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满腔的斗志和准备好的狠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他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乔婉这才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字面意思罢了,你不爱念,那就不念。”
“无论你想干什么,是斗鸡走狗,还是眠花宿柳,都随你。”
“你的前程,与我无关。”
没有预想中的斥责、怒骂或威胁,只有彻底的漠视和放弃,却比任何打骂都更让江临难受。
这一刻,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了他,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气焰。
“你……你怎么……”
江临张了张嘴,想放句狠话找回场子,却在乔婉那毫无温度的眼神注视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后,他带着满腹的茫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背影竟显得有些仓皇。
娘中邪了吗?
难道她当真不管自己了?
江临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在湿漉漉的花园里乱逛,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经过一处假山时,江临差点撞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禁吓了一大跳。
“谁?”
“嘘!别出声!”
江淮满脸心虚,一把捂住了江临的嘴。
“你放开我。”江临本就心烦,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酸臭味,不由得捏住了鼻子,嫌弃道:“大哥,你怎么搞的,几天没更衣了吗?”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江临瞪大眼睛,失声问:“大哥,你又去赌了?”
“我没赌。”
江淮都被抓个正着了,却还在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但他眼窝深陷的狼狈样早就泄露完了。
江临皱了皱眉,对这个大哥全无一分敬意,挥了挥手便要走。
爱赌赌,反正又不是花他的钱。
“三弟,你别走啊!”
忽然,江淮一把拉住他,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三弟,我的好弟弟,江湖救急,借大哥一百两!”
“不!八十两也行!”
“大哥手气正背,就差一点就能翻本了,赢了钱立马双倍……不,三倍还你!”
江临本就心烦,又被江淮身上的赌场臭味熏到,没好气地甩开他:“我没钱,娘都不管你了,我凭什么管?”
江淮急了,口不择言道:“你没钱?你骗鬼呢?你上月偷了爹书房那方前朝的古砚,卖给多宝阁的刘掌柜,当我不知道呢?”
“你至少卖了三百两,我们兄弟五五分不过分吧?”
江淮为了钱,毫不犹豫地揭弟弟的短。
“你闭嘴!”江临被戳中痛脚,瞬间炸了,跳起来指着江淮的鼻子骂道:“你个死赌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脸说我?”
“你偷库房里的祖传玉麒麟去当了,你怎么不说?”
“娘要是知道你又赌输了钱,还欠了新债,你看他不打断你的狗腿,把你扔出侯府自生自灭!”
“你敢告密?”江淮也怒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好啊!你去告!看娘是先打断我的腿,还是先扒了你的皮!”
“还有,你是不是跟红姨有一腿,所以才围着她团团转?”
“我的好弟弟,真看不出来啊,你竟敢和爹爹的女人鬼混,你是想被逐出侯府吗?”
这话,有些撒泼的意味了。
江临瞬间怒了,他骂自己就算了,竟还敢往红姨的头上泼脏水?
要是这话传了出去,红姨还活不活了?
此时,江临被彻底激怒,挥拳就朝江淮脸上砸去,“死赌鬼,我让你含血喷人!”
“怕你不成!你个下流胚子!”江淮也抡起胳膊反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你一拳我一脚,毫无章法,如同市井泼皮。
他们滚倒在泥泞的花圃里,昂贵的锦袍沾满污泥,头发散乱,脸上挂了彩,嘴里还在不停地互相咒骂,抖搂着对方更多见不得光的丑事。
“你偷女人的嫁妆去赌!”
“你对林清红大献殷勤,你们是一对奸夫淫妇!”
“你迟早要被赌场的人砍断手!”
“你这辈子都考不上状元!”
“……”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两人在泥水里翻滚撕打,哪还有半分侯府公子的体面?
几个路过的下人看得目瞪口呆,却没人敢上前劝架,只觉得无比荒唐和震惊。
忽然,一道柔婉焦急的声音响起:
“这是怎么了?”
“淮儿、临儿,你们快住手呀!”
林清红提着裙摆,带着她的丫鬟,急匆匆地从梅苑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担忧。
然而,地上扭打撕咬的兄弟俩早已打红了眼,脑子里只剩下对对方的滔天恨意和那些被当众抖落出来的龌龊事,没把林清红当一回事。
江淮的拳头砸在江临的眼眶上,江临则死死揪着江淮的头发往下拽,两人连街上的混混都不如。
“你们别打了,都是一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林清红提高了声音,试图靠近。
她看着周围下人那或震惊、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尤其是刚才江淮那句响亮的“奸夫淫妇”还在空气中回荡,让她如芒在背。
林清红恨得直咬牙,没想到一群下贱的奴仆也敢看她的笑话。
强烈的羞愤和急于撇清的心态压倒了理智。
林清红不顾满地泥泞,竟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踩进泥水边缘,伸手去拉离她稍近的江淮。
“淮儿,你们快别打了,这成何……”
“滚开!”
江淮正被江临一脚踹在小腹上,痛得眼前发黑,怒火攻心之下,感觉有人拉扯自己,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想也不想就猛地一甩胳膊,用尽全力向后抡去。
他这一下力道极大,又是在剧痛和狂怒中无意识的行为。
“啪!”
一声沉闷又带着点脆响的撞击声响起!
林清红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嘴巴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面门。
她甚至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硬物从口中飞了出去。
“啊——”
林清红尖声惨叫,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打得向后踉跄几步,脚下一滑,“噗通”一声重重地跌坐在泥泞的污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江淮和江临也被那声惨叫惊到了,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
林清红坐在泥水里,脑子嗡嗡作响,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
咦?
什么东西?
林清红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剧痛的嘴,指缝间立刻渗出血水,一颗白花花的牙齿掉了出来。
她……她的牙掉了?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林清红那漏风的嘴里爆发出来,在整个侯府中回荡。
此事,很快便传到了乔婉的耳中。
乔婉听着翠儿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花园里那场狗咬狗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