至更加敏锐,所以她很喜欢带着些思考去夜跑。
用了一个小时,跑完一个来回,出了一身汗,整个人果然舒服了许多。冯欢打开后备厢,取出一瓶矿泉水,畅快地喝下半瓶水,不经意间瞄了眼路肩下的大海,蓦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向海水深处蹒跚前行。她大脑中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这么晚了闯进海水里,是要寻短见吗?冯欢一边想着一边冲到路肩下,连汽车后备厢都没顾得上关。
通往跨海大桥的路肩地势都比较高,路边石阶下有一个海边观景台,再往下才是大海。此时正逢海水退潮期,观景台下裸露出大片海滩,冯欢见过有人在这个时候下海赶海的,但她一眼扫到观景台边躺着几个酒瓶和一些私人物品,鞋子、手机、手表,尤其是那手表,金灿灿的,发着夜光,瞅着就不便宜。这可不是赶海者的装备,冯欢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迅速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海面,只见那黑色身影晃动一下,突然消失了。冯欢不敢再犹豫,赶紧跳下观景台,冲着黑影消失的方向飞奔过去。
越往前,海水越深,直至海水没过了冯欢的脑袋,她奋力地游了一阵,然后踩着水浮在海面上向四周巡睃。海面上漆黑一片,一波波海浪翻涌着向海中间退去,根本看不到人影。冯欢焦急万分,凭着直觉向前方又游了五六米远,突然间看到右侧不远处,随着浪花的起伏似乎有一个人的脑袋若隐若现。冯欢快速游过去,发现是一名男子,此时男子已趋于昏迷状态,她赶紧拖住男子的肩膀,用尽全力向岸边方向游拽。
好在随着海水的退潮,男子溺水的方位,距离浅滩并不太远,没多大会儿冯欢便将男子从深水区顺利拖拽出来。她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立马坐在男子身上开始为其进行心肺复苏,不知道按了多久,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身子动了动,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水,逐渐恢复了自主呼吸。
冯欢长出一口气,累得瘫坐到海滩上。男子意识已然清醒,在浅滩上又躺了一小会儿,然后缓缓坐起身来。总在湿地里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冯欢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过去扶起男子,然后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岸边,又顺着台阶走到观景台上。
两个人都很累,直接席地而坐,冯欢这时才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男子。原来是个长相蛮英俊的年轻人,留着清爽的短发,浓眉大眼,鼻梁挺阔,身材瘦瘦高高的,个头至少得有1米80。冯欢心说,这不长得挺阳光的吗,怎么会想要寻短见?
男子也在打量冯欢,似乎读懂冯欢的心思,主动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自杀,只是最近遇到些不开心的事情,一个人来海边喝闷酒,看着海水退潮了,想下去走走,晕晕乎乎地越走越远,然后被一股浪花卷进深海里。”
冯欢微微一笑,没继续追究下去,关切地问:“怎么样,你需不需要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我车在上面,载你去一趟?”
男子挥挥手:“不必了,我没事,你走吧,我这身上都湿透了,别把你车弄脏了,我一会儿自己打个车回去。”
“行,医院不去就不去,你住在哪里,我顺路送你一程,这个时间点这里怎么可能打得到车?”冯欢不容争辩道,“别磨叽,赶紧,跟我走。”
男子闻言,也不再拒绝,乖乖地穿好鞋,跟在冯欢身后,来到车边,坐进车里。“对了,我姓闻,就是用鼻子闻那个闻,叫闻采,你呢,怎么称呼?”
“冯欢。”冯欢启动车子,忍不住调侃道,“闻财?你这名字取得挺财迷啊,有钱人家的孩子吧?”
“想什么呢,不是财产的财,是风采的那个采。”闻采晃晃自己的手机道,“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吧?毕竟你救了我一命,我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冯欢心说,留个屁,手机在裤兜里没来得及掏出来,被海水泡得都开不了机了,不过嘴上轻描淡写道:“不必了,小事一桩,不用放心上。”
闻采没强求,道:“行,你不愿意就算了,你把我送到中山街放下吧。”
“怎么着,还要继续喝?”冯欢知道那里有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闻采含糊地说:“不是,有个朋友住在那附近,我过去对付一宿。”
冯欢不想过多打探旁人隐私,没有继续深问,闷头专心开车,差不多一刻钟之后,她把闻采送到目的地放下。眼看着闻采走远,冯欢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她想追上去给他一张名片,但想想,又算了。
一个晚上,又是跑步,又是救人,可把冯欢折腾惨了,回到家里简单冲个澡便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肩膀和后背特别紧,有种剧烈的酸胀感。这种感觉,让她联想起昨夜从海里救出的男子闻采,她把身子靠在床头,稍微发了会儿呆。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冯欢经历过不少自杀案件,其中有大部分当事人都会在自杀前将身上的重物完全卸下,比如鞋子、手表、手机、钱包、皮带、眼镜等等,代表着他们想挣脱一切束缚,彻彻底底地获得解脱,所以尽管闻采一再表示他是误入深海,但以冯欢的经验判断,他或许真的是去寻死。
说起来,从穿戴打扮和外表、气质、修养上看,闻采应该家境很不错,而且又那么年轻,时光大好,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估计就是年轻人中情情爱爱那点事情,受到点挫折,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一时想不开去闹自杀,冷静过来应该就没事了。这么想,冯欢觉得这个事情可以翻篇了,毕竟还有一堆头疼的案子等着她解决。
吃完早饭,从家里出来,冯欢跟队里打声招呼,说要晚去一会儿,她得先去把手机修好。结果到了维修店,折腾一个多小时,维修师傅表示手机被海水腐蚀得太严重了,没法修,不过手机卡还可以继续使用,冯欢一咬牙到隔壁商场里买了部新手机。回到队里,已接近中午,在大院里她遇到刚外出回来的黄猛和宁辛然,两个人看着心情大好,一脸喜滋滋的模样,冯欢估摸着这两人一定是查到新线索了。
果然,宁辛然小跑着凑到冯欢身前,手里举着一枚U盘,道:“冯队,我们可能找到凶手了。”
“没那么夸张。”从后面赶上来的黄猛稳重地说,“只是一个可疑人物,而且看不清全貌。”
冯欢道:“边走边说。”
“是这样的……”黄猛跟在冯欢身边说,“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去了羊汤馆,随后又去派出所查监控,都没有找到有关劝架的那个年轻男子的线索。之后,我和辛然试着重走一遍周琼母子俩当日离开羊汤馆步行回家的路线,结果走了五六百米远,发现一家临街开的花店的门口,冲着大马路方向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据说是因为花店的窗玻璃被人砸过。”
听完黄猛的解释,冯欢瞄了眼宁辛然手上的U盘,加快脚步走进办公楼里。三人来到大办公间,聚在黄猛工位前等着观看监控视频回放。宁辛然把U盘插进电脑主机上,滑动鼠标,点开一个视频,将播放进度条直接拉到第25分钟38秒。视频画面中,周琼母子俩正从花店门前的步行道上经过,由于视频像素较低,看不清周琼面部的具体表情,但能感觉到她很生气,不时回头数落儿子。在两人走出画面之后,陆陆续续有一些行人从花店门口经过,当进度条显示在第27分20秒时,也就是距离周琼母子俩从花店门口走过近两分钟之后,一个身穿白色T恤衫,头戴米色运动帽的高个男子,从画面中匆匆走过。
黄猛指着电脑屏幕说:“白衣服,米色帽子,看到了吗?这肯定就是那个劝架的年轻人。”
宁辛然附和说:“他肯定在偷偷跟踪周琼母子俩。”
冯欢微微点下头,用手指在屏幕上比画两下,示意把视频倒回来再看一遍。宁辛然照做,随后慢放,在白衣服男子出现的瞬间定格画面。冯欢盯着屏幕,略显遗憾地说:“只能看到侧脸,还有帽子遮挡,画面也很模糊,找技术科的人帮帮忙,尽可能把画面搞清楚些。”
“好,”宁辛然咂了下嘴,微微晃头说,“不过我感觉提升空间不大,这个监控摄像头本身像素太低了。”
冯欢道:“试试看吧。”
黄猛试着说:“那咱们现在可不可以合理怀疑,视频中的白衣男子就是凶手?”
宁辛然进一步说:“他从羊汤馆一路跟踪周琼母子俩回家,然后蹲守观察,恰巧看到周琼前夫把孩子接走,于是找借口登门杀了周琼?”
“动机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劝架反被怼了?”冯欢单手托腮,思索着说,“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这么简单的报复动机,配不上那么复杂的案件情节吧?”
“我觉得都很有可能啊!”宁辛然坚持己见说,“这人分明就是个变态,对他人来说多么不可思议的杀人动机,都是合理的。”
“那说明凶手选择目标是具有随机性的。”冯欢总结道,“当然,有的案子他可能选好目标后,会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和筹划,从而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下手。”
黄猛顺着她的话道:“遵从这种模式往前推,是不是意味着陈莉和李明珠,也是在公共场所被选中的?她们或许同样做过比较惹人注意的事情,或者对凶手造成了某种伤害?”
“算是一个合理的推理逻辑。”冯欢抬手看眼表,道,“行了,到午饭点了,咱们去食堂边吃边具体聊聊。”
“我们吃过了。”黄猛嬉皮笑脸地说,“在‘张福记’喝的羊汤,味道真不错,我上次喝完心里一直惦记,今天正好顺道过去解解馋。”
冯欢皱着鼻子说:“怪不得我闻你俩身上怎么有股羊膻味。”
宁辛然笑着说:“大黄这回真没介绍错,那里的羊汤确实挺好喝的,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喝上瘾了。”
“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黄哥知道吗?”黄猛不自在地说,“大黄,大黄,听着跟叫只狗似的。”
宁辛然比画着黄猛的脸,说:“说真的,你瞅你这大脸盘子,眼睛又那么大,还一脸嘟嘟肉,你不觉得自己长得像迪士尼动画片里的那个‘布鲁托’吗?”
黄猛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气笑了说:“那不就是只狗吗?”
“你们俩别闹了。”冯欢突然板起脸,沉声说,“走,一块儿跟我去趟法医科。”
冯欢突然的情绪变化,把黄猛和宁辛然搞得有点发蒙,但眼见冯欢一脸严肃,二人也不敢多问,只好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到了在隔壁楼里的法医科办公室,金秀梅正拿着饭盒准备去食堂打饭,冯欢拦下她,指着黄猛和宁辛然,让金秀梅给两人做个尿检。
金秀梅一脸纳闷:“他俩做啥尿检?”
“‘五合一’,做完你就明白了。”冯欢说的“五合一”,是指五合一毒品检测,包括冰毒、吗啡、K粉、摇头丸、大麻等五种毒品,在一份试剂盒里便能完成检测。
金秀梅对冯欢从来都是无比信任的,知道冯欢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便从工具箱里拿出两个尿检盒交给黄猛和宁辛然。不多时,两人带着尿液样本回来,将其交到金秀梅手上。金秀梅此时已经准备好试剂和试纸,随即便开始检测。一刻钟之后结果出炉,两人吗啡检测项均呈阳性。这可把黄猛和宁辛然吓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警察体内检测出毒品成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身上的“蓝皮”都得给扒了。
“不用慌,我测也是这个结果。”冯欢早有预料,说,“咱们三个加上被害人周琼,体内应该都能检测出毒品成分,估计是因为我们都喝了‘张福记’的羊汤。”
金秀梅闻言,一巴掌拍到桌上:“我懂了,先前在周琼体内检测出吗啡和可待因,它们都是罂粟中所包含的成分,估计是黑心老板往羊肉汤里加罂粟壳了。据说这玩意儿放汤里不仅让人上瘾,而且还特别提鲜。”
冯欢冲宁辛然笑笑说:“得给辛然再记一功,你先前无意中也提到‘上瘾’两个字,让我茅塞顿开。”
宁辛然欲哭无泪,心有余悸地说:“那您早跟我们说明白不行啊,都吓死我了!”
黄猛用胖胖的大手揉着胸口,吐槽说:“领导,你这是非要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不过这样也好,咱们不用再浪费精力调查吸毒情节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金秀梅不甘心道,“那羊汤馆的人不抓吗?”
“必须抓啊!”冯欢斩钉截铁道,顿了下,冲金秀梅交代说,“你先准备下,我去找局领导汇报,然后派人过来跟你会合,再叫上市场监管局的同志,一道去羊汤馆现场取证,如果证据确凿,当场封店抓人。”
金秀梅愤恨地说:“行,我等你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